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整天的忙碌,,等到了晚間歇下來,盧氏只覺渾身酸痛得都要散架了,。
羅媽媽殷勤地替她捏肩捶背,,又指揮侍墨端茶倒水。侍墨一貫是盧氏的臂膀,,哪里肯被羅媽媽指使,,隨口叫別的婢女過來服侍,自去復(fù)核今日的流水賬了,。
盧氏閉目養(yǎng)神,,享受著羅媽媽的推拿,,慢悠悠道:“浣花閣那邊怎么樣?叫大夫看過了么,?”
羅媽媽道:“下午請了趙大夫,,不過被那邊擋回來了,說是沒什么大礙,,就是晚上沒睡好,,不用看大夫。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浣花閣今日關(guān)了一天的門,,有點(diǎn)奇怪?!?p> 盧氏眼皮都沒動,,隨口道:“她不是閉門休養(yǎng)么,有什么奇怪,?”
羅媽媽道:“我是聽大廚房的人說的,,元娘帶著幾個婢女仆婦在她們后院庫房待了一整天,午飯都是隨便扒兩口,,忙得昏天黑地,。你說她沒事兒跑庫房去做什么?抓耗子嗎,?”
盧氏這才撐開眼皮,,思索了一會兒,道:“你找個妥當(dāng)?shù)娜?,去那邊打聽打聽,。?p> “哎,。”羅媽媽應(yīng)了,,“還有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胡家那個婆娘,又來鬧了,?!?p> 盧氏皺眉厭煩:“她又鬧什么?錢不是給她了,?”
羅媽媽為難道:“這次不是要錢,,她是要人。說是聽到別人說,,二官人在山東沂水叫亂民給打殺了,,她男人胡一槍也回不來了,。”
盧氏一瞪眼:“不是嚴(yán)令不許下頭議論這件事,,是誰胡說八道嚼舌根,?”
“咱們府里人多口雜,就是明面上不說,,私底下怎么可能禁得住呢,,畢竟這么大一件事,關(guān)系到二官人生死的嘛,?!绷_媽媽真是怕盧氏生氣,聲音都小小的,。
盧氏哼了一聲:“我看是他們見我這陣子忙,,管不上他們的嘴了,回頭查出來,,非得狠狠處置不可,!”
羅媽媽忙道:“查是肯定要查。不過當(dāng)務(wù)之急是胡家婆娘,,她要是到處嚷嚷,,把胡一槍的事兒給捅出去,被有心人給聽見了,,會不會起疑心?。俊?p> 盧氏恨道:“當(dāng)然不能叫她嚷嚷,!白老二還在呢,,他可是個人精!”
她氣呼呼地尋思了一會兒,,冷靜下來道:“那婆娘貪財,,鬧這一出無非是想訛錢。你去拿二兩銀子,,堵了她的嘴,,警告她,若是再敢出幺蛾子,,不但吃下去的錢要給我吐出來,,她男人也別想回來了!”
羅媽媽被她最后幾句話露出的殺氣給嚇住了,,忙回答:“是是,,大娘子放心,我一定擺平她,!”
盧氏伸了個懶腰:“行了,,明天再一天,,后天出殯,忙完這個,,也就該辦正事兒了,。”
羅媽媽暗自咋舌,,白氏的喪事不算正事,,弄人家的私產(chǎn)才叫正事兒是吧?
一夜過去,。
例行的早膳時間,,浣花閣大門洞開,正堂擺了紅木圓桌,,兩只宮凳,,兩副碗筷,桌上兩樣粥,、四樣面點(diǎn),、八個小菜、兩樣醬,、一壺茶,。
蒙慶云一身素服,帶著綠煙,、淺草,、紫荊、繡兒四個婢女站在堂前,,崔媽媽并幾個婢女,、粗使仆婦在兩邊廊下安靜等候。
白榮信在仆婦引領(lǐng)下邁過大門門檻,,龍行虎步地走進(jìn)來,,見到這個陣仗,不由驚訝,,聲音洪亮道:“好隆重體面,!”
蒙慶云下堂施禮,等他走近了,,道:“聽說舅舅貴人事忙,昨天午飯,、晚飯都沒在家,,我想著也就早飯還能有些時間。為了準(zhǔn)備這一餐,,我可是天不亮就起來了,,就怕晚一步,,舅舅又出門了?!?p> 白榮信嘿嘿一笑,。
白家家大業(yè)大,到哪里都有許多的同行,、合作商家,,白榮信前天才來,就有許多人以白家親朋故友之名來吊唁,,既然是沖著他的面子,,少不得他得一一迎來送往接待應(yīng)酬,要不是蒙慶云派的人去得早,,他說不定還真已經(jīng)出門了,。
蒙慶云招待他落座,婢女們麻利地將倒扣的大蓋碗起開,,替甥舅倆盛粥布菜,。
“這都是咱們東陽的特色小吃,舅舅嘗嘗,?!?p> 上盧餛飩、南馬肉餅,、千祥羊肉,、雅溪鴨頭。
白榮信作風(fēng)豪邁爽快,,一筷子夾起一個鴨頭,,一口下去:“唔,夠爛,!你們雅溪的鴨頭真是風(fēng)味一絕,!”
蒙慶云道:“這是最有名的東門菜場那家?!?p> 白榮信唏哩呼嚕干掉一個鴨頭,,說了一句“舒坦”,然后才放下筷子,,拿勺子漫不經(jīng)心地攪著粥,,道:“好了,說說吧,,今日請舅舅過來,,有什么大事兒?”
他是走南闖北的人,見多識廣,,哪能看不出蒙慶云眼里有事,。
蒙慶云微微一笑,沖綠煙一抬手,。
綠煙便將早就準(zhǔn)備好的賬本捧了過來,,放在白榮信手邊。
白榮信連眼皮都沒搭一下,,更別提伸手去翻了:“直接說吧,。”
蒙慶云便道:“昨日我盤點(diǎn)了庫房,,除了我們二房的私產(chǎn)之外,,還有我娘的嫁妝,拿著歷年總賬結(jié)余和嫁妝單子比對,,賬目上總計該有這些數(shù),。”
她負(fù)責(zé)說,,綠煙便負(fù)責(zé)翻賬本,,熟練地翻到對應(yīng)的總結(jié)一頁,給白榮信看,。
白榮信一面喝粥吃菜,,一面拿眼角瞟了一眼。
“然后呢,?”
蒙慶云道:“然后就不對了,,實際庫存少了這么多?!?p> 綠煙又翻到對應(yīng)的一頁,,實際庫存以及跟總賬之間的差額。
白榮信一樣是眼角一瞟,。
“查了沒,?”
“查了?!?p> “什么原因,?”
“被人借走了?!?p> “誰借的,?”
“大娘子?!?p> “沒還,?”
“沒還。”
“多久了,?”
“最遠(yuǎn)的一筆,是五年前,;最近的一筆,,是上個月?!?p> 甥舅倆的對話快速利落,,像磕山核桃一樣,一口一個嘎嘣脆,。
白榮信這會兒已經(jīng)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個肉餅了,拿過手巾擦了擦嘴擦了擦手,,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雙手放在大腿上搭了個佛家的禪定印,兩個大拇指輕輕叩著,,做著思索,。
蒙慶云便用眼神示意綠煙,綠煙收了賬本退開幾步,。
堂內(nèi)一時十分安靜,,蒙慶云和婢女們都默默地看著他,廊下的崔媽媽等人也沒有一絲動靜,。
時氣漸熱,,再過些日子就是谷雨了。
暮春的日頭到了辰時,,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一些熱度,,亮堂堂地灑在浣花閣正堂前的院子里,隔著海棠樹,,在平整的水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件事情,對白榮信來說也很突然,,他用了這一點(diǎn)短短的時間,,迅速地消化、吸收,、思考,,然后才側(cè)過頭來,看著蒙慶云道:“你想讓舅舅為你做什么,?”
蒙慶云臉上便慢慢綻開了海棠花一般明亮的笑容,。
“我想讓舅舅,替我撐腰?!?

陶蘇
上推了,,開心,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