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報的案?”
縣衙刑房的兩個小吏被叫進前廳,,盧氏坐在上頭,,冷冷地發(fā)問,。
小吏甲說道:“自然是貴府的下人?!?p> 盧氏:“胡說!我們府里從未派人報案,。”
小吏甲:“可是那人自稱府上,,說是貴府失蹤了一房下人,,一男一女兩口子?!?p> 盧氏:“那人長什么模樣,?”
小吏甲:“中等身材,普通相貌,,說的一口標準官話,。”
盧氏:“那就不對了,,我們府里的下人,,大多帶南方口音,沒幾個的官話是標準的,?!?p> 小吏甲和小吏乙面面相覷。
小吏甲:“這么說,,是有人冒名頂替,,假裝貴府下人報案,?”
盧氏:“必是如此了。你們縣衙辦事也太不嚴謹,,阿貓阿狗說一句話就敢立案,,難道都不核實身份的嗎?”
小吏甲低頭腹誹,,你們蒙家是雅溪望族,,東陽縣鄉(xiāng)紳之首,面子多大啊,,隨便來人說一句,,我們就得屁顛屁顛過來,,以往都是如此,,若是來的慢了還要說我們不尊敬,,今天倒反過來說我們不嚴謹了。
盧氏道:“既然是冒充的,,你們就回去吧?!?p> 小吏乙倒是心眼多一些,,多問一句:“人是冒充的,,那案子也是假的嗎,?貴府沒有下人失蹤?”
“……”盧氏一時沒立刻回答,。
兩個小吏對視一眼,,原來案子倒有可能是真的,。
盧氏道:“我們府里,,是有兩個下人不見了,,不過也是前兩天才發(fā)生的事,說不定只是走親戚去了,,我們自己找一找即可,,不必勞動縣衙,?!?p> 小吏甲還想說什么,,小吏乙拉了他一把,,搶先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叨擾了,,回去就銷了案,,只當(dāng)是有人惡作劇罷,。”
盧氏垂著眼簾,,用鼻孔“嗯”了一聲,,端起茶盞來。
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小吏乙便拉著小吏甲趕緊退了出去,。
小吏甲還嘟囔:“白跑一趟,,連個茶水錢都沒給,?!?p> 小吏乙:“行了吧,,人家自己都說沒事,,我們何必自己找事,,回去聊天打屁不好么,?!?p> 兩人嘟嘟囔囔地離府而去,。
沒了外人,,盧氏將茶盞往桌上一丟,,對羅媽媽道:“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先是擄走了胡一槍夫婦,,現(xiàn)在又報官,,顯然是想順著胡一槍往下追查,?!?p> 羅媽媽:“那怎么辦,?”
盧氏:“叫人備車,,我們立刻去永康侯府,?!?p> 羅媽媽趕緊叫人套馬車,主仆兩個就這么匆匆忙忙地出門去了,。
浣花閣這邊,蒙慶云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綠煙:“車馬房的人說,大娘子和羅媽媽匆忙套了車,,往永康侯府去了,。”
蒙慶云眼神一閃:“怎么,,這事兒難道還有永康侯夫人在摻和,?”
她思索起來,永康侯夫人跟大娘子平日親厚就算了,,這種事怎么也有勾連,?難不成這事兒還不僅僅是蒙府的家事?
盧氏的確是向永康侯夫人討計策去了,,一進內(nèi)院便急吼吼地屏退下人,,拉住了永康侯夫人的手。
“這可怎么辦呀,?”
永康侯夫人不動聲色地將她按在椅子上坐了,,抽出手來,道:“你別慌,,咱們合計合計,。”
“必是有人對這件事起了懷疑,,先是胡一槍失蹤,,然后又是冒充下人報官,不知玩的什么把戲,,也不知道這背后搞鬼的到底是誰,。”盧氏真是如坐針氈,,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真是讓她如芒在背。
永康侯夫人卻不似她這般著急:“不要自亂陣腳,。就算有人懷疑,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能夠證明你跟這件事有關(guān)系,?!?p> 盧氏:“可是胡一槍若真是被綁架的,,遲早會招出來?!?p> 永康侯夫人:“那又怎么樣,?蒙津是被亂民挾持的,也是被亂民推入沂河中的,。胡一槍最多就是護主不力,,連他都不算兇手,何況是你,?”
盧氏:“話雖如此,,我到底曾對胡一槍說過,讓他見機行事……”
永康侯夫人打斷她:“白紙黑字才能算證據(jù),,口說無憑,,大可以說是胡一槍攀咬誣賴,或者說他是被屈打成招,?!?p> 盧氏:“話雖如此……”她心里還是不安。
永康侯夫人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道:“你最擔(dān)心的,只怕并不是胡一槍將你招供出來,,而是怕背后之人阻礙到你后面吞沒二房私產(chǎn)的行動吧,?”
她語氣頗有點揶揄。
盧氏有點皺眉,,不快地道:“若不是為了二房的產(chǎn)業(yè),,你我何必日夜籌謀,策劃出這件大事,?這會兒你怎么倒說起風(fēng)涼話來了,,難道只有我想要那些錢財嗎?”
永康侯夫人涼涼地笑著:“可不是嘛,,那些錢財自然只會落入你的掌中,,于我可沒有半分干系?!?p> “你,!”盧氏氣極了,瞪大眼睛厲聲呵斥,,“慧娘嫁入你們府里,,難道就不帶嫁妝了?況且若不是你一直慫恿,我哪里會下這樣的狠手,?怎么,,你是看事情有變,想抽身退步,,保自己清白了,?你別忘了,印子錢的事兒,,你占的份子比我還多呢……”
“好了好了,,我就開個玩笑,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呢,!”永康侯夫人趕忙安撫她,,“真是的,你我是什么交情,,你若有難,,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p> 盧氏白她一眼,,顯然還未消氣。
永康侯夫人一再地說好話賠小心,,又各種安撫寬慰,說什么就算真有人抓住了證據(jù)和把柄,,永康侯府也會做盧氏的背后靠山,,大家見招拆招,,水來土掩就是了,。
好不容易把盧氏給勸了回去,,永康侯夫人親自送她出府。
等盧氏的馬車走遠了,,永康侯夫人問身邊的嬤嬤:“今兒是幾日,?”
嬤嬤:“三月廿十?!?p> 永康侯夫人望著碧藍碧藍的天,,微微一笑:“算日子,,也該差不多了,。”
她用手撩了一下鬢邊垂落的一絲碎發(fā),,笑容變得有些詭秘,。
盧氏坐著馬車一路沉默著回到蒙宅,剛走到大翅壁,,一人一騎從斜刺里沖過來,收勢不及,,眼看要撞上來了,。駕車的車夫猛地一勒韁繩,試圖將車往旁邊斜帶過去,。然而終究是對方來速太快,,不能完全避開,對方的馬還是撞在了車轅上,,頓時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幸好大翅壁下面有石欄,,將馬車給擋住,,只是歪倒,并沒有橫躺下,。
車夫手忙腳亂地打開車門,,將盧氏和羅媽媽從里頭拽出來。兩人都磕碰得不輕,,哎喲哎喲地叫著,,胳膊肩膀哪哪都疼,站到地上還覺得頭暈眼花,。
至于那個騎馬的,,連人帶馬都砸在了地上。那馬口吐白沫,,顯然快累死了,;那人則在馬肚子底下掙扎,,馬身沉重,壓得他滿臉潮紅,,眼看著也是出氣多進氣少,。
車夫也顧不得罵,叫了路邊的行人幫忙,,趕快抬馬的抬馬,拽人的拽人,,好不容易把人從馬肚子底下拖了出來,。
羅媽媽看的真切,驚叫道:“那不是大官人身邊的保成嗎,?”
“嗯,?”盧氏定睛一看,“真是他,!”
羅媽媽:“他在汴京服侍大官人,,怎么會突然跑回來?”
此時那保成也好不容易回過神,,顧不得自己有沒有骨折斷腿,,口里喊著“大娘子”,撥開人群爬行到盧氏腳下,,一把拽住她的裙擺,,放聲大哭。
“大娘子,,出事啦,!春闈爆發(fā)舞弊大案,大官人……大官人被革職下獄了,!”

陶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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