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無聲,,皎白的光寂靜的籠罩著明月宮,。
一具具尸體懸掛在房梁之上,,從正殿門口掛到偏殿,猶如民間過年時曬得臘腸臘肉一般,。
寢殿門口的防風毛氈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剝得很完整的人皮。
寒冬正月里溫度低,,尸體雖沒有腐爛,卻散發(fā)著一種濃濃的血腥味和臭味,。尤其是人吊在房梁上,,眼睛會爆出來,舌頭也會不自覺的吐出來,。
在這凄冷昏暗的夜晚,,這場景顯得格外陰森恐怖,遠遠看去,,宛若人間地獄般,。
楚纖纖瑟瑟發(fā)抖的縮在被子里,臉色蒼白又憔悴,,再不見平日的容彩,。
一天一夜了,這些尸首掛在這里一天一夜了,!
一開始掛來的那一批都是陌生的面孔,,后來宮人告知她,那些都是迎春殿伺候的,。
再然后,,便是沈思婉的皮掛到了她的寢殿門口,那張臉空空洞洞的顯出五官,,她第一眼還沒認出來,,等宮人告知她這便是沈思婉時,,她再也忍不住的劇烈嘔吐起來。
隨后,,她明月宮的宮人,,也一個接著一個被絞殺,尸體就像掛燈籠似的高高掛起,。
乃至最后,,整個明月宮只剩她和云燕兩個活人。
“暴君,,暴君……不,,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楚纖纖哆嗦著呢喃,,聽著窗外嗚嗚刮過的冷風,,她只覺得渾身冰冷。
“云燕,,云燕,,再給我加一床被子來?!彼匠鲆粋€腦袋來,,看向身旁的云燕。
聞言,,云燕有氣無力道,,“主子,你已經(jīng)蓋了兩床被子了,?!?p> 她雖是奴婢,卻也是人,,如今瞧著這滿宮掛著的尸體,,她豈有不怕的道理?楚纖纖想再蓋被子,,她也不敢出門去拿了,。
楚纖纖裹緊了身上的被子,聲音顫道,,“那我為什么還是覺得冷……”
話音剛落,,她眼角余光瞥見窗外飄過一陣黑影。
楚纖纖“啊”的尖叫一聲,,伸手指著窗外,,“鬼,鬼,有鬼?。 ?p> 云燕看了眼,,疲憊的解釋道,,“主子,不是鬼,,是起了風,,把那些……吹動了?!?p> 一時間,,兩人又安靜下來。
過了好半晌,,楚纖纖狠狠地咒罵道,,“都是那該死的沈思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那個賤人,,肯定是她出賣了我,肯定是她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了,!”
云燕默默無語,,心道,這整個皇宮都是陛下的,,陛下若是存了心思要查,,能查不出來么?就算有人豁出去咬死了不松口,,但哪能保證個個都貪財不要命呢,?
不過這些話她也只是心里想想,說是不敢說的,。
云燕問道,,“主子,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就這樣……一直困在這里么,?”
一天一夜了,,打從這些尸體掛上后,就再沒人搭理他們,。
尚食局的人倒是照樣送飯,,但飯食都放在大門口。
云燕不敢出去拿,,就算拿來了,,看著這滿宮血淋淋的尸體,聞著這惡心的臭味,誰又能吃得下去,?
聽到云燕的話,,楚纖纖怔住了。
是啊,,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么,?
陛下這樣做,無非是想震懾她,,他沒有直接殺了她,,還留著她一條命……是不是還顧忌著父親的權(quán)勢?
對,,肯定是這樣的,,她的父親是丞相,陛下輕易也不敢拿自己怎樣,。
想通了這一點,,楚纖纖忽的松了一口氣。
云燕看著突然從被子里鉆出來的楚纖纖,,面露驚訝,,“主子,你這是,?”
楚纖纖面色蒼白,,目光有些直直的,喃喃道,,“我去找陛下,,我去跟陛下認錯,求他饒恕我……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也不會把我怎樣的,。”
云燕呆了呆,,本想勸楚纖纖別去,,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楚纖纖踩著鞋,,連衣衫都沒換,,頭發(fā)也沒梳,直接就往外面跑去了,。
楚纖纖是閉著眼睛往外沖的,,她不敢看那些吊起的人,不敢看他們那一張張死不瞑目的臉,,一路連摔帶爬的跑到了門口,。
她狼狽不堪的跑在夜色里,,先是跑到了紫宸宮,紫宸宮的人說陛下在榴花宮,,她又跌跌撞撞跑去榴花宮,。
夜風寒涼,楚纖纖跪在榴花宮的大門口,,哭喊著,,“陛下,陛下,,求你饒恕嬪妾吧……”
聲聲凄厲,在夜里顯得格外陰森,。
此刻,,溫暖的寢殿內(nèi)。
元珣正拿著勺子,,一勺一勺的給阿措喂湯藥,。
這兩日,她總是睡得不大安穩(wěn),,所以他特地讓太醫(yī)院開了道安神助眠的方子,,好讓她睡得香甜一些。
“陛下,,外面是什么聲音……好像有人在哭,?”阿措疑惑的看向元珣。
“許是夜貓子在叫,?!痹戄p聲道。
阿措蹙起眉,,又仔細聽了聽,,肯定道,“是有人在哭,,好像還在叫陛下……”
這凄厲細長的哭叫聲怪瘆人的,。
阿措抬起手臂,只見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元珣將手中的湯碗放下,,溫熱的手掌揉了揉她的手臂。
眼角余光瞥見在門口不斷徘徊,、探頭探腦的常喜,,他擰了擰眉頭,對阿措道,,“你先躺下睡,,朕出去看看,。”
阿措點點頭,,“好,。”
元珣大步往外走去,,走到門口,,一臉淡漠的看向常喜,“怎么回事,?”
常喜一臉為難的皺著眉,,“陛下,是楚容華……也不知道她怎么跑過來了,,這會兒跪在大門口死活不肯走啊,。奴才派了兩個小太監(jiān)想要將她拉走,她拔下簪子,,見人就扎……”
元珣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冷聲道,“她還敢來,?”
常喜心里應(yīng)道,,可不是么,她還敢來,!
明月宮現(xiàn)在都那副鬼樣子了,,換作其他女子早就嚇瘋了嚇傻了,這位楚容華倒好,,竟還敢跑出來,,嘖嘖,這心理素質(zhì)真不是一般人,。
也是,,若她是一般人,哪里干出給皇帝下藥的事呢,?
真是無知者無懼,。
耳聽得外面還在鬼哭狼嚎,常喜小心翼翼的問道,,“陛下,,你看?”
元珣淡淡道,,“出去瞧瞧,。”
常喜應(yīng)了聲,,趕忙將大氅替元珣披上,,一道走到了大門外,。
看到出現(xiàn)在門口的矜貴男人,楚纖纖先是一怔,,隨后忙跪了下來,,仰著頭哭道,“陛下,,嬪妾知道錯了,,嬪妾是受人蠱惑。是那沈思婉求我,,說她看不慣宸妃,,讓我?guī)蛶退彐粫r間鬼迷了心竅,,才會干出這事來……陛下,,求求你就饒了嬪妾這一回吧,嬪妾再也不敢了……”
元珣眉目冷淡,,嗤笑道,“受人蠱惑,?”
楚纖纖愣了愣,,點頭,“是是是,,都是那沈思婉的錯,,嬪妾是受了她的蒙蔽……”
元珣懶得聽她廢話,只道,,“你想活么,?”
楚纖纖回答的毫不猶豫,“想,!想活……求陛下饒恕嬪妾一條性命,。”
元珣笑了,,薄唇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那好,朕給你一個機會,?!?p> 他……是要饒了她?
楚纖纖美眸圓睜著,,凝望著眼前的男人,,明明生的一副宛若神仙的好相貌,卻生了一顆狠辣殘暴的心……
就像是妖魔與神仙的結(jié)合體,,復雜又完美的共生在同一個身體之上,。
比如現(xiàn)下,,他明明是笑著的,可他那雙冰冷深邃的眼眸,,卻看得她心里直發(fā)慌,。
元珣道,“明日朕會讓你父親入宮一趟,?!闭f著,他瞥向常喜,,“帶她回明月宮,。”
常喜應(yīng)了一聲,,淡淡的對楚纖纖道,,“楚容華,您請吧——”
楚纖纖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過了她?
這感覺,,實在太不真實,,做夢一般。
他明天還讓父親入宮……
楚纖纖心中各種猜測著,,越想?yún)s越發(fā)的不安,。
元珣回到殿內(nèi),阿措還沒睡著,。
一見到他來,,她忙撐起半邊身子,澄澈的眼眸定定的望向他,,“陛下,,是有人來了?”
元珣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躺下,,道,,“是楚氏?!?p> 楚氏……楚纖纖,?
大晚上的不睡覺,她跑到她宮門口哭什么,?
阿措皺起眉想了想,,忽的意識到了什么,眸中閃過一抹訝然,,她一臉詢問的看向元珣,。
元珣朝她輕輕點了下頭,,“嗯,那天晚上是她和沈思婉串通起來,,給朕下了藥,。”
阿措怔了怔,,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一句沒說。
元珣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發(fā),,輕聲道,,“做錯事的人,就要受到懲罰,,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你呢,不用擔心這些事,,朕會處理好的,。”
他的語氣很平緩,,帶著一種堅定又令人安心的力量,。
阿措自然相信他能處理好這些事,他可是皇帝啊,,人間權(quán)力最大的人吶。
只是看到環(huán)繞在他周身的紫色龍氣泛著隱隱血紅,,阿措忍不住扯住了他的衣袖,,“陛下?!?p> 元珣垂眸,,“嗯?”
阿措道,,“你處置的都是些犯了錯的人,,對么?”
元珣深眸微動,,語氣沉沉,,“是?!?p> 阿措與他對視了一會兒,,隨后輕聲道,“我相信你,?!?p> 她捏著他的衣袖,,安神湯也起了作用,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下了一場大雪。
潔白的雪將整個皇宮籠住,,給這莊嚴巍峨的皇宮多添了幾分蕭瑟荒涼之感,。
丞相楚善林冒著這樣的大風雪,進了勤政殿,。
元珣一身藤黃龍紋長袍,,端坐在上座,雙眸帶笑的與楚善林道,,“楚相,,新年大吉啊?!?p> 楚善林迎上皇帝的笑,,后背驀得就冒出一層冷汗來,拱著手順勢說了些新年吉祥話,。
元珣依舊笑著,,“新年了,朕送你一份禮,?!?p> 說罷,他斜覷了常喜一眼,。
常喜會意,,很快便有兩個太監(jiān),押著五花大綁的楚纖纖到了殿中,。
一見到楚善林,,楚纖纖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一下子就哭了出來,,“爹,,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