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余余
像是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余余睜眼,,先看到的是一個長出了一口氣的老頭,。
“你是誰,?這是哪里,?”心底莫名煩躁了起來,。
那老頭先是一愣,,抓起了余余的手腕把脈,,隨即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起身離開,,朝門口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去。
二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聲音太小,,她聽不清,。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她一個人。
余余向四周打量,,只覺得屋內(nèi)的擺設(shè)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不過,這么華貴的房間,,怎么是她這種人能待下的呢,,得趕快離開才行。
這么想著,,她立刻起身,,下床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腿有些軟,,好不容易才挪到了房門口,。
左手掌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受了傷,很疼,,但被人好好包扎好了,,她也沒有拆開看。
余余抬手推了推門,,沒推動,。問了幾聲也沒有人應(yīng)。
她只能又挪回床榻,。
一安靜下來,,那陣若有若無的焦躁感又出現(xiàn)了。
余余實在不能安心躺下,,只能爬起來四處張望,。
桌上擺著一個儲物匣,匣子有三層,,紅漆之上綻開著黑色的雕花,。她本不該隨意翻動別人的東西,可心底總是有一個聲音催促著她將那個精巧的箱匣打開,。
匣子并未上鎖,。
余余屏住了呼吸,拉開箱匣里面上的兩個小門,,里面是三個小抽屜,。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拉開了位于最頂層的那個,里面是一些朱釵一類的精美首飾,,她忽然從自己過分熟稔的動作中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她自己的房間,眼前的是屬于她自己的首飾盒。
某個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那是一支并不精美的發(fā)簪,,甚至表皮因為長時間沒有得到修整保養(yǎng)而磨損剝落。
像是為了抓住那一瞬而逝的片段,,記憶空缺的女人接連將全部的抽屜拉開,,卻并未看到記憶中的發(fā)簪。
難道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
余余感到一陣眩暈,,針刺的感覺從頭部傳來。
頭痛得厲害,,扶在桌案上的手支撐不穩(wěn),,她幾近倒下來,打翻了首飾盒,。
像是為了證明什么一般,,抽屜皆數(shù)從箱匣中掉落,露出了深藏在內(nèi)部的夾層,。有些瘦削的女人愣怔了片刻,,隨即伸手從底部摸出了一根發(fā)簪。
那發(fā)簪和閃過記憶中別無二致,。
余余將發(fā)簪拿到眼前細細端詳,,隱約在發(fā)簪的磨損之處發(fā)現(xiàn)了黑褐色的污漬。
又開始頭痛了,。
伴隨著針刺般的頭痛,,余余的耳邊忽然響起了女人的悲鳴。
遙遠的地方有絲竹與傾酒聲傳來,。
余余眨了眨眼,,有小孩子嬉笑著從她身旁穿堂而過。
人群談笑往來,,觥籌交錯,。
是余家的族宴。
即將登臺表演的舞女有些緊張,,這將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表演,,過于擔(dān)心表演出錯的舞女從后臺偷偷溜出來散心。
偷偷跑出來的舞女小心翼翼避開了其他人,,獨自在少人的后院游蕩,。彼時恰逢四月,春櫻盛開,,小舞女坐在后院角落里廢棄井邊抬頭望著月亮。月光姣姣,晶亮地落在舞女的發(fā)簪之上,。
余余將一切盡收眼底,。
這個舞女會在這次的表演上一鳴驚人,成為家主的養(yǎng)女,,隨即被送入宮中,,誕下皇子。
如果出現(xiàn)在臺上的人,,是這個舞女而不是自己的話,。
如果……這個舞女沒有消失的話。
“喂,,你……”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小舞女一跳,,但很快,她茫然的眼神被驚恐所取代,。
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神色自如地拔下了她頭上的簪子,,刺穿了她的喉嚨,她甚至連聲音都未來得及發(fā)出,,就被那人推落井底,。
余妃溫和地笑著,轉(zhuǎn)頭將那染了血的發(fā)簪簪在自己頭上,。
后面的事情不言而喻,。
不錯,從來就沒有什么失蹤的舞女,,那個可憐的丫頭只不過成了她余余向上爬的墊腳石,。
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余貴妃,,不,現(xiàn)在是余妃,,夢該醒了,。”
楚昭和鄭夫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方才說話的正是鄭夫人,。
余妃嘴角笑意未盡,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是了,,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自己手染鮮血付出一切才爭取來的東西,,這個該死的女人卻只要伸伸手就能得到,,那個瘦弱的小孩不是應(yīng)該死了嗎,,她怎么還這么活蹦亂跳。
焦躁感愈發(fā)強烈,,余妃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壓在自己的心頭,。
心口那種沉悶的墜痛感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她站起身,,并未理會門口站著的兩人,,焦急地翻找著什么東西。
但是究竟要找什么,,就連余妃自己也說不清,。
鄭夫人上前拉住她,想與她對峙,,被她掙開,,她隨手抓起一支朱釵一下一下地刺穿自己的手掌。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血流如注,。
黑紅的血液在女人枯瘦的手臂上綻放出妖冶的花,。
楚昭瞳孔緊縮,將鄭夫人護在身后,。
這位余妃,,可能已經(jīng)不能再被稱作是人類了。流淌的血液仿佛有了生命,,形成一串串符文,,爬滿她的全身。
“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余妃發(fā)絲散亂,,雙手垂落在身邊,她歪著頭,,很是不解,。
明明大難臨頭的是這個姓鄭的女人才對。
“快停下,!這樣下去死的人會是你,!”楚昭喊道,可女人卻充耳不聞,。
余妃只是直直盯著楚昭身后的鄭夫人,。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仍然將頭發(fā)搭理得一絲不茍,,挺拔著脊梁儀態(tài)端莊的,,那個她最為憎恨的女人,。
她究竟哪里來的底氣,怎么配用這種悲憫的眼神看著自己,。
“余妃,?!编嶅戳税淳璧某?,示意她放松,開口道,,“我拒絕了陛下,。醒醒吧,余家早就倒了,,貪污是重罪,,更何況他們在天子腳下動手腳,就算沒有我鄭斐辰,,沒有鄭家,,你也登不上皇后之位?!?p> 失控的女人被戳中了心事,,在愣怔片刻后更加的瘋狂。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明明最愛的是我,,不會的,不會的,,只要你跟你那兒子死了,,只要你們?nèi)ニ馈?p> “——只要鄭妃和小皇子死了,你就可以重新得到圣上的寵愛,?順利登上后位,?別開玩笑了!”楚昭開口打斷余妃惡毒的詛咒,,如今小皇子和余妃緊密相連,,她不能貿(mào)然出手,又擔(dān)心情緒激動的余妃給小皇子造成傷害,。
“余余,。”鄭夫人看向余妃,,“你看看你,,已經(jīng)變成了什么樣子,?”
又是那種憐憫的眼神。
余妃直起身來,,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倒在一旁的銅鏡,。
鏡中映照出的自己,枯瘦,、可怖,,形容散亂,不斷從身上滴落黑紅腥臭的血,,哪里還有原先那個余貴妃傾國傾城的樣子,。
她變成了怪物。
余妃曾不止一次跪在佛前,,虔誠地祈愿,。
只有唯一的一次,得到了回應(yīng),。
——“想要支撐你那貪婪的欲望,,可要付出代價?!?p> ——“我愿意,!只要能實現(xiàn)!”
她向來不信神佛,,卻接受了仿若來自地獄深淵的蠱惑,。
竟然是這樣嗎。
在看清現(xiàn)實的那一刻,,一直以來的焦躁感驟然消失,。
她以為所要付出的代價,是施咒需要她的血液為引,。
也是,,是她太天真。
明明一直秉信所得需要付出相應(yīng)代價的,。
她要的可是兩條人命,,怎么可能只要一點血那么簡單,那人要她作任由她操縱的傀儡,。
余妃終于看清了一切,,但那也是她僅剩最后一刻的清明。
遍布在她全身的符文開始自下而上燃燒,,慘叫聲驟然響起,,可悲的傀儡在房間內(nèi)亂撞,撞破了窗子,,沖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