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記憶出現(xiàn)了錯亂和臆想，陳亮有一日跟我說,，他竟在夕陽的余暉和咸咸的海風中,，看到了父親白發(fā)斑斑，性格乖戾的樣子,。后來陳亮問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我微微蹙了蹙眉頭,，笑而不語,。

　　我想父親是愛我和陳亮的，否則不會寄希望于那個承諾一夜暴富的大姨,。但是,，用愛這個字，會不會太隆重了,。

　　天空的飛機呼嘯而過,，轟隆聲像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存在。

　　我們正站在這個冷風過境的小鎮(zhèn)里,，那時我正和陳亮在討論,，四塊錢的軟白沙和四塊五毛錢的牡丹，口感到底差在哪里,。陳亮說味道肯定差不多,，我一向倔脾氣,，更何況是和陳亮，我說一分價錢一分貨,，差了五毛錢,，味道肯定有差別。

　　舒雅撿起不慎掉在地上的悠嘻猴布偶,，然后把那只可憐的布偶舉向天空,，身體半仰著，看起來像是要伸個懶腰,。其實更像是古代某種詭異武功的第九重招式,。她瞇起眼睛，笑容搖曳,。似乎是要宣告莫名其妙的勝利：“冬天總算到啦,！”

　　“舒雅，你不要這個樣子,。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那些古老部落里的野女人,，把自己的孩子祭祀給神靈?！标惲琳Z氣詼諧,。

　　“不能這么說,，舒雅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對了，陳亮你說,，舒雅年輕的時候不是,，做了一個魔棒什么的嗎？然后揮舞著大喊,，‘古娜拉黑暗之神’嘛,。”我自己也料不到會想到這個搞笑的事情,，大笑起來,。

　　“我靠，用的還是我的作業(yè)本的紙呢,?！标惲链笪颉?p>　　“我好不容易的小資心情,，到了你這里就被毀了,。”她用手指了指我們倆,，深痛惡絕,。

　　“我猜今年的冬天,，就算開了浴霸，也很冷的說,?！标惲链炅舜曜约旱氖终疲坪跏窃谄髨D感知今年的冬天,。

　　“那好啊,，我來幫你們把廁所捂熱了。噢耶,，可以泡好久的浴缸了,！”舒雅朝我們吐了吐舌頭，興奮地走到前面來,。

　　我和陳亮相視一笑,，是苦笑的笑。彼此心照不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突然好懷念小時候的同學啊,。”舒雅感嘆道,。

　　“你哪有什么同學,。脾氣比死還要難看。你媽怕你孤單,，每天都是我送你上學的?，F(xiàn)在想想真是自作多情，應(yīng)該讓你感受一下一個人的滋味,?！蔽耶敃r確實是隨口這么一說，但是我沒想到的是,，竟然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對哦，”舒雅心潮起伏地點點頭,，突然冒出一句：“我記得那時候,，也有一個和荒哥差不多的大姐姐的。每天荒哥和那個大姐姐牽著我,，送我上學,。叫什么，奕芝來著,。長得不高,，但是笑的很燦爛的樣子。拍照的時候喜歡比耶,。只是她長得太像男孩子,，所以我每次都叫她為大哥哥,。”

　　我的臉頓時就紅了,，像是一股熱浪闖進心房,。

　　“亮哥，空氣有變熱嗎,？”舒雅疑惑地撓著頭,。

　　“不熱啊——怎么了？”陳亮眨了眨眼睛,，眼珠子溜溜地轉(zhuǎn)著,。“那荒哥的臉怎么那么紅??？凍瘡？”舒雅一臉困惑地指著我的臉,。

　　陳亮見勢不對,，忙替我圓場?！皠偛胚€暗示我們天氣冷,，現(xiàn)在改口那么快，你還是快些趕路吧,，否則到時候半路被凍成……”

　　“亮哥你真是的……”她一臉的不甘心,，好像在說，好歹讓我多說幾句,。

　　“那兒有個免費的茶攤,，我們?nèi)ズ炔琛,！标惲琳业搅宿D(zhuǎn)移話題的目標?！昂媒圃p,，讓我們喝了以后，等會到酒吧里,，喝不下去是吧,？”舒雅開始狐疑心作祟了。

　　我拿起紙杯喝了一口,，卻不想被燙的直吐舌頭,。“笨蛋哈,，這樣都被燙到,。你在握緊紙杯的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這杯水的熱度了?！标惲僚呐奈业募绨?。

　　舒雅那時候正在逗茶攤邊的一只短腳狗。

　　我把紙杯里的茶倒掉,，臉色甚是難看,，好像是被方才的茶水給燙萎了?！拔也挥媚阒更c迷津,，真的?！蔽业椭^神思恍惚,，這是一杯被當做證據(jù)的茶水，它證明著,，明明心里知道某些事情的危險性和一去不復(fù)返,，卻義無反顧，或者說,，孤注一擲,。

　　“陳荒，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陳亮用力推了推我的肩膀,。“有些事情寧愿忘記,，也不要再來一次,，或者重新開始?！?p>　　“哥,，你不懂?！蔽业哪樕下舆^一陣風的笑容,。“我是說,，你不懂我的感受,。你雖然是我的雙胞胎哥哥，但我們形同陌路,?！?p>　　“好的好的，我收回我所有的說教,。但是你記住,，當你走得太遠的時候,，要偶爾記得想起我們，看看我們,?！?p>　　“哥倆聊什么呢，方便告訴我不,？”

　　“不方便,！”我和陳亮幾乎是同時說道。

　　“就知道,?！彼锪司镒欤樕系牟凰暱唐綇?fù),。

　　“芬姐,！好久不見那！”舒雅一路小碎步,，做作的聲音讓我和陳亮想和她徹底撇清關(guān)系,。

　　她站在“寧靜——致遠”的酒吧門口，雙手伸進袖口里,?！把剑医?，你怎么穿貂皮的衣服呀,！有錢還是咋的?！?p>　　她穿著灰色的大衣,，從毛色上看似乎不太給勁。她帶著耳環(huán),，頭發(fā)被束了起來,，像是要見什么貴客。

　　“去你的,，那是仿的,，真沒眼光?！闭f完我就感覺我可能得罪人了。不過那個確實是仿的,。

　　芬姐輕咳一聲,，“我的衣服都是從粉碎性骨折的店里淘來的。要是這毛是真的,，我活著可是太有勁兒了,?！?p>　　“進來吧，這天氣真是越來越?jīng)]有分寸了,?！狈医阊劬吡藪咄饷娴奶炜铡Ｏ袷强匆娏耸裁床话驳臇|西,。

　　“你們兩個,，我跟你倆先說好，可不準再喝醉了,！”

　　看來芬姐果然是看見了不安的東西……她怕我們喝醉了,，天氣那么冷，不好回家,。

　　“說真的,，舒雅，你還記得去年的冬天嗎,？”陳亮坐下,，一陣子的摩拳擦掌。似乎在等待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你問她干什么,？一點見解都沒有，我去年可是剛從B市回來,。經(jīng)歷了兩個地方的冬天呢,。”

　　“好好,，我問你,。”他把頭挪向我,。笑起來猥瑣十足,。

　　“嗯嘛，話說去年咱們這不是很冷吧,。都沒有怎么下雪,。”我用手握成拳頭,，貼在嘴唇上,。

　　“就是說，一點氣氛都沒有,，去年的時候,，荒哥剛從外地回來，也不告訴我那里雪大不大，也沒留幾張照片給我,?！彼_始質(zhì)問我，“陳荒,，你知道什么叫享受生活嗎,，你知道什么叫做保留記憶嗎?！?p>　　“這有關(guān)系嗎,？”我有些哭笑不得?！半y道把照片給你,，然后把土產(chǎn)給你，就算我識相了,？”

　　“沒錯,，你那時候還把土產(chǎn)給了亮哥吃了，我要殺了你,?！笔嫜哦吨绨颍豢诳耷?。

　　“喂,，喂，別欺負小妹妹,?！币魂嚧旨c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那一刻我還以為是某個愛搭訕的老大叔,。

　　“東哥,！”

　　“東哥！”

　　“東——東哥,！”好吧我錯了……

　　“喂,，你們仨真乖……”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個紅包,，舒雅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理所當然地搶到手中。如獲至寶,。

　　東哥尷尬地看著我和陳亮,，我倆只得陪著傻笑?！靶『⒆?，莫怪莫怪,?！?p>　　“怪什么怪啊,，我年齡最小，當然是我的了,?！彼^略微傾斜，把紅包捂在胸口,。

　　“東哥你廠里的工作結(jié)束了嗎,？”舒雅想打開紅包看里面的金額，被陳亮攔了下來,，在客人面前拆紅包是不禮貌的,。“沒呢,，老爸看我可憐,，放我出來玩兩天?！彼α松竽X勺,，爽朗地笑起來。

　　“你的寵物養(yǎng)得怎么樣了,？”我跟著笑,。“還好啦……其實我今天來,，是要找陳荒的,。”他的笑容漸漸收攏,，然后煙消云散,。

　　“阿東來啦?！狈医忝奸_眼笑,，手里端著一杯玫紅色的酒。一看就是店里給上客準備的高檔貨,。

　　“東哥,？你倆認識？”我有些錯愕,。

　　“不行還是咋的,？”芬姐嗔了我一句，把酒小心翼翼的放在美輪美奐的玻璃桌面上,。

　　“我和阿東的父親,，有幾面之緣,，幾番下來聊得熟了，就說能不能阿東來我這里實習……”

　　“結(jié)果你拒絕了,？”我把吸管咬的死死的,。

　　“沒錯，我一個人忙的來,?！彼闷饠[在我面前的一盤水果里的一顆櫻桃，“我有點餓了,，不介意我和你們一同進餐吧,？”

　　“我說，芬姐,，你的酒吧賣的都是酒,，想讓人不喝醉都難啊，您定的不許喝醉的規(guī)矩,，也太那啥了吧,？”舒雅用手托著下巴，一臉苦惱,。

　　“你是說我太強人所難了,？小妹妹，在這里有些規(guī)矩不能破,，所以才有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對了，我少拿了一杯,，陳亮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準備?！彼D(zhuǎn)身時候,，舒雅一個勁兒朝她做鬼臉，然后轉(zhuǎn)過頭來,，對我說：“她長得不是很好看,，說話也聽不懂?！?p>　　“我了個去,，你討厭誰，就說誰不好看,?！蔽覠o奈的搖搖頭。

　　幾杯下肚,，大家都暖和起來了,。一陣子的預(yù)熱后,，東哥終于向我道明了他的心里話。

　　不,，在這之前,，還有芬姐和舒雅的戲份。

　　她姍姍來遲,，端了幾盤羊肚和花生米,。

　　舒雅撅著嘴，朝我拋眼神,，如果說是別人對我眉目傳情，我肯定會受寵若驚,，我的心情肯定會像是把這盤花生米放在嘴里的感覺一樣,，帶勁加有感。

　　可是如果將角色換成是舒雅,，那么多年相處的經(jīng)驗告訴我——她在嫌棄,。

　　“芬姐，我想知道,，你的胃口和你蚊子般的聲音,，哪個大一點?！笔嫜趴诓粨裱?。語氣里有一些尷尬。

　　“或許是相等的吧,?！狈医阄孀∽煨α似饋恚俺赃M去的,，都每天說話發(fā)出來了,。你看我也瘦的要命?！?p>　　“噢,。”舒雅掃興地戰(zhàn)敗而歸,，把頭轉(zhuǎn)過來專心聽我們講話,。

　　“陳荒，你把你在外地的事情告訴陳亮和舒雅了嗎,？”東哥撿起一?；ㄉ糁怀叨嗟木嚯x,，扔進嘴里,。若隱若現(xiàn)的咬肌讓我覺得此爺們?yōu)檎婺腥?。不然你們看陳亮，他永遠都是靜靜的,，靜靜的,，捏著一粒花生,，端詳了一番,，然后舉起它，然后送進自己的嘴巴里,，嘴唇動的很含蓄,。但是臉明明又那么大，像一只熊貓在啃竹子,。

　　等一下,，我的注意力都到哪里去了？,？

　　“我……我只是把去B市前的故事告訴舒雅,。還沒說完呢?！?p>　　“那你是希望我告訴他們,，還是你親自？”他頗有深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吧,，事到如今，是誰造的因,，就由誰了了這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