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亨號是廣州灣100多間煙館中的一家,,檔次屬于中等,,有大通鋪,,有小包間,,煙霧繚繞,人來人往,,生意不錯,。
由于入來的都是熟客,所以并沒有伙計在門口招呼,。幾乎每間房都有人在吞云吐霧,,走廊內(nèi)光線昏暗,人與人對面走過都看不清,。葉縱橫忍不住贊道:“各兩只仔(這兩個小子),,確實是搞情報的料?!?p> 他上到二樓,,煙霧中,以敏銳的視力看到某間房門上用黑炭畫了一小片樹葉,,“是這里了!”他推門而進,,果然看到兩個瘦小的年輕男子躺在一張酸枝木的羅漢床上側(cè)躺著,,正在醉生夢死抽大煙,,滿屋都是煙,見他進來也沒發(fā)覺,。正是吳奇兒和黑痣強,。
真是經(jīng)不起表揚,葉縱橫怒從心頭起,,隨手操起一根閑置的煙槍,,照著頭一人猛敲一棍,兩個人感覺痛了才回過神來,,跳下床,,抱拳躹躬道:“老大!”
“要是敵人進來,,你倆不就沒命了,!”
“不會吧,誰敢到這地方殺人,?這可是陳老板的地盤,。”吳奇兒笑道,。
“這東西會上癮,,不能碰。你們想當(dāng)東亞病夫嗎,?”
“這是福壽膏啊,,抽了很舒服,壯陽滋補的,?!焙陴霃娹q解道。
其實,,在清末民初,,為什么大量中國人沉溺于鴉片中?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如愚昧的黑痣強那樣,,對鴉片的危害性毫無認識,以為是滋補品,;二是當(dāng)時社會環(huán)境很亂,,人的心理無法排解恐懼和慌亂,整天用麻醉自己的方式來緩解,;三是權(quán)貴富豪帶頭吸鴉片,,成為了社會時尚,普通人爭相模仿,。
“滋補你個老母,!”葉縱橫見黑痣強這樣糊涂,,忍不住爆粗了,又是一棍敲過去,,“小學(xué)生都知道,,這是毒品,不能沾,,上癮了人就廢了,!”
“老大,啥是小學(xué)生,?”吳奇兒問道,。
葉縱橫知道說漏嘴了,也不回答,,只是罵道:“總之你兩只糞箕仔記住了,,千萬不要碰這東西,否則就跟死人一樣,!”
兩人趕緊點頭答應(yīng),。三人這才坐下來說正事。
原來那時端了陳氏兄弟匪窩后,,葉縱橫便交待黑痣強去投奔別的山頭做內(nèi)線,,他本不愿,但又怕被葉縱橫殺掉,,只能應(yīng)允了,。
不過,以他那油滑的性格和聰明的頭腦,,在哪里都能混口飯吃,,并且能夠自保,這是最讓葉縱橫欣賞的,。
“你現(xiàn)在哪個山頭,?”葉縱橫問道。
”地龍陳景生,。今次是到廣州灣‘賣豬仔’,,我和另一人騎馬先到,負責(zé)與豬行聯(lián)絡(luò)接應(yīng),,另有十幾人押送200多只‘豬仔’明日到,。”
“他們怎押豬仔上來,?”
“行路,,已經(jīng)走幾日了。”黑痣強道,。
“都是擄來的人票,,沒人管么,?”吳奇兒問道,。
“沒,”黑痣強搖搖頭,,“手上有槍,,沒人敢問?!?p> 這個世道,!葉縱橫心嘆道。
“賣豬仔”,,在這里是指土匪將擄來的年輕男子賣到海外去當(dāng)華工,,每只豬仔可純賺100-300元。
進入“豬仔行”后,,這些人票便像牲畜一樣被剝光衣服,,打上印記,用槍押到超載的船只上,,擠迫在潮濕陰暗悶熱的底艙,,并肩疊膝而坐,齊股架足而臥,。
飲食粗劣,,炎熱缺水,疾病傳染,,在運輸中的死亡率高達15%以上,,這些運送“豬仔”的貨船被稱為“海上浮動的地獄”。
“豬仔”到了異國,,在荒無人煙的惡劣環(huán)境,,在皮鞭下從事粗重活和危險活,傷亡更慘重,。
清朝首任美國公使陳蘭彬曾到古巴調(diào)查華工情況,,他寫道:“其功夫過重,其飲食過薄,,其作工時刻過久,,其被棍撞、鞭拷,、鎖閘等諸般荼毒又最多,。逐年各處打死、傷死,、縊死,、服毒死,、投水死、投糖鍋死者疊疊不絕,?!?p> 要滅李福隆,首先要除他的左膀右臂,,葉縱橫決意要先干掉地龍,,于是問道,“地龍什么時候到,?”
“應(yīng)該也是明日,,豬仔行是赤坎的大成行。到時再聯(lián)絡(luò),?!焙陴霃姷溃巴瑏砟侨苏蚁嗪玫娜チ?,我得趕緊回去,,以免被他懷疑?!?p> 葉縱橫從懷里摸出十幾個大洋給他:“先用著,,等剿匪成功,不會虧待你的,?!?p> 黑痣強接過大洋放懷里,抱了抱拳,,便閃出了房門,。
等他一走,吳奇兒拿出一張手繪的地圖:“老大,,我去過蔡阿蘭的窩點了,,在銀嘴山,隨聞縣城西南七八里,,大致布局是這樣的……”他在圖上比劃著,,突然指到一處,臉上露出不忍之色,。
“怎么了,?”葉縱橫問道。
“這里有20多個被擄來的女人,,有的死得太慘了……”吳奇兒搖搖頭,,臉上露出幾分恐怖之色,“這幫賊不是人來的,比牲畜還不如……”
葉縱橫的手也輕抖了一下,,鎮(zhèn)定心情問道:“有沒探聽到什么情況,?”
“蔡阿蘭現(xiàn)在有1000多人,坐吃山空,,錢糧緊缺,,幾時行動說不準,估計也快了,?!?p> 葉縱橫皺了皺眉,時間真的很緊急了,。“除了蔡阿蘭,,你還要想辦法了解李福隆及手下的動向,,及時向我匯報!”
“是,!”
回到飯店,,葉縱橫把了解到的情況跟大家交流了一下。大家都同意先干掉地龍,。
“一個匪幫最重要的就是頭目,,如果能除掉四龍一鳳,李福隆的實力將大大削弱,,也會措傷匪幫們的銳氣,。”蔣智道,。
葉縱橫手里捏著那根金鳳針,,暗暗思忖:不知面對李金鳳時,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
無論怎動員,,鄧少華仍是不愿參加晚上的酒席,不愿與洋人的走狗為伍,。
還是容素素自得其樂,,她叫容小竹到街上買了一副竹嵌骨的麻將牌,對胡梅,、鄧少華這兩個與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人說:“既來之,,則安之,在這個亂世,,發(fā)愁也沒用,,不如及時享樂。”
兩人暫沒別的事干,,只能接受她的邀請,,三個人玩起了麻將。
胡梅一邊摸牌一邊對容素素說:“最近你思想轉(zhuǎn)變挺大的,,跟過去簡直是兩個人了,。”
“沒辦法,,適應(yīng)環(huán)境嘛,,不能說換了個環(huán)境人就不活了……碰!”
鄧少華搖搖頭:“麻醉中國人的兩大利器,,鴉片,,麻將……哎,中國前途無望了……”
“不用太憂慮,,”容素素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不要去管100年以后的事,,100年后玩麻將的不比現(xiàn)在少,。”
鄧少華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100年后的事,?”
容素素捂了下嘴,,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說:“這張牌打還是不打呢,應(yīng)該會點炮了……”
葉縱橫,、高飛鴻和蔣智來到了廣州灣當(dāng)時最高檔的青樓——錦玉館,。這個場子是戴朝恩與人合股開的,拿的是公家牌照,,裝修得富麗堂皇,,比隨聞縣城的翠香樓氣派很多。
在古代,,青樓和妓院是有很大不同的,。青樓可以說是一種高級會所。妓院里的工作人員和現(xiàn)在的“小姐”差不多,,就是單純的生理發(fā)泄,;青樓里的女子都是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有錢人的娛樂場所,。
不過,在當(dāng)時的廣州灣,,青樓和妓院的功能一般是合二為一的,,里面有著各種等級的女人和各種形式的服務(wù),。畢竟,追求高雅精神享受的男人是少數(shù),。
當(dāng)葉縱橫三人走進來的時候,,看到這錦玉館內(nèi)部真是奢華。
首先,,這里是通電的,。墻上門上都掛著各式彩燈。門窗都鑲有不透明的毛玻璃,,繪著水仙玫瑰等花樣,。大廳里更是裝著最新款的吊頂燈,光亮如白晝,。
其次,,這里的裝飾品是中西合璧的,既有“仕女簪花”,、“清明上河圖”,,又有落地式老爺鐘、長著翅膀的天使,、維納斯半身像、美女頭臺燈……
第三,,這里的功能齊全,。除了餐飲和客房,還有表演大廳,、賭館,、煙館,甚至還有帶戲班奏樂的小戲臺,,供客人自娛自樂,。
“這個時空的娛樂業(yè)夠發(fā)達的,怎么讓我想起了某某城,?”高飛鴻嘆道,。
蔣智說:“其實,廣州灣這個時期的娛樂業(yè)主要與自由港的功能有關(guān),,每年停在這里的汽船有幾百條,,船員們總要找點樂子對不對?”
錦玉館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穿著旗袍,,燙著時尚的波浪頭。每當(dāng)她們經(jīng)過葉縱橫時都在偷偷打量他,,膽大的還用手絹捂著嘴跟小姐妹說笑,。
有的女人經(jīng)過他時,,故意擺了個風(fēng)情萬種的pose,但卻被他如空氣般的漠視,,女人氣得扭頭就走,。
在她們眼中,長相俊美的葉縱橫卻并沒有一絲富家公子的風(fēng)流倜儻,,一副不解風(fēng)情的模樣,。他看上去高傲而嚴肅,似乎注意力不在當(dāng)下,,更看不到這些花一般的女人存在,。
其實,他只是在集中注意力聆聽和觀察周圍的情況,,他是一個天生的戰(zhàn)士,,陌生的地方就是戰(zhàn)場。他正在分析和處理各種信息,。
這時,,一個老鴇模樣的女人迎出來,喜笑顏開地說:“葉少,,高少,,蔣少,這邊請,,高先生在國色天香廳等你們,。”

海邊的老虎
廣東人稱被拐賣出國做苦力的華工為“豬仔”,。廣州灣曾是“豬仔”販賣和轉(zhuǎn)運的中心口岸,,僅1925年1-2月,高雷兩屬農(nóng)民被賣“豬仔”去南洋的有800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