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舒姐兒這一番白話,,喬細妹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又拍了拍她的背,,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出來。
然而,,這份松了一口氣似的表現,,只是表象而已。喬細妹的心,,還是高高地懸著的,。
畢竟那片老林子里頭,,可出過好幾次事兒了。
大家伙兒的日子,,過得都挺苦,,可為啥沒有人琢磨著“靠山吃山”?難道是因為村里人都太笨么,?還不是因為那片老林子太邪乎,?,!
村里不是沒有獵戶,但即便是村里積年的老獵戶,,也不敢一年四季,都去老林子里頭打獵,。
尤其是春天里,。
喬細妹很是憂心。
這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多半不懂升龍嶺的規(guī)矩,。
可像賢哥兒和柔姐兒這樣的土著,在不該打獵的季節(jié)里,,貿貿然進山,,就怕激怒了這老林子里的猛獸。
到時候不光他們要受傷甚至丟命,,怕是那些牲口,,還會下到村里來可勁兒禍禍。
只是,,今兒個這事兒,,也委實不能怪罪柔姐兒和賢哥兒,。
他們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這里面的厲害,?
再者說,,這兩個孩子,本都生了一副熱心腸,。又偏偏遇到主家的小娘子,,跟他們主動求援。讓他們不管不顧,,把人家嬌滴滴的小娘子就那么扔在那兒,?
這種事兒,,他們姐弟倆,,是絕對干不出來的,。
喬細妹盡力繃住了面皮,不讓自己的擔憂泄露出來。
柔聲地安撫了舒姐兒和杰哥兒兩句,,就讓聶氏帶著這倆小家伙兒,,還有王氏的幾個閨女,,進了地窖去躲避,。
其他人,包括王氏和二房的幾個孫兒們,,都留了下來,。
喬細妹一手按著額角跳動的太陽穴,另一只手放在桌上,,屈起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面。心里不住地盤算著:
按說征兵這樣的事體,,家里的老少爺們兒才應該躲起來,。
但聽里正的意思,很顯然是只要大家伙兒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家里,,別太好奇外頭出什么事兒了,,就都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渡過這一關。
那兩個穿著皂吏衣裳的差役,,可能真的是來征兵的,。
但后面出現的那些真刀真槍、騎馬披甲的漢子,,就未必是為了這樁事來的了,。
靠山屯的里正,為人敦厚方正,,也素來跟老李家人關系不錯,。
老李家人平日里也沒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他應該不至于故意坑害老李家人才對,。
喬細妹定了定神,,覺得不能讓一大家子人這樣子干等著。
人閑著無事,,就容易多生是非,。
更何況這會子,氣氛這樣緊張,,女人孩子都進了地窖了,,剩下這幫爺們兒,再一個個地為了外頭的那伙人懸著心,,指不定會鬧出什么岔子來哪,。
她不敲桌子了,對老爺子李景福說道:
“景福啊,,你們晌午都吃飽了沒,?”
“?。堪,?!吃飽了!吃飽了,!我們都吃完了,,那伙人才進村?!?p> “哦,,那現在反正也沒什么事兒,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你教教兒孫們編席子,,你看咋樣?”
“編席子,,那得有葦子啊……”
“家里好像有柳條子,,還有不少秸稈呢,那個能用不,?反正這個我也不懂,,你看著辦。不能編席子,,就教教他們編筐窩簍也行啊,。”
李景福點點頭,,心里對喬細妹很是服氣,。
還是老妻有主張!
自己雖然面兒上也能強撐著不慌,,但卻著實想不到這樣能安撫人心的招數出來,。
喬細妹見李景福領會了她的意思,就又掉轉頭去指揮王氏:
“老三家的,,你趕緊去大廚房燒兩鍋開水備著,。大家伙兒剛從地里回來,這不得洗把臉,,洗個手什么的?”
“哎,!燒水快著呢,,馬上就好!”
老二李柳堅決不肯出屋了,。老三李松帶著李希仁他們幾個,,到院子里抱了些柳條子,、金達萊枝子,和長長的秸稈兒回來,。
柳條子和金達萊枝子,,都是這些天新撿回來的柴火。那秸稈兒卻是去年的陳貨,,已經失了水分,,變得又干又脆。
李景福摸了摸幾樣材料,,讓大家伙兒把大桌子支了起來,,一家子老少爺們兒就圍坐在桌邊上,湊在一塊兒,,從最基礎的步驟開始編筐,。
一家人都動彈起來了,臉色漸漸地也不似剛才那么緊繃,。
這莊戶人家就是這樣,,手上有了活兒,心里似乎就有了指望,,有了依靠,。
喬細妹自己走到籬笆院兒邊上,遠遠地往外瞅了瞅,。
整個靠山屯兒,,都變得十分安靜。
甚至連鳥叫蟲鳴之類的聲音,,都頗為詭異地消失不見了,。
簡直就像是大冬天,下大雪的時候,,到處都被厚厚的大雪覆蓋住那樣,,滿眼都是一片空空茫茫的感覺。
喬細妹往各個方向都張望了一會兒,,雖然沒有什么發(fā)現,,卻也不敢停留太久。
萬一惹怒了那幫來歷不明的人,,就得不償失了,。
她正準備回屋,忍不住又往遠處匆匆一瞥,,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似乎是里正?
里正怎么跑到老羅家的院子里去了?
她不敢多看,,急急地回了屋,。
心里的種種念頭,都交織在一起,,一時半會兒的,,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看來也得給自己找些事做,,才能不胡思亂想,!
喬細妹拿了李景福的兩件需要縫補的舊衣裳出來,做起了針線,。因為心思不定,,明明只是打個補丁的簡單活計,卻連連扎了好幾次手指,。
很快,,喬細妹就聽到了外頭的響動。
還有里正跟人說話的聲音,。
她側耳細聽,,發(fā)現里正和那些漢子,敲開了唐家的院門,,然后魚貫而入,,緊接著,傳來了一些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那些人似乎在找什么人,。但卻似乎不欲聲張。
她心中悚然一驚,。
忽然發(fā)現,,自己疏忽了一件事——渤海郡家家戶戶都有地窖,,他們這樣一家一家搜過來,,怎么可能會不看自家的地窖呢?
那兒媳婦兒和孫女們,,會不會被他們驚擾,,甚至侵犯,?
喬細妹一股火上來,嘴角就起泡了,。
疼得她差點張不開嘴,。
不行,,要么就得讓女眷換個地方藏,,要么就得把地窖遮掩過去,!
喬細妹急得團團轉,,實在想不出該怎么躲過這一劫。
唉,!要是當初挖地窖的時候,專門搞個能藏人的機關暗道就好了,!
可是,,那會機關術的木匠,原本就可遇不可求姑且不說,,你一個平民百姓人家,,搞這種東西,豈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你家有貓膩,?
但就算不搞個機關暗道,挖一個用來藏人的小地窖,,也比這樣子強?。?p> 喬細妹后悔不已,。同時心中暗恨自己的疏忽,。
平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兒……
這哪兒來得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