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更衣后,帶著一份吃食去了崔氏那里請安,。
晨定散了以后,又伺候了老太太用了早膳,,然后去了典正居的書房,。
老先生除了夜里休息,,一般都待在書房里舞文弄墨的,做一切他覺得有意思之事,。
聽說最近又迷上了做人物畫,。
平日里老先生講課都是講一日、休一日,。
最近都是今日講習(xí),,明日跑出府去找“景”入畫。
昨日險些被當(dāng)做了老流氓給揍了,,好在嚴(yán)厲跟在身邊,,及時做了解釋。
方到了典正堂的書房的門口,,一團“天外飛紙”就迎面飛來,,處于多年揮鞭的本能反應(yīng),灼華右手一揮,,將紙團打了回去,,正中盛老先生門庭!
老先生被這么一砸,,手一甩,,墨汁飛舞,一旁的美人圖遭了央,,白面美人的嘴角“長”出了一顆碩大的媒婆痣,。
頓時細(xì)長的眸子瞪的老大,一把長胡子順著他用力的噴氣一飄一飄的,。
老先生今日穿著一身廣袖直腰的寬袍子,,行動之間袖袍忽忽地翻飛,若非生著氣,,瞧著還真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的意思,。
老先生大吼一聲,正待開罵,,回頭一見灼華笑盈盈站在門口,,手里提著食盒兒還拎著酒壇子,立馬眉開眼笑的將手中毛筆隨手一甩,,又給旁邊畫上美人的衣裙添了一團污跡,。
這會子卻是一點都無所謂了。
笑呵呵一邊指揮著小斯收拾滿地的廢紙,,一邊招手叫了灼華過去,。
書房極大,,左側(cè)是看書做畫的地兒,這會兒亂成一團,,右側(cè)劈出了一塊地兒,,擺了矮幾、軟墊,。
老先生往軟墊上一坐,,一甩衣袖,指指桌面:“快快快,,我正餓著呢,!這破天氣,悶的我?guī)兹諞]得胃口,,你今日再不給我做吃的,,我就要殺將過來了!”
眼神還悄摸摸的瞄著灼華藏在右側(cè)的酒壇子,,如山坳子里的狼一眼,嗷嗷放著綠光,。
灼華壞心眼的慢慢吞吞,,眼見他吹胡子瞪眼起來,才趕緊了動作,,給他倒了杯酸棗五彩花茶,,“先喝杯茶,酸甜口的,,開開胃,。”
老先生將茶一口悶,,眼神半刻沒有離開那壇子“天山雪”,,悶了茶,粥食擺好,,撩開胡子就大口吃起來,,“甜的?”
微微皺眉,,似乎不大滿意,,咂咂嘴,仿佛吃著味兒的,,又抖抖眉,,大大的進(jìn)了一口。
“甜的,!”
又嘗了口醬菜,,“恩,,甜的好!”
邊吃著,,一手搭上灼華的手腕,,瞇著眼睛沉吟了一會兒,然后狠狠嚼了幾口醬菜,,“不錯不錯,,好好養(yǎng)著,再吃幾帖子藥,,傷風(fēng)感冒就找不上你了,。”
盛老先生對這個“不厚道的小友”很是喜愛,。
來沈家之后總喜歡找她一起倒騰畫,,但灼華大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三五不時的傷風(fēng)感冒,,幾乎大半時間都養(yǎng)在院子里,。
前一陣子忽然病倒,瞧著頗為嚴(yán)重的樣子,,老先生這才亮出了另一塊金字招牌來,,神醫(yī)是也!
主動殺進(jìn)醉無音院給她把脈調(diào)理身子,。
這一年多里,,經(jīng)過老先生的調(diào)理,果然傷風(fēng)的機會明顯的減少,。
然而為了避免蘇氏起防備之心,,這一切自然都是暗暗來的。
“自己都管不好,,還好意思說我呢,!”
“我這幾十歲的老頭子底子都比你好!”
灼華好笑的搖搖頭,,給自己也倒了杯開胃茶,,呷了一口,“慢點兒吃,,這樣囫圇吞,,能吃出什么味兒來?!?p> 老先生眉梢挑了挑,,“你說話跟我娘似的?!?p> 雖說灼華只有十一歲,,可盛老先生從未將她當(dāng)做小孩子來看,。
在他眼里這小姑娘心思巧,行為舉止沉穩(wěn),,端從花半年時間把他騙來這件事情就可以看出,,這丫頭不簡單著呢!
灼華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有沒有搞錯,您老人家的娘若活著這會子也要七八十了吧,?我才十一?。?p> 老人家一碗下去,,又給自己盛上一碗,,吞咽的間隙問道:“丫頭,你怎不吃,?”
“廚房里出來,,沒胃口?!毕逻^廚的人都知道,,一般煮完了,人也熏飽了,。
將食盒下頭的兩盤糕點拿出來,灼華道,,“我做了桂花糕和荷花酥,,還熱乎著?!?p> 老先生直接上手捏起一塊桂花糕,,斜著眼哼哼了一聲,“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然后,一口把菱形的桂花糕塞進(jìn)嘴里,,“說吧,!”
老人家出身世家,卻從不將“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教條放在眼里,,隨性又彪悍,。
“為著明年的春闈,想的您指點一番,,都幾番求到父親那里去了,?!弊迫A擺出一副討好的樣子,笑的十分諂媚,,“父親實在推脫不下,,叫我來跟您求一求,請您再多教幾個學(xué)生,?!?p> 盛老先生大口吃著荷花酥,香甜酥脆,,屑子掛在長胡子上,,隨著咀嚼往下掉,大手一撈,,接住再往嘴里一拋,,一點兒也不浪費。
撇撇嘴角,,哼了一聲,,一點兒也不客氣的拒絕,“不教,!”
完全不懂“吃人嘴軟”的道理,。
灼華自料到了會被拒絕,從袖中取了把玉扇出來,,一折一折的打開,,緩緩道:“表哥來信說,快馬加鞭給我運了些海鮮來,,估摸著三五日里就要到了,,可做個海鮮粥來吃。最近螃蟹應(yīng)是最肥美的時候,,想來祖父也不會忘了給咱們弄些來,。膏滿肉肥啊……”
盛老先生的動作頓了頓,用力咬了一口糕點,,不說話,。
玉扇鏤空雕了瑞鶴騰云的紋路,一扇一扇間,,恰似仙鶴騰飛,。
灼華眉眼含笑著又道:“前年我收了些竹葉上的雪水,荷葉上的露珠,,釀了幾壇子酒,,去年中秋起了兩壇,先生喝著味道如何,?”
醇香清洌,,滋味無比?。?p> 盛老先生眼神微閃,,舔了舔唇,,依舊不說話。
“我呢,,還留了兩壇子在花園的梅花樹下……”
盛老先生決絕的表情開始龜裂了,。
“年前托表哥打聽《佛音夫人圖》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
“成交!”
“七月我們出孝,,老頭兒再加一課吧,,教我醫(yī)術(shù)!”
老爺子撂著胡子,,咧嘴一笑:“滾,!”
灼華合上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桌上點著,,清脆有聲,,一點兒都不急,“《佛音夫人》還得補呢,!”
盛先生用力哼了一聲,,有些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個字:“教!”
“少喝些,,還要上課呢,!”少女顏色燦爛,食指勾起小酒壇子上的繩子,,拎起,,晃了晃,放到老爺子面前,,愉快的轉(zhuǎn)身先去講習(xí)間了。
那邊老先生之乎者也了半日,,下了學(xué),,灼華頭昏腦脹的去了老太太的保元堂。
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手里拿著她前兩日忘了拿走的《詩經(jīng)》在翻看,,看到她進(jìn)來,招手叫她在身邊坐下,,淺聲道:“給祖母背一首婚嫁的詩吧,!”
灼華不解的看著老太太,如何想聽這個了,,心里回想著學(xué)過的有關(guān)婚嫁的詩,,嘴里卻脫口了《鵲巢》,。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
之子于歸,,百兩御之。
維鵲有巢,,維鳩方之,。
之子于歸,百兩將之,。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
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世人想的美好,,鵲喻新郎,,鳩喻新娘。是說新郎準(zhǔn)備好了居所,,就等著新娘來居住,。
老太太看著她,笑問道:“《鵲巢》,,恩,,阿寧喜歡這首詩?”
灼華垂眸,,前世里她很喜歡這首詩,,在出嫁前的那段時間里,早也背,,晚也背,,每日期盼著能夠成為李彧的妻子,想象著婚后甜蜜的夫妻生活,。
可是后來呢,?甜蜜是假的,歡樂也是假的,。
她扯了扯嘴角,,澹澹一笑,道:“不喜歡,,只想到了鳩占鵲巢而已,。”
若鵲喻舊人,鳩喻新人呢,?
那便是鳩占鵲巢?。?p> 為他人做嫁衣裳,。
不就是前世的她和白鳳儀么,!
老太太似乎驚訝的揚了揚眉,緩緩一笑,,笑容幽遠(yuǎn),,似在取笑她,又似在取笑自己,,“那么阿寧是盼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么,?”
老太太出身世家,她的夫君也將是世家子,,而世家之中,,何曾有過這樣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老太太是清醒的,,可再清醒也架不住年少春心的驕傲,,曾經(jīng),她也偷偷這樣期盼過,,以為自己能夠做到些什么,,最后,在一次次的失望和喪子喪女中,,期望湮滅,。
隨之而來的不過是萬般痛苦,然后麻木失望而已,。
灼華的語氣淡淡如斜陽下的一脈薄薄云煙,,“婚嫁,快樂的只是出嫁前的雀躍和期盼,,婚后的瑣碎,,不過都是在消磨所謂的情愛而已。世上的男子,,大多是薄情的,。”
從前,,她總是看到父親那么溫柔繾綣的看著母親,滿眼的愛意,,可還不是有那么多的庶子庶女,?
祖父疼惜祖母,也有著那樣多的妾室。
而她呢,?
李彧給她的溫柔,、情意甚至都是假的,她得到的不過是一世的虛情假意和削皮挫骨般的痛苦而已,。
期盼的后果,,大半的結(jié)局不過是絕望,她嘗過絕望的滋味,,所以不敢有期盼,。
可想做到眾人皆醉我獨醒,似乎也沒那么容易,,能做的不過是壓抑好自己的情緒,,不叫人輕易的識破罷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從來都是男子拿來騙女子犯傻的說辭,,哪里能信呢?”灼華輕輕笑著,,風(fēng)露萋萋,,“還不如‘醉里吳音相媚好,白發(fā)誰家翁媼’來的實在,?!?p> 老太太眉心微皺的回頭看她,卻見她面色淡淡,,眸中似有深深感慨,,忍不住的一嘆,道:“你才多大,,怎說起話來這樣悲觀,?”
灼華一彎唇,眉眼清淺,,“只是明白而已,。”
因為明白,,所以慘淡,;因為慘淡,所以痛苦,;因為痛苦,,所以清醒;而清醒了,,所以明白了,。
這是個,,沒有盡頭的輪回。
似是觸到了傷懷處,,眉梢上多了幾分落雪的傷感,,老太太拉過她的手,感慨道:“這個道理祖母琢磨了好些年,,到失去我第一個孩子時才明白,,你倒是通透?!?p> 可,,哪有半大的孩子,會如此通透的,?
“這個世道,,對女子本就是苛刻的,若自己再苦著自己,,人生便沒了趣兒了,。明白是好事,不畏自苦,,可太明白了,,便也不是好事了,還是做個無知無畏的孩子吧,!”
灼華宛然一笑,,順應(yīng)了一聲。
打發(fā)了沈灼華回去,,陳媽媽伺候老太太歇午覺,。
稍間壁龕內(nèi)有一座白玉三足香爐正幽幽吐著香霧,煙霧繚繞,,老太太盤腿坐在拔步床上,,手中撥弄著佛珠,雙眸微閉著,,似在念經(jīng),,又似在念著雜事,目光微微,。
陳媽媽端了杯茶過去:“夫人休息會兒吧,,今日已經(jīng)念了許久了。這是姑娘回去前烹的寶珠花茶,,安眠靜心最好不過了,。”
老太太將珠串戴回手腕,,接了茶盞,,嘆了一聲,,“這孩子,最近心思重的很,。”
“夫人的意思姑娘已經(jīng)曉得了,,只是年紀(jì)小一時間不好接受三爺續(xù)娶之事,。”陳媽媽想了想,,又道,,“這回得了盛老先生的同意,可叫別家公子們來讀書,。姑娘不希望家中的姐兒們?nèi)W(xué)堂倒也有些道理,,也是怕鬧出個什么不好的來。姑娘是明白人,?!?p> “她啊太明白了?!崩咸戳苏床?,將茶盞遞了回去,“哪個少女不懷春,,這半大的孩子,,什么都看透了,人生還有什么勁兒,?!?p> 陳媽媽笑道:“所以老太太看重蔣公子?”
“阿寧壞了眼睛,,我總擔(dān)心她將來不順心,,可細(xì)細(xì)想著,她有我,,有定國公府的門第,,有禮親王府這樣顯赫的外祖家,什么樣的親事做不得,。我便是要給她尋摸一門好親事,,讓她有個依靠,不讓她受半點的委屈,?!崩咸珎?cè)身躺下,“蔣楠知禮謙和,,有學(xué)識,,家世也可,,與阿寧倒是相配?!?p> “姑娘長得好,,又孝順,知情知禮,,自然是極好的,。”陳媽媽鋪開薄毯搭在老太太的腹間,,然后拉了張杌子在床邊坐下,,“夫人不考慮徐二公子么?”
“魏國公夫人不是個爽快人,?!崩咸痪湓挿穸诵旒业目赡苄裕笆Y家雖沒有爵位,,到底是簪纓世家,,讀書人,通情達(dá)理,,雖是親姐妹,,蔣邵氏卻是爽快的,蔣家內(nèi)院這些年來也清靜,,若能成,,倒是不錯?!?p> “只是姑娘似乎,,一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标悑寢尩?,“到是那日我瞧著蔣家公子盯著咱們姑娘瞧了好幾回,眼神亮的很,?!?p> “她呀只以為自己還小,沒輪到這事兒呢!”老太太幽幽一嘆,,“我到情愿她糊涂些,,糊涂一回,高興一回,,再痛一回,,人生有的回味,總比他日回頭看,,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的好??!”
盡管老太太后半生過得清冷,年輕的時候也是潑辣厲害的角色,,骨子里到底是沒有變的,。
她要的人生,不求它轟轟烈烈,,卻也不能如死水一般,,該放手的時候瀟灑放手,該爭的時候決不放棄,。
無波無瀾的到油盡燈枯,那有什么勁兒,。
“只是,,不知蔣少夫人有沒有這樣的心思?!?p> 老太太閉上眼,,笑了笑,“蔣老太爺可是當(dāng)朝首輔,?!?p> 彼時正值午后,大都酣睡著,,府里小橋流水也格外寂靜,。
墜在花葉上的露珠欲落不落的耀著灼灼光華,在碎金的光線下慢慢蒸發(fā)消散,。
雖得到老先生的同意,,灼華卻也知道不能什么人都可以來聽課,便先讓沈楨出面做了第一回的刪減,,將來年不做應(yīng)試的先拒絕掉,。
昨日盛先生又出了考題,叫各府的公子過來考試,,做第二回刪減,。
最后決定下來如沈家私塾的只有徐惟、蔣楠,,還有指揮使鄭大人家的嫡長子鄭景瑞,,按察副使柳大人家的嫡長子柳扶蘇,再加上烺云,,五個年紀(jì)相當(dāng)?shù)纳倌辍?p> 熤州與熺微太過年幼,,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由盛老先生推薦又請了位西席進(jìn)府,,專為兩個小的開蒙教授,,不再跟著她們聽習(xí),。
嚴(yán)厲再與他們一道聽習(xí)也不合適了,便想了個折中的法子,,叫他做了老先生的侍讀,,上課時便在老先生跟前陪著。
灼華原本的打算是姑娘們就不跟著一道聽習(xí)了,。
雖說她們才是主家,,大周也沒有太大的男女之防,到底公子們是要正經(jīng)讀書開春應(yīng)試的,,有姑娘們在總歸不是太好,。
卻也架不住住各位大人對父親的軟磨硬泡。
最后煊慧,、焆靈,、灼華又加上文遠(yuǎn)伯府的宋文倩、庶女宋文蕊,,按察司顧大人家的嫡長女顧華瑤,,及鄭景瑞公子的二妹妹鄭云宛,以及幾個連灼華也不認(rèn)得的姑娘做了打醬油的女學(xué)生,。
而這些姑娘也有一個共同點,,便是與公子們年齡相當(dāng)、身份相宜,,當(dāng)然除了灼華這個殼子才十一歲的“小”姑娘,。
所以,各家把女兒們?nèi)M(jìn)來的意思,,大家也是心照不宣,。
昨日過了盛老先生考核的公子們,要來打醬油的姑娘哥兒們,,今日都陸續(xù)送來了束脩,,來一波就要拜見一回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知什么打算,,今日一直把灼華拘在身邊,。
灼華從睜眼開始,端著得體又溫柔的笑容伺候在老太太身邊一直到了巳時,,直感覺自己的臉頰子都要笑僵掉了,。
好在巳時以后老太太要進(jìn)小佛堂禮佛,灼華終得喘息,。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日的《鵲巢》之論,,之后老太太便不讓她再進(jìn)小佛堂了,只說:小孩子該有小孩子的樣子,鎮(zhèn)日神神佛佛的,,沒必要,。然后揮揮手,把她關(guān)在了門外,。
灼華好笑,,難道老太太以為,她會有一日突然宣布自己看透人世凡塵,,要出家,?
她倒是想呢!
可惜佛祖不收她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弟子,。
伺候老太太入了佛堂,,又把各家送來的禮幫著陳媽媽登記入庫,灼華出了保元堂,,想回醉無音抄經(jīng),,又覺得人疲累的很,左右今日太陽不大,,就往花園里去坐坐。
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亭子里已經(jīng)有人了,。
可她眼神模糊,,也瞧不清楚。
“是大姑娘和二姑娘,?!鼻锼÷暤奶嵝阉?p> 灼華最近總覺得乏的很,,今日又裝了半日的小姑娘乖巧,,實在辛苦懶得說話,想往回走,,但沈煊慧她們已經(jīng)看見了她,,遠(yuǎn)遠(yuǎn)的在跟她招手。
沒辦法啊,,只好又掛上笑,,進(jìn)了涼亭。
亭子里早已經(jīng)放了一缸子的大冰塊,,散發(fā)著陣陣涼意,,亭內(nèi)亭外的倒似兩個季節(jié)。
灼華笑盈盈的問著:“姐姐們沒有回去么,?”
沈焆靈笑容嬌柔,,溫柔楚楚,“難得沒有大太陽,,出來透透氣,?!?p> 也不說白了自己是打一開始就沒去,還是回去后又出來的,。
沈煊慧微微看了眼沈焆靈,,神態(tài)懶懶的諷刺,問了灼華道:“各家都來拜見過祖母了嗎,?”
灼華低頭看著茶盞里的茶葉,,微微揚眉,你們難倒沒看到么,?
說話就不能直接些嗎,!
她抬頭,渾渾噩噩的一臉糊涂賬,,皺了皺眉道:“不記得了,,具體要哪幾家來我也不記得,也不曉得來了幾撥人,,今日見得我頭疼,,還好都不是廢話多的,略坐坐客氣幾句就走了,,真真是笑的我臉都要僵了,。”
“小呆子,!”沈煊慧笑罵了一句,,“光記得桂花糕里該放幾錢的糖了吧!”
灼華語帶深意,,卻是一派天真模樣,,“桂花糕吃得,那些人可吃不得,,我記她們做什么,。”
沈煊慧的面色微微變了變,,然后笑著說了聲“是啊”,,便低頭不再說話了。
再看看沈焆靈,,只見她面色紅潤,,借著喝茶的檔子微微斜了煊慧一眼,唇瓣揚起,,不無得意的樣子,。
聽姜遙表哥來信的意思,蘇家最近動作很多,嫡長女進(jìn)了宮,,封了貴人頗為得寵,,和沈緹姐姐妹妹的親近的很,這么看來蘇家是搭上了李彧,。
她記著,,李彧下個月便要來北燕準(zhǔn)備狩獵的事宜。
既然蘇家向他示了好,,李彧必是要為蘇家,、為蘇氏在祖母和父親面前美言了!
怪道沈焆靈何來這樣的自信呢,!
灼華指尖磨砂著茶盞,,心中頗有些煩怒,還真是哪都有他,!
沈煊慧勾了勾唇,,冷冷一笑道:“聽說年初的時候,長平侯夫人請了咱們大姑姑淑妃娘娘向魏國公府轉(zhuǎn)達(dá)想要結(jié)親的意思,,說的是袁侯爺?shù)牡沾闻?,可惜魏國公府沒看得上,拿著徐世子未成婚的借口推了,?!?p> 袁侯爺?shù)沾闻簢记撇簧希?p> 沈焆靈愣愣的看向沈煊慧,,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轉(zhuǎn)瞬間又恢復(fù)了神采,,問道:“大姐姐哪曉得這個,?”
沈煊慧吃了口茶,柔柔的一笑,,“咱們在深宅內(nèi)院的不清楚,,外頭的人可知道的不少。祖母也沒有跟妹妹提過吧,?”
灼華點點頭,,“恩,是沒提起過,?!?p> 祖母沒有提起過,可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自然是曉得一些的,。
沈煊慧沒說的是,那侯爺?shù)牡张L得美貌,身份到是配得上徐惟,,可惜是個暴戾的,,聽說六歲時就敢拿著剪子,追著乳娘喊打喊殺的,。
魏國公府要讓這個姑娘進(jìn)了門,,還不天天夜夜的雞飛狗跳。
徐世子的婚事,,這時候自然也就派上用場了,。
這回徐惟跟著徐悅來北燕,什么見識北燕風(fēng)光,,都是假的,,逃避長平侯府的親事才是真。
上一世里沈焆靈與徐惟的婚事也叫那長平侯嫡女鬧騰過,,這回,,沈焆靈還不是嫡女呢,若教袁二姑娘曉的徐惟情愿來北燕跟個庶女糾纏,,也不愿意娶她,,會不會拿著剪子殺到北燕來?
那彪悍的姑娘,,也不知長得什么模樣,,她都快要忘了。
沈焆靈微微蹙眉,,“祖母怎么沒有告訴咱們呢,?”
沈煊慧微微側(cè)過臉去,似笑非笑的哼笑一聲,,“這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
沈焆靈語塞,祖母無意和魏國公府結(jié)親,?
灼華聽著她們你來我往的,,倚著涼亭的石柱支著下顎,靠著欄桿饒有興致的看著水中,。
魚群在一池荷花間恣意的來回游動,,夏日的風(fēng)微微的,帶著沉沉的悶氣,,碩大的荷葉和優(yōu)美的荷花卻不受影響的輕輕搖曳,,漣漪弄起,驚的魚兒亂竄,,激起碎碎水珠落在荷葉上,,又細(xì)細(xì)滾落,,叮咚有聲。
長天看她瞧的起勁,,撿了塊糕點遞給她拿來喂魚,。
細(xì)細(xì)捏著甜膩的糕點灑進(jìn)水里,魚群圍攏過來,,搖著尾巴爭著湊上前搶吃食,,一塊點心三五下便沒有了,魚群卻不肯散去,,拍了拍手,,把手上的屑子拍進(jìn)水里,又引得魚兒們一番爭搶,。
她輕笑了一聲,,仿佛得趣的很。
秋水連忙端著銅盆上前,,讓她凈手,。
擦干了手,抬眼看去,,卻發(fā)現(xiàn)兩人突然都不說話了,,茶也不喝了,糕點也不碰了,,身姿端著,。
一轉(zhuǎn)眼,看見不遠(yuǎn)處小徑上,,小廝正帶著人走了過來,。
隔得有些遠(yuǎn),灼華微微瞇起眼睛瞧去,,恍然大悟,,正是徐惟和蔣楠呢!
幾息的功夫,,兩位少年郎進(jìn)了涼亭,,拱著手笑盈盈的跟姑娘們行禮,。
姑娘們斂衽行禮,,團團分了兩側(cè)坐下。
今日兩位美貌少女打扮的十分清雅,。
沈煊慧身著秋香色窄袖長裙,,梳著流云髻,發(fā)髻上纏著一串米珠,,珠串在耳邊細(xì)細(xì)垂下,,襯得明艷的小臉更為瑰麗,。
沈焆靈一襲白底以銀線繡玉蘭花的長裙,梳著半髻,,發(fā)間一根碧色發(fā)簪,,耳上墜著一對嫩色的翠玉耳墜,淡雅柔弱,。
兩位美麗的姐姐啊,,一個明媚,一個嬌柔,,面帶紅暈,,嘴角含笑,春意綿綿,。
再看兩位少年朗啊,,一位瀟灑俊朗,一位春風(fēng)和煦,,眉眼溫柔,,身姿挺拔,氣度不凡,。
灼華望天默念:美色啊美色,,果然賞心悅目。
兩位大姑娘十分矜持,,只是眼含春水的瞧著對面的俊秀兒郎,,就是不開口。
涼亭里一片安靜,,似蔚藍(lán)深海中的平靜,,詭異又纏綿。
灼華微微側(cè)過臉,,瞟了眼沈焆靈和沈煊慧,,方才不是還念著么?這會子見著了都成蚌殼了,?
人不來,,你們要問,人來了又不說話的裝矜持,,累否,?
灼華忍不住對著水面小小翻了個白眼,卻叫蔣楠逮了個正著,,他輕輕的笑了起來,,聲音悅耳。
灼華:“……”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