他跑到教室,去找宋奕珩。
此時應(yīng)該在訓(xùn)練才對。
他去訓(xùn)練場看宋奕珩,,宋奕珩在負(fù)重跑步,,臉上都是汗珠,,眼神卻格外堅(jiān)定。
宋奕珩看到他的身影,,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文老師!”
他點(diǎn)點(diǎn)頭,,十分高興,。
宋奕珩跑完之后,他還站在一邊,。
“文老師,,您來訓(xùn)練場有什么事情嘛?”
他看著宋奕珩,,“走,,我們邊走邊說?!?p> 今天是個陰天,,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在臉上還是涼快的,。
“我記得你說過你母親是杭州人,,那你父親呢?”
宋奕珩垂下眉眼,,“我父親,,我父親是安陽人,我沒見過我父親,,聽我母親說,,他現(xiàn)在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母親早年尋過他的,,只是再也沒有蹤影了,?!?p> 他內(nèi)疚地說了一句,,“是我辜負(fù)了你們娘倆?!?p> 宋奕珩沒聽清楚,,只好繼續(xù)往下說,“我父親沒有蹤影,,我母親便只好在杭州定居下來,,住在我外祖父留下的宅子里,這幾年愈發(fā)不太平,我就來到了軍校深造,,想為國家奉獻(xiàn)出微薄的力量,,我母親原先很不同意,我軟磨硬泡了很久她才同意,?!?p> 這些年來,她一個人將孩子撫養(yǎng)長大,,實(shí)在是萬般辛苦,。
“若是你父親再度出現(xiàn),你會不會埋怨他這么多年沒有陪在你和你母親的身邊,?!彼澏吨鴨柍鲞@句,陽光透過樹林的陰翳,,周圍靜靜的,。
“大概不會,我會很欣喜,,我已經(jīng)不需要我父親的陪伴了,,但是我母親還需要,她一直在登報尋找,,她很愛我父親,。”
宋奕珩常??吹?,半夜里她捧著那本手記看,坐在藤椅上,,蓋著灰白的披肩,,倒上一杯熱茶,氤氳的茶氣在昏暗的燈下環(huán)繞在她身邊,,有時還會看到沈織錦濕潤的眼睛,,他想,自己的父母真的十分相愛,。
他的眼前突然有點(diǎn)模糊,,“我原名喚作宋亭文,祖籍安陽,,原先在奉天,,就是沈陽的陸軍講武堂擔(dān)任過教習(xí),但是那時候大病一場,,沉淪了好幾年,,于是去到廣州,,因?yàn)榧依锱c大清廷有些淵源,于是只好改了名字……珩兒,,你還沒認(rèn)出我么,?”
宋奕珩睜大眼睛看他,宋亭文想去拍他的肩,,宋奕珩卻跑開了,。
這些年來,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會有個如此出色的孩子,。
晚上,宋奕珩敲他宿舍的門,。
宋亭文的眼里滿是欣喜,。
“我是來找你的,我有些事情要問你,?!?p> “那你進(jìn)來坐下慢慢問?!?p> 他的宿舍很簡陋,,但是書桌上卻擺著很多書,再就是幾件洗的發(fā)白了的長衫,,掛在木桿上,。
宋亭文拿出一些茶葉泡了杯茶,放到宋奕珩面前,。
宋奕珩低下眉眼,,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又不堅(jiān)定了,,“為何這些年從來未尋過我們的蹤影,?”
“我這么些年,傷了你母親的心,,先是與你母親分離,,我自不敢主動尋找,之后便無意出了意外傷了頭腦,,療養(yǎng)了些時候,,之后就一直寫信到香港,未曾收到回信,,我也不敢貿(mào)然前往打擾,?!彼瓮の妮p輕嘆著氣,。
宋奕珩抬頭看他,,“假若我從未來到這里,就意味著我們再無團(tuán)聚的可能,,可是母親卻一直在尋你,,這些年,她四處托人打聽,,又時時在報紙文稿上留下與你初見時的暗語,,她一個人,在這樣的世道尋了你十幾年,,又將我撫養(yǎng)長大,,經(jīng)營生活,你竟無半分勇氣,?!?p> “我對不住你們,我會用余生全部光陰來彌補(bǔ)你們,?!?p> “你對不住的是我母親,”宋奕珩頓了頓,,“過幾天我會回杭州,,你若愿意,便和我一道回去見我母親好好和她道歉,?!?p> 宋亭文滿心歡喜。
走到沈宅時,,宋亭文加快了步子,,沈織錦還在澆花,幾株黃色的月季開得極美,,她穿著藏青色的七分袖旗袍,,用木簪挽起所有的頭發(fā)盤在腦后。
“嫣嫣……”
她回頭,,好像又是當(dāng)年在橋上走過的黃衫少女,。
第二年,沈宅,。
三月下旬,。
沈織錦在淘洗剛買的青梅,她要來泡酒,。讓宋亭文去拿泡酒的壇子了,。
宋亭文拿來了一個灰頭土臉的陶壇。
“還同你說了很多遍,,是個大些的,,這么小個器物,,能泡多少酒夠你喝的,罷了罷了,,我自己去拿,。”沈織錦洗干凈手,,連忙起身,。
宋亭文笑了笑,看她抱出了一個大肚子的瓷瓶,,連忙就要去幫她搬,。
這時她看到院里的桃樹枝已經(jīng)開始發(fā)芽了,原來,,竟是春天了,。
春天到了,此番正是好光景,。
下午封好了酒,,宋亭文在院里弄秋千,她想要一個秋千,,奈何自己是個女子,,使不出那樣的力氣擺弄。
宋奕珩如愿入了行伍,,起初她總覺得要成了家才好去,,現(xiàn)下去參了軍,指不定沒有歸家的時候,。
是宋亭文勸著她,,她才同意。
兩個人倚在秋千上,,宋亭文摟著她問,,“這么些年來,四處顛沛,,有你,,總覺得有個家。珩兒還年輕,,現(xiàn)在參了軍,,好人家的姑娘不會愿意嫁給軍人的,你總要體諒一番他的拳拳為國之心才好,?!?p> “如今我是體諒他了,這個孩子是我養(yǎng)的,,現(xiàn)在參軍沒有歸時,,以后以身殉國也沒個后,,叫我們這做爹娘的該有多痛心?!?p> 她眼淚巴巴地就掉落了下來,,宋亭文忙去哄她,。
之后戰(zhàn)爭打響,,杭州已然不能待了,兩人又輾轉(zhuǎn)到香港,,宋奕珩時時寫信來報平安,。
1937年,宋奕珩在合肥以身報國,,
1941年,,宋亭文在香港的醫(yī)院逝世,于是又留下了她一個人,。
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夕,她因病離開人世,,將所有的財產(chǎn)捐給了教育事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