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別哭
“今天的圈,,跑完了嗎,。”
楚昭負(fù)手而立,,余光睨著身后貼著墻根鬼鬼祟祟的周燁,。這小子睡眼惺忪的樣子明顯是剛起,,想逃避晨練。
楚昭深知清心宗所有人共同的弱點,,他們雖然掌握頂級的治愈術(shù),,甚至可以逆天而行,凡事自然有所代價,,主修療愈者大多身體孱弱,,武力值低下。如果一對一硬打,,主修療愈的元嬰期修者未必能打過主修其他的金丹修士,。戰(zhàn)場上他們清心宗的治愈能力固然珍貴,,無法自保卻也成為了最致命的一點。
故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鍛煉他們的體魄,,能不能成為戰(zhàn)力是后話,遇到危險先逃跑,,保住性命才是首要的,。
墻角的少年被叫住,身形一頓,,頂著毛茸茸的頭發(fā)心虛地回頭沖楚昭嘿嘿傻樂,。剛剛訓(xùn)練結(jié)束的孟憐心站在楚昭身旁不住嘆息。
時間過得快,,期中測驗時還是仲春,,轉(zhuǎn)眼間便到了夏末時節(jié)。
沒了之前的排擠跟打壓,,加之楚昭狀似無意實則細心的照顧,,爹不疼娘不愛的周燁小白菜像棵夏天的草一樣,開始脫胎換骨式地瘋長,。
周燁個頭竄高了些,,比孟憐心稍稍高出了一點,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調(diào)整和鍛煉,,原本那一副面黃肌瘦的樣子改善了很多,。周燁實打?qū)嵉膱A潤了一小圈,整個人白凈了些,,雖然還是瘦,,但比之前因為吃不好睡不好憔悴柔弱的樣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多了些少年人的頑皮勁,,笑起來露出一顆虎牙,,眼里像是有星星。人也不像先前那樣畏手畏腳慫唧唧,,現(xiàn)在都開始在楚昭眼皮子底下逃避晨練了。
孟憐心雖然沒有長個,,人卻出落的更加好看,,如果說先前的她喜怒不形于色,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現(xiàn)在她表達情緒更為坦誠了一些,雖然還是能動手便絕不跟你廢話的性子,,可氣息卻更加柔和了,。
“去補上吧,,崽?!背褱厝岬?。
周燁試圖靠嚶嚶嚶蒙混過關(guān)。
楚昭閉眼,,緩緩搖頭,。卻忍不住想起了那天閻澤入魔,把頭靠在她肩上聲音低低的樣子,。
“你段位還沒我高,,這招,不行,。再啰嗦就加倍,。”
于是周燁一邊嚶嚶嚶一邊去跑圈了,,孟憐心望著周燁離開的背影,,決定去食堂的時候給他留一份早飯。
楚昭滿目慈愛地看著周燁和孟憐心相繼離開,,莫名有種頤養(yǎng)天年兒孫繞膝的滿足感,。
這就是養(yǎng)成的快樂嗎,如果她救活閻澤后的那一年,,陪伴他的不是邱慈長老是自己,,又會是怎么樣呢。
楚昭越想越覺得可惜,,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準(zhǔn)備向屋內(nèi)走去。
待她回首,。
只見閻澤只著里衣,,胡亂披了件外套,他還很虛弱,,一只手扶在門邊才能站得住,,看向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那是鮮活的閻澤,。
不是第一次秋云宴上奄奄一息的,,不是清心峰后山毫無聲息的,不是迷障里滿身是血黑氣繚繞的,,更不是神色安然昏迷數(shù)月也不醒的,,是活生生的閻澤啊。
腳步頓住,,呼吸停滯,,楚昭只覺身邊的景物在那一剎那間褪去,。
她只看到搭在閻澤肩上的一縷發(fā)絲垂落,看到他眼角那顆痣,,看到他眼眸微垂掩去眼中的失望,,和不知何時不知哪里的場景重合,聽他用有些喑啞的聲音說:“你有了新的徒弟,,就要拋棄我了嗎,。”
那一刻,,楚昭意識到了什么,,倉皇地避開了閻澤詢問的目光,先前所有的假設(shè)在腦海里轟然倒塌,。
進入內(nèi)門的第一年,,陪著他看他成長的是邱慈長老也好,是她楚昭也罷,,都無所謂了,。
閻澤和周燁和鄭靈月不一樣。
從最開始就不一樣,。
她的心在狂跳,。
她很清楚,她的心不單單只是為閻澤昏迷數(shù)月后醒來而欣喜在狂跳,。
可她不配,。
楚昭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努力壓下眼里泛起的淚花,。
她在高興什么勁呢,無論是哪個身份,,自己都沒有去喜歡人家的立場啊,。
“你醒了?!?p> 算了,。
楚昭看到閻澤顧不上穿鞋赤著腳踩在地上,說不上是替他心疼還是為自己心酸,,她抹了一把眼淚,,又吧嗒吧嗒落下來。
還是,,算了吧。
閻澤的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煩躁,。
他記憶的最后一刻,,是搖鈴破碎,,楚昭食言,他以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態(tài)任數(shù)道尖利的藤蔓貫穿自己,,做好再度醒來時成為孤魂野鬼亦或是身處地獄深淵的打算,。可當(dāng)他因亮眼的陽光醒來,,睜眼卻看見了熟悉的天花板,。
他在楚昭的房間里醒來。
或者說,,這里曾經(jīng)是楚昭的房間,。
他所有的東西盡數(shù)搬了過來,而楚昭的物什卻一樣不見,。
不得不說楚昭很會照顧自己,,選了全清心峰采光最好的房間。她將床榻挪到這里,,只需要支起窗,,就可以曬夠大半天的太陽。那陽光是透過樹冠從窗欞灑下的,,溫暖而不灼人,,就像這一世他所了解到的楚昭給人的印象,不過分親近卻也不至于疏離,。
桂花的香氣混雜著被褥在陽光下暖融融的味道熨帖著閻澤的神經(jīng),,他眨了眨漆黑的眼,一時間顯得有些茫然無措,。
對了,,楚昭呢?楚昭在哪,。
她騙了他,。她應(yīng)該是騙了他才對。
可為什么每次他以為她要害他時,,她總是做出超出他預(yù)估的事,。
聽覺先理智一步蘇醒,院內(nèi)談笑的聲音傳進了屋子,。閻澤循聲音看過去,,一眼便望見了庭院樹下一道月白色身影負(fù)手而立。
是楚昭,。
孟憐心站在她身側(cè),,看向她的時候是滿眼的欽慕之情。不一會兒,一個在院墻邊偷偷摸摸的少年被楚昭叫了過去,。幾個對話后,,那少年竟扯著她的袖子作勢撒嬌了起來。他本以為那少年免不了要挨訓(xùn),,卻沒曾想楚昭默許了少年可以稱的上是親昵的舉動,,三人一塊笑了起來。
那少年究竟是誰,,自己昏迷了多久,,清心宗都變了天。
庭院中那三人明媚的笑在他看來有些刺眼,。
他恨楚昭食言,,可她又如此顧他,但當(dāng)他懷抱著一絲希望,,覺得自己或許還對她有一些重要時,,她又總是那般疏離,對其他人開懷而笑,,用一舉一動告訴他,,沒有他她可以活得更好。
正當(dāng)閻澤傻兮兮地東想西想時,,院中幾人有說有笑地向門口走去,。楚昭狀似無意地向閻澤這邊看了一眼,繼續(xù)向前邁出了門檻,。
一種恐慌感莫名從心底升起,。
就好像,他們再也不會回來,,只留他獨自一人在這清心頂峰,。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慌亂起身,,剛站起身的時候因為臥床太久差點摔倒,,胡亂地把不小心扯下的什么東西往身上一披,踉蹌著追出門,。
他要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騙他。
應(yīng)該是這樣才對,。
可當(dāng)閻澤剛走出房門,,看見關(guān)上院門正轉(zhuǎn)身往他這邊走的楚昭時,他又一次愣住了,。
看楚昭姿態(tài)熟稔,,要去的方向也是他這邊無疑,。一個很不可思議的想法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
她一直在照顧他,。
于是鬼使神差地,,質(zhì)問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一句:“你有了新的徒弟,,就要拋棄我了嗎?!?p> 話畢,,他半放棄半自嘲地,帶著一點點小心翼翼又有些丟人的期盼看向楚昭,。
可楚昭別過了頭,。
“你醒了?!?p> 淡然冷漠,,無悲無喜。她沒有正視他,,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閻澤一顆心徹底被楚昭這句淡漠的話一盆水澆涼,神色冷了下來,。
他盯著楚昭,,脖頸柔弱而纖細,他趁她不注意,,很輕易就可以折斷,。
心魔陰魂不散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毀了吧,,全都毀了,,就沒人再動搖你了?!?p> 一小縷黑氣從閻澤身側(cè)溢出,,在他的耳邊蠱惑低語。
“閉嘴,?!?p> 那黑氣似乎沒想到閻澤會這般冷漠,哽住片刻后消弭散去,。
楚昭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淚水砸在地面的聲音太吵,吵得他心煩意亂,。
“別哭,?!彼f,頓了頓又覺得有些生硬,,補了一聲帶著點祈求的尾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