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失憶
楚意用身子擋了楚昭的視線,,閻澤向她大致說了崖頂發(fā)生的事,,知道楚昭受傷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他故意露出破綻跳崖,。
她楚意就這么一個寶貝侄女,,為了這么個人兩次把自己折騰得不成樣子。她牽起楚昭的手,,心疼的不行:“他是你親自招來收在邱慈長老門下的,,不記得也沒關系。好好休息養(yǎng)傷,,其他事都不用你操心,?!?p> 幾位長老囑咐楚昭之后,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最后楚意拖走了死乞白賴耗在這的周燁。房間里只剩下楚昭跟閻澤兩人,。
晚風輕輕拂來,,兩人對望良久,誰都沒有先開口,。
最后楚昭望著房間角落的閻澤,,友好地笑笑:“請問你還有什么事嗎?”
那是閻澤少見的樣子,。不是拒他人千里之外的孤高,,亦非讓人訝然的跳脫。
那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的姑娘只是靜靜的坐在床榻上,,帶著些大病初愈的虛弱,。無比的陌生,她待他,,滿是疏離的溫和,。
那副樣子落在他眼底,狠狠的刺痛,。
“我有罪,。”
“緣何有罪,?”
“你明明救我?guī)臀?,我屢次負你好意,滿心仇恨,,誤會你至深,。假意露出破綻,甚至還,,在你替我承下傷害時在身后暗算,!請讓我贖罪?!?p> 楚昭似乎是沒想到閻澤會這樣坦誠,。眼睛微瞪,被子下的手緊緊攥住又松開,。
良久無言,。
閻澤跪在地上,內心滿是絕望,。但就算是楚昭罰他罵他,,拔劍殺他,,亦或是將他根骨盡廢逐出宗門,他也沒有任何怨言,。
之前的他太過固執(zhí),,只相信他表面看到的,親手毀了自己的容身之所,。他活該,。
“你請回吧?!?p> 閻澤渾身一怔,,他什么都愿意承受,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句輕飄飄的回答,。
“我的記憶中沒有你,。之前救你也好,照顧你也好,,恨你也罷,,這一切都已經與我無關。我又從何接受你的道歉,?”
楚昭望著閻澤,,可閻澤在楚昭眼里看不到自己。
那雙滿是璀璨的眸子,,那雙認真看著他的眸子,,那曾滿是歡喜的目光所及之處,再無閻澤,。
“你請回吧,,我不需要你贖罪?!蹦锹曇魷睾陀终J真,,血淋淋地劃破他所有的期驥和贖罪的念頭。
他把那個無底線待他好的楚昭給弄丟了,。
就連道歉,,都沒人聽了。
“我就在外殿守著,?!?p> 心頭苦澀,大腦一片空白,。閻澤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站起了身,,怎樣退出了門。
不知道自己怎么變得這么矯情,。
像有病一樣,。
閉門聲響起,,屋內只余楚昭一人。
她依舊溫和地笑著,,目光仍停留在已然緊閉的門周圍,,那是閻澤離去的方向。從枕下摸出了染血的荷包,,指腹緩慢又珍重地摩挲著上面的花紋,,嘴角終于無法再維持住向上揚起的弧度,淚水悄悄從臉頰滑落下來,。
她死過一回了。
就停止自己任性的選擇,,放他走吧,。
閻澤就是閻澤,他不是自己的依仗,,更不是什么她存在的證明,。
她還是,沉下心,,替那個從未謀面的姑娘做好清心宗的圣女,。
或許有一天,身份暴露,,或是清心宗原本的主人回來,,她也好有個交代啊。
可如果那天真的到來,。
她又該去哪兒呢,。
來清心峰頂探望的楚昭人都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他們的宗主再也不笑了,。
倒不是說像先前坊間傳言的那樣清冷孤高不茍言笑,,她也笑,溫和含蓄,,平易近人,,更符合一個一宗之主的沉穩(wěn)形象??伤麄円娺^她之前在外門時那些生動的模樣,,就愈發(fā)看出她如今笑容的未達眼底。
楚昭不再偷偷趁著沒人的時候看那些話本子,,也不再貪嘴想嘗那些糕點,。
她甚至連飯都不再吃幾口。
閻澤一日三餐一頓不落下地給她做飯吃,,可每次都被她那樣疏離客氣地拒絕,。
“以我如今的修為,,本就不必吃那些東西?!背岩灰u白衣坐在院落的紅楓樹下,,合上宗門的賬本,冬天快到了,,樹上面的葉子不剩多少,,火紅火紅地鋪散開了滿地。她這幾天才能下地走動,,于是坐在庭院中曬太陽,。
閻澤悄無聲息地給她送來了一碗白粥,她轉頭著向閻澤,,微微皺眉,,有些苦惱的樣子:“你也不用一天到晚把時間耗在我這邊,還是抓緊修煉的好,?!?p> 閻澤抿了抿唇,沒有回答楚昭的話,,只是固執(zhí)到:“還是吃一點吧,。”
楚昭重傷剛恢復,,身體并不能同尋常修士比,。
他站著,一低頭便能看到楚昭光潔的額頭和纖長的眼睫,。鬼使神差地,,他端起那碗白粥,舀起一勺送到楚昭嘴邊,。
不是因為愧疚,,也不再有演戲的必要,他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近乎本能地想對她好,。
手腕一下被狠狠攥住,,近在咫尺的人眼睫抖動,眼中是被冒犯了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我不記得你說的那些事,!更不需要你彌補什么!你不覺得你這樣的舉動過于冒犯了嗎?。,。 ?p> 粥被打翻在地,,楚昭看著閻澤那雙眸子一點點暗了下去,,開始后悔自己剛剛說的話和舉動,。她狠狠咬著牙,直到閻澤默默離開都沒說一句話,。
她方才也是被驚得狠了,。他同她離得那般近又那樣溫柔,一雙烏黑的眼瞳里只有她自己,,讓本來放棄了一切的她亂了心弦,。
這不是他同她第一次接觸的近而親昵。
她跪在那碗碎裂的白瓷跟前,,垂著頭,,蔥白的指尖觸到瓷片,眼中是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哀傷,。
她被錯當成圣女帶回清心宗,,從小就比其他人更會察言觀色。
正因為如此,,她才對比出方才閻澤的那些舉動和流露出的情緒都是由衷的。
她一片片將碎瓷拾起,,放于手心,,無奈輕罵:“起碼不要讓我知道先前那些都是假的啊……”
楚昭看著掌心的碎瓷出神,雙手忽然被一只微涼的手小心捧起,,隨即手中的碎白瓷便被人取走,。
“怎么直接用手撿碎瓷!”
她一怔,,抬頭便看見閻澤蹙著眉,,一臉焦急生氣又耐著性子忍著不發(fā)作的模樣。他急著將碎瓷從楚昭手里拿出去,,也不顧自己的手會不會被劃到,。
如若不是楚昭怕被閻澤發(fā)現(xiàn),她恨不得敲開閻澤腦子看看里邊究竟塞了多少言情話本兒,,之前還虛與委蛇恨她恨得不行在她后背插刀子,,怎么就突然之間將撩人技能拉滿,未必也太會了點,。
閻澤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又有些逾矩了,,放下了重新盛好的粥便帶著碎瓷離開。留下楚昭一個人懵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溫熱的,估計有點紅,。
沒出息,。
楚昭定了定神,,站起來重新坐回紅楓樹下。
可這回她賬本也看不進去了,,時不時往院子門口望一下,,再沖著桌上那碗白粥瞥兩眼。
等了又等,,桌上的粥又快被秋風吹冷了也不見閻澤回來,。
終于,她還是沒抵得過“閻澤親制”的誘惑悄悄端起了那碗白粥,,吃了一小口,。溫溫軟軟,入口即融,,帶著些柴木的香,,至此,她才徹底有了九死一生的實感,,覺著自己是還在煙火塵世中活著的,。
入夜,燈火搖曳,,窗外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清心峰頂本來就清冷沒什么人氣,這會兒更是冷了不少,。
楚昭前些日子昏迷睡得太飽,,到了后夜也不困,披著件外衣四處游蕩,。一陣風吹來,,她打了個冷顫,想起了這清心殿住著的另一個人,。
輕手輕腳潛進外殿,,她湊到閻澤臨時搭的小榻前。
閻澤側躺在床榻上,,放在枕邊的手十指完好,,并沒被碎瓷留下什么傷痕。
楚昭松了口氣,,有些過意不去的心理緩解了一些,。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偷偷對著人家睡顏的樣子變態(tài)得很,一時慌張目光亂飄,,意外發(fā)現(xiàn)了從閻澤袖口露出的一小節(jié)散開的繃帶,。
她愣了一下,剛剛太緊張,現(xiàn)在放松下來忽而嗅到了淺淡的血腥味,。
顧不上別的,,她立刻掀起閻澤的袖子,密密麻麻的傷痕展現(xiàn)在眼前,。
手臂上的割痕猙獰交錯,,最新的那道傷口還滲著血??礃幼?,閻澤怕是自她昏迷后每日都會在手臂上割上一刀。
楚昭倒吸一口涼氣,,心疼之余,,又氣閻澤這么對待自己。
閻澤睡得并不安穩(wěn),,他輕微皺著眉,,另一只手按著自己的胃。
楚昭忙向他胃部探去,,空空癟癟,。能讓他又一次犯起胃病,估計也是很久沒好好吃過飯,。
臉色沉得能滴出水,,楚昭氣不打一出來又不能發(fā)作,狠狠點了一下閻澤的腦袋施了個沉睡術法,。從儲物囊里取了傷藥給他敷上再將繃帶纏好,最后氣得甩著袖子背手憤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