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鈾顯然注意到了她突然怔忡的神情,,嘆了口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還是緘默不語,。
官道上了無人跡,四野皆是蒼茫野草,,只有不遠處野鳶清啼,似管弦嘔啞,,在奏未名之曲,。
眼下已然距離王府奔出了近十里地,應(yīng)當(dāng)不會再有追兵之患,香鈾深深地回首眺望,,確認無恙之后,,錯開了閔若黎迷離的視線便要去牽引馬繩。
走了兩步卻復(fù)又停下,,在閔若黎疑惑的視線中,,香鈾將腰間的錦囊解了下來,勻出了一些碎銀,,徑直塞進了她的手中,。
“拿著這些,是要回去還是繼續(xù)趕路,,都隨便你,。”
閔若黎吃了一驚,,握著碎銀訥訥道:“你為何還要幫我,?”
她實在沒有預(yù)料到,方才還要置她于死地的兇手如今不僅放過了她,,竟還要解了她的囊中羞澀,?
香鈾斂下眸子,沒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將錦囊收回了腰間,,毫無留戀地一腳踏上馬鐙。
“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再回王府了,,攝政王府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兒,,你若是想活得長久些,還是離它越遠越好,?!?p> 說完這句,她便一縱身翻上了馬,,牽引著馬繩朝向前路,。鞭馬之前,卻又回頭看了閔若黎一眼,,眸中意味復(fù)雜,,似是歉疚又像是在輕訴離別。
閔若黎只覺心口似乎被針尖輕輕扎了一下,,傳遞出一陣細密的隱痛,。眼前女子若是就這么打馬走遠了,豈不是留下了大片疑云,,叫她日后的生活也依舊不清不楚,。
如果可以,,她還想最后再問一個問題,畢竟這個問題已經(jīng)困惑了她一路,。閔若黎實在很想知道,,香鈾為何知道挾持了自己,夜九笙就一定會答應(yīng)她的要求,,放任她攜罪逃亡,?
畢竟夜九笙看起來并不像是個可以為了小小侍女輕易放棄自己籌碼的人。
再況且,,夜九笙身上似乎有著什么特別之處,,能同她的“小神筆”產(chǎn)生呼應(yīng)和共鳴,每每筆下之物化形之時,,似乎都是在他的身邊,。因此要徹底弄清這根畫筆身上的奧秘,她或許必須得再回到攝政王府,。只是她當(dāng)然知道王府之中步步驚心,,是小命重要還是奧秘總要,閔若黎皺皺鼻子,,一時有些把不準(zhǔn),。
眼見著香鈾一夾馬腹就要離去,閔若黎忙抽回思緒高聲問道:“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在王府之時為何會篤信抓了我就能令夜九笙答應(yīng)你這諸多要求,?”
香鈾一愣,嘴角帶起一絲苦笑,,她何來能耐能篤信自己一定能成功,,不過也是在賭罷了,賭自己這多日以來的觀察是否有誤,,賭夜九笙對這小侍女的頻頻關(guān)照是真情還是假意,最后則是在賭連他自己都未發(fā)現(xiàn)的神情中的急切,。
很顯然,,她賭對了,但也只是賭對而已,。
香鈾心中思緒翩飛,,面上卻未顯露分毫,她將彎繞心思都咽了下去,,變作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這么多年以來,,我從未看走眼過?!狈讲磐醺兄懈鳛槠渲?,閔若黎三言兩語揭穿了她的苦心謀劃,自己也以用她作靶逃出生天,如今恩怨兩清,,香鈾心中早已沒了怨懟之意,,難得起了些為人著想的心思。
攝政王城府深沉,,手段狠厲,,絕不是眼前這個機靈有余戒心不足的小丫頭能應(yīng)對的人,若她知曉王爺待她與旁人不同,,云山霧罩地就這么回去了,,到最后指不定被利用一通,吸干血肉拆吃入腹了尚還被蒙在鼓中,。
閔若黎渾然不知她心中的諸多計較,,只覺得疑惑,對方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她字句拆解來看了還是一頭霧水,。沒看走眼什么?是沒看走眼她是個頭腦好使的小機靈鬼,,在王府之中還有大用嗎,?
閔若黎向來擅長寬慰自己,索性也不再鉆牛角尖,,放眼向前望去,。
馬上之人正背朝著她揮手,一句輕飄飄的“保重”坐著風(fēng)聲送到了閔若黎耳中,。
穿越以來經(jīng)歷的第一次離別,,竟然是這么陰差陽錯發(fā)生的。閔若黎低低嘆了一口氣,,望向馬背上女子瘦削到幾乎嶙峋的脊背,,夕陽的光影正好打到了她后背的衣物上,映出了一圈溫軟的光,,像是以前夢里出現(xiàn)過的江湖剪影,,馬蹄一響,自此山高水遠,,天各一方,。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看著眼前這光影,,這構(gòu)圖,,閔若黎都有些手癢起來,差點忍不住想用紙筆勾畫一番,。
突然,,閔若黎的胸口突然涌起了一股豪氣,,催促著她快走幾步追上了身前已然動身的馬匹,她將雙手在唇邊圍成了個喇叭的形狀,,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你出了京城之后一定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啊,,別忘記了!,!”
原以為對方走得遠了聽不到,,她漸漸慢下了步子小聲補充道:“人只有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才會覺著活著很有意義,,不論到了哪里,,心中都有一處明火燒著,前進的步子就有力道了,?!?p> 她說的是真心話,上輩子她便是愛畫成癡,,為了得到靈感什么危險的地方都敢去,,上過火山,闖過沙漠,,就是依仗這一腔熱血撐著,,再苦再累都挺了過來,最后不慎被雪崩埋了個透心涼再睜眼就到了這里,,盡管處處有險,,但只要握著畫筆的時候,她便是所向披靡的,。
駿馬在十余步遠外突然再次停下,,香鈾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勸著她去做想做的事,而不是該做的事,,一時心神巨震,,鼻尖涌上一股酸澀。她不敢回頭,,怕對方看見自己頰邊淌過的淚珠,,于是只是壓低了嗓子,聲音帶顫地回道:“借你吉言,,我回去之后只想快些回家漸漸我那已年邁的老母,去盡盡孝道,,這便是此生夙愿了······你,,你也保重?!?p> 閔若黎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哽咽,,心中不由地也愁腸百轉(zhuǎn)起來。
昏黃暮色中,,盡管對方看不到,,閔若黎還是用力扯出了一個明艷的微笑,像山花爛漫,,動人心魄,。
遠路人的背影在夕陽下被拉的很長,閔若黎目送著那道身影漸漸走遠,,輕輕道了聲“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