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陽城外,,大軍壓境,。凌遲停了下來,,見城門緊閉,城門樓上四下無人,,隱隱有不詳?shù)念A(yù)感,。
“你有沒有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绷柽t小聲問李慕喬,,“這川陽城,為何與其他城池不同,,這地勢,,未免太高了些?!?p> “不是川陽城地勢高,,而是……我們地勢低……”李慕喬四下一望,突然說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腳下的土地,被人動過,?”
凌遲剛要下馬查看,,只聽得遠(yuǎn)處震天一響,整個大地仿佛都在震顫,。
“水,!洪水!快跑,!”軍隊中有人驚呼,。
李慕喬心下一驚,只見不遠(yuǎn)處滔滔江水灌涌而來,,如千軍萬馬沖入軍隊,,洪水無情,,眾人皆避之不及。
“快撤,!”馬匹都受了驚,,凌遲費(fèi)了很大的力氣才拽住幾乎掉下馬去的慕喬,拼了命往與洪水來處相反的地方跑,,直到洪水很快將他們淹沒。
江水倒灌,,軍隊被淹,,無數(shù)士兵掙扎在來勢猛烈的洪水中。好在李慕喬會游泳,,他拽著不諳水性的凌遲艱難地游著,,直到水勢平穩(wěn),他們爬上了高地,。凌遲軟軟地趴在岸上不停地咳著水,,恍若只剩下半條命。李慕喬的頭發(fā)濕漉漉的,,水順著他白凈的面龐滴了下來,。他呆呆望著水中不斷浮起的尸首,望著少部分僥幸爬上高地的士兵,,握緊了拳頭往地上砸去,,“卑鄙,居然挖地設(shè)陷,,炸毀堤壩,,倒灌江水淹溺我軍,這般殘忍慘烈,,難道不怕折壽么,?”
凌遲又咳了一口水,呼吸緩和了很多,,他幽幽道,,“兵家之人,利用自然之力殺敵,,怎么能算卑鄙,?難道一對一拼刀拼劍,寒兵冷刃,,肉泥血海,,就不慘烈?”凌遲翻了個身子,,更加大口地呼吸著,,“拼刀拼劍的,,那是江湖,你其實連個江湖人都算不得,,卻因了那個累贅的身份要去上幽幽刀山,,踏累累白骨,如果我是花屠,,我也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免得跟著你擔(dān)驚受怕?!?p> “你不是花屠,,你也知道她現(xiàn)在不在我身邊并不是因為這個?!崩钅絾陶酒鹆松碜?,望著眼前死里逃生,狼狽不堪的士兵和江湖人士大喊道,,“相信各位不少都是因了尚將軍的豐厚軍餉才來我麾下的,,各位不少都是上有長輩下有子女的人,各位也大多和我一樣是沒有見識過戰(zhàn)爭慘烈的人,。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生死有命,,現(xiàn)在各位見識到了,,若各位有怕的,后悔的,,大可以棄甲歸田,,回到家人身邊,剩下的,,若仍愿追隨我的,,都是不怨我棄我,有恩于我的人,,待他日我得償所愿,,必不會虧待大家?!?p> 人群中一陣騷動,,不少人真的脫下了盔甲,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就四散逃命去了,,三萬大軍溺死大半,,如今因了李慕喬的話又去了不少,放眼望去,竟已不足千人,。凌遲嘆了口氣道,,“果然不是真正的士兵,如此倉皇狼狽,,著實不堪,。”
“我總算知道你身上還有哪一點值得花屠喜歡了,?!绷柽t轉(zhuǎn)而望著李慕喬道。
“哪一點,?”
“婦人之仁,。不過你這一點,只會讓我更加覺得你想得到王位,,有點癡心妄想?!绷柽t頓了頓道,,“以我的感覺來看,你并不是一個十足野心的人,,并且,,你并不是一個有膽量和魄力的人,所以,,你到底是因為什么決定起兵的,?”
“現(xiàn)在,連我自己都說不清了,?!崩钅絾滩辉僬f話,只是默默升起了火,,坐在了火堆旁,,火光,把他的臉映得通紅,,他的眼里,,閃著以往人生中任何一刻都沒有的,復(fù)雜而堅毅的光,。
是夜,,火光微微動,凌遲微瞇著眼睛望著李慕喬和幾個守夜的士兵聊天,。凌遲只隱隱約約聽得幾句,,“李慕喬問,小兄弟,你怕死么,?小兵道,,怕,但父親說過,,怕也不能做逃兵,。李慕喬道,若此刻有酒,,我定敬兄弟一杯,,為了你的怕,也為了你的不逃,?!?p> 凌遲心中升起一絲溫暖,這個男人,,雖然似乎一無是處,,卻又仿佛讓人莫名心安,莫名得愿意接近,。
翌日,,李慕喬正遲疑要帶將士往何處去,川陽城卻城門大開,。
竇春秋親自來迎,,但見滿目浮尸,不由得連連嘆息,。
李慕喬見了竇春秋,,竟莫名傷感,甚至微微紅了眼眶,,他沉默半晌,,而后只微微道了一句,“煩勞前輩交代下去一件事,,待洪水漸退,,讓你的人把我軍尸身斂了焚了,免得惹來瘟疫,,禍及百姓,。”
竇春秋亦有所動,,回道,,“遵命?!惫碜有辛司贾Y,。
一旁的凌遲心想,若花屠在,或者,,李慕喬會想抱著她哭一場,,他本就不夠堅強(qiáng)。
李慕喬終于還是流淚了,。在沖天的火光里,,在無數(shù)尸體焚燒成白骨的熊熊烈火旁。凌遲猶豫了許久,,還是上前遞了一壺烈酒,。他沉默,李慕喬亦是沉默,。李慕喬沒有喝酒,,而是把酒灑在了地上,輕聲道了四個字,,“敬我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