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后山的路上,,唐放惴惴不安,,扭頭問莫七:“你確定后山只有時不羽一人?”
莫七咧著嘴笑道:“師兄放心,,我打聽清楚了,,就他一人!”
唐放臉色一沉,,沒好氣道:“昨天你也信誓旦旦說,,竹渙定會站在我們這邊!結(jié)果如何,?還不是讓人當笑話看,。”
莫七摸了摸臉頰,,尷尬地笑了笑,,說:“昨天的事,不能全賴我,?!?p> 唐放斜瞪著眼睛道:“不賴你,賴我,?”
“我可什么都沒說,!”莫七小聲嘟囔。
唐放揚起手,,作勢要打他,。莫七急忙岔開話題:“師兄,這次不一樣,!只是,,我擔心一件事?!?p> “擔心什么,?”
“時不羽這人,三番兩次都有人護著,,不可小覷??!”
唐放遲疑了一下,不禁想起之前在船上發(fā)生的事,,仍心有余悸,。見莫七望過來,他裝作無所畏懼,,聲音洪亮道:“怕他作甚,!一個松氏新入門弟子,不過多幾個朋友而已,,有何能耐,!”
莫七聽罷,信心陡增,,附和道:“師兄說得極是,!這次量他逃不出我們的五指山!”
唐放一向覺得,,若不是因時不羽牽累,,他不會被杖責,也不至于割傷手臂,,在竹渙面前顏面盡失,。霎那間,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
正盤算著,一行人已經(jīng)來到杏林底下,。唐放掃視四遭,,不見尤長安身影。這時,,瞧見旁邊有一座竹籬屋,,門開著,便走了過去,。
他停在門前,,踮腳朝屋內(nèi)張望,猜測尤長安定躲在屋里,。他壓低聲音,,同莫七等人密謀了一陣,,想著合力圍堵尤長安,,一舉拿下她。
輕步上階梯時,,忽然一盆涼水從門口潑出來,,讓他們猝不及防,,急急向后跳了幾下。只有莫七一人來不及反應,,被潑了一身水,,濕淋淋的。
唐放見自己的鞋面沾了些泥水,,氣得正要開口大罵,。尤長安面露歉意道:“原來是唐公子啊,實在抱歉,!我還以為是山豬呢,。”
莫七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水,,啐了一口唾沫,,道:“師兄,他罵你是豬,!”
唐放狠力地瞪了他一眼,,隨即看向尤長安,憋了一肚子怒火,。見尤長安回身往屋里去,,他揚了揚下巴,示意身旁的人立即動手,。緊接著,,當中走出來兩人,疾步上前,,將尤長安一把拽出來,,按在屋外的地上。
此次上山,,唐放在梅氏弟子中,,特地挑了幾個身手好的,為的就是對付尤長安,。這下她輕易被捉住,,看來身手不過爾爾,怪自己高估她了,。
唐放湊近,,死死盯著尤長安,泄憤道:“這兩日,,我飽受身體之痛,,你卻在這逍遙快活。這筆帳該還了,!”
說罷,,猛踩在尤長安的手背上,。這一腳下去,一陣劇烈的痛感襲來,,尤長安禁不住叫出聲,。這些日子以來,難得見她露出這般痛苦的表情,,唐放心里一陣爽快,。
“師兄,我在地上撿到這個,!”莫七遞來一柄短刀,。
唐放接過看了一眼,是曹況送給尤長安的短刀,。那日在船上,,他就眼饞這刀。拔開刀鞘一剎,,刀光晃人眼,,刀刃薄得驚人,看著相當鋒利,,他不敢輕易伸手摸,。
莫七在心里對這柄短刀贊不絕口,滿臉諂笑道:“紅粉贈佳人,,寶刀配英雄,!只有師兄這樣的人才配得上這刀!”
唐放聽了哈哈大笑,,將刀插回刀鞘,,心滿意足地放進懷里藏好。隨后看向尤長安道:“時不羽,,今天我也要讓你嘗嘗杖責之苦,!來人,給我往死里打……”
話未說完,,按住尤長安的兩人猛地跳起來,,發(fā)出一陣怪叫:“蛇!蛇,!”
唐放驚疑:“哪有蛇,?”
“在……在她身上!”
只見那兩人嚇得臉色慘白,,像是看到真蛇一般,。
緊接著又有人嚷道:“不對,是老鼠!”
“是鸮,!”莫七目露驚恐。
他們看到的東西各有不同,。而唯一相同之處,,就是他們所看到的,都是自己害怕的東西,。唐放心想,,定是尤長安讓他們產(chǎn)生了幻覺,于是沖他們吼道:“不要上當,,是幻覺,!”
然而,沒人聽他的,!
唐放偏不信這邪,,拿出彈弓,瞄準尤長安,,將一塊石頭射出去,。不料,尤長安異常冷靜,,竟伸手接住那塊石頭,。
唐放怒得咬牙切齒,倏地拔出莫七的劍,,直向尤長安刺去,。尤長安后仰閃躲,避過刀尖,,旋即將接來的石頭擲出,,擊中唐放的手。只見他的手一松,,劍落到地上,。隨后,尤長安揚起左腿,,向他踹去,。
唐放被踹得飛出幾丈遠,在地上呻吟了好一陣,,才勉強爬起身,。見尤長安逐步逼近,他心頭一顫,,嚇得直后退,。慌亂中,轉(zhuǎn)身就跑,,不料被腳下一塊突起的石頭絆了一下,,又重重栽在地上。
他還沒來得及爬起身,,尤長安已走到跟前,,手指了指上方,道:“樹上風景不錯,,你上去看看,?”
唐放連連搖頭。尤長安不管他愿不愿意,,抓住他的胳膊,,瞬間將他整個人甩到樹杈上,倒掛著,。短刀從他懷里滑出,,掉落,尤長安彎腰撿起,,別回腰間,。
唐放在樹上,對尤長安一頓咒罵,。忽然“吱呀”一聲,,樹杈斷裂,他從樹上摔到了地上,。
見狀,,尤長安沒忍住,笑得前俯后仰,,直不起腰,。半晌,忽覺眼角的余光里有人,,扭頭望去,,竹渙站在不遠處,板著一張冷若冰霜的面孔,,朝她看過來,。
***
先前還一片喧鬧,此時頓然安靜下來,。
唐放慌忙讓莫七扶他起身,,顫悠悠地向竹渙施了一禮。
竹渙瞥了一眼地上斷裂的樹杈,,看向唐放一行人,,問:“你們怎會在這,?”
面對竹渙的直視,莫七幾人慌得低下頭,,不敢答話,。
唐放生怕把事情鬧大,忍著疼痛,,信口胡編道:“我來找時不羽切磋武藝,。怪我武藝不精,沒站穩(wěn),,摔了一跤,!”
他只字不提剛才的事,,又擔心被竹渙識破,,趕忙找了個借口,和莫七幾人匆匆離開后山,。
竹渙回頭,,凝眸望著尤長安,問:“真如他所說,,你們方才只是比武,?”
尤長安一笑置之道:“他說是,那便是,!”
這讓竹渙詫異無比:“你為何不揭穿他,?”
尤長安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沖竹渙一笑:“原來你都看見了,!”
竹渙早料到,昨日唐放在他這里沒得逞,,定會到后山來找尤長安麻煩,。他上山,正是為了此事,。
“竹少主難得光臨寒舍,,進屋坐坐?”
面對尤長安的邀請,,竹渙不與她客套,,隨她進屋。今日來后山,,阻止唐放只是其一,。其二,他好奇這幾日尤長安在后山的境況,。
進屋后,,尤長安搬來一把椅子,斟了一盞茶,道:“別客氣,,當在自家,!”
竹渙環(huán)視一圈屋內(nèi)。在此之前,,他曾來過幾次,。屋里的陳設和以往相比,并無二致,。他坐下來,,應道:“難不成當你家?這是風回竹苑,!”
尤長安爽朗一笑,,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既是你家,,暫且也算我家,!”
招呼了幾句,尤長安留竹渙一人在小廳,,獨自走進左邊的雜物間,。接著,里面?zhèn)鱽矸瓌悠科抗薰薜穆曧憽?p> 竹渙正納悶,,目光無意間落在桌面的清湯寡水上,,隨即問:“你平時就吃這些?”
“是??!”雜物間里傳來尤長安的聲音。
“松逸不是給你送吃的來了么,?”
里面突然沒了聲響,。緊接著,尤長安從雜物間探出半截身子,,眨了眨雪亮的眼睛,,大惑不解道:“你怎么知道師兄來過?”
竹渙放下茶盞,,道:“昨天松悅姑娘去找過我,,她告訴我的?!?p> “師姐,?你沒為難她吧?”
“我何必為難她,!”
“那就好,!”
尤長安又將身子移了回去,,里面重新響起和剛才一樣的聲音。
“你知道松悅姑娘為何來找我嗎,?”竹渙朝里面問道,。
“為了我的事?”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片刻后,,尤長安端了一個木托盤走了出來,上面是些白紗布和藥瓶子,,瓶身都貼有藥名,,是從雜物間的藥架子上拿的。
竹渙這才看到,,尤長安右手手背有些紅腫,,像是受了傷。方才唐放狠力踩她的手,,傷應是那時所致,。
竹渙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說:“有件事,,我想有必要讓你知道!”
“什么事,?”尤長安放下托盤,,坐到桌邊。
“昨天,,韓續(xù)讓容景給你準備了飯食,,打算給你送來。不過,,我沒讓,!”
尤長安微微一怔,不太明白竹渙此話的用意:“你告訴我這些,,是想我謝謝你,?謝謝啊,!”
竹渙一本正經(jīng)道:“我告訴你這個,,是想讓你知道他們的一番苦心。竹氏弟子里,,還是有人關(guān)心你的,。當然,我指的不是我,!”
尤長安饒有興致地望著竹渙,,半天不語,。竹渙被她這樣看得極不自在,視線轉(zhuǎn)向別處,。
尤長安笑笑,,低下眼,去搗鼓那些藥瓶子,。由于右手受傷,,左手看著不太靈活,不是碰倒這個瓶子,,便是碰倒那個,。一時間,將那些藥瓶子弄得七歪八倒,。
竹渙最聽不得這種雜亂的聲音,,連連皺眉,看上去有些著惱,。
尤長安也看出來了,,故意道:“竹渙,你若是看不下去,,可以幫我的,!”
竹渙盯了她一眼,沒有答言,,站起身,,向她走過來。
尤長安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曾想竹渙當真了,。她一邊伸出右手等著,一邊說道:“勞駕竹少主,,真是不好意思……”
話音未落,,只見竹渙從她面前走了過去,徑直往門口去了,。
尤長安愣了愣,,原來是自己會錯意了,空歡喜一場,。
“看不下去,,真就不看了?他這人怎么這樣,?”
尤長安在后面自言自語,。竹渙聽見了,不搭理,,走幾步出了屋子,。他邊走邊思索剛才唐放來挑釁的情景,。從尤長安的招數(shù)來看,不像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倒是唐放,,招招致命,若不是尤長安及時防守,,怕是后果不堪設想,。
難道真如容景所言,我誤會她了,?
竹渙斟酌片刻,,轉(zhuǎn)身折回去。走到門邊時,,迅即停住腳,,朝屋里看去,尤長安的左手并沒有將才那般笨拙,,三兩下就將右手傷口纏好,,隨即咬住紗布一端,用力一扯,,將其系緊,。
竹渙心里忽而一動,記起之前來時,,雜物間藥架子上的藥瓶子并未貼有藥名,。若非精通藥物之人,,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分辨得出?,F(xiàn)如今那些藥名是何時貼的?又是何人所貼,?
竹渙從后山回來,,經(jīng)過藏書閣時,正巧遇見韓續(xù)從里面出來,。
叔父曾讓韓續(xù)打聽尤長安身患奇疾一事,。竹渙對此事也一直心存懷疑,便向韓續(xù)探問:“去時不羽家鄉(xiāng)查問的人,,回來了嗎,?”
“回來了!我正要向師父稟告此事,!”
據(jù)時不羽左鄰右舍所說,,他自幼體弱多病,有一年甚至身患奇疾,,渾身潰爛,。家人為此四處尋醫(yī),,都無濟于事。
眼看著時不羽奄奄一息,,時母心急如焚,。一天,她到廟里求神,,得遇一老神醫(yī),,開了一劑藥。時不羽服下后,,病情逐漸好轉(zhuǎn),。
至于是何藥方,左鄰右舍并不知曉,。不過,,自那以后,他們常常能聞見時不羽身上有股酒味,。
“如此看來,,時不羽所言屬實!”
聽了韓續(xù)的話,,竹渙沉思了一陣,,又問:“鄉(xiāng)人對時不羽評價如何?”
韓續(xù)想了想,,輕嘆了口氣,,道:“聽說時不羽生性怯懦、訥口少言,,不愛與人來往,,沒幾個朋友?!?p> 竹渙吃驚,,這與風回竹苑里的“時不羽”迥然不同!
韓續(xù)見竹渙心事重重的樣子,,問他怎么了,。
竹渙本想道出自己對“時不羽”的懷疑,可略一躊躇,,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便沒有告訴韓續(xù)。
當竹渙問起竹籬屋的藥瓶子一事時,,韓續(xù)說未讓人在瓶身上貼藥名,。竹渙聽后,并不驚奇。如此說來,,只可能是一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