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yè)園已經(jīng)明顯能感到冷了，這和故鄉(xiāng)的寒冷完全不同,，但流浪在這座工業(yè)之城的游子們向來把這當成故鄉(xiāng)的召喚,。從這年起,，火車票已經(jīng)可以提前一個月售賣,，對于流浪的人，這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回家嗎,？“
”票買到了嗎？“
”哎呀,，現(xiàn)在都是找黃牛,！“
”每張票加50呢！“
”電話訂票吧,，據(jù)說只要排隊一會會,！“
”現(xiàn)在都流行網(wǎng)絡訂票了！“
”不行,，我怕騙子多,！“
”我坐大巴算了，太難買票了,！“
”大巴堵車多麻煩?。楷F(xiàn)在高速都流行堵車了,！“
”你們家的大巴走高速?。慷际亲邍朗〉赖?。沒事兒,。“
”為啥不走高速走國道??？“
”省錢唄！司機賺錢都容易嗎,？“
……
車間里也是此起彼伏的討論,，每逢這時節(jié)，員工的工作熱情都往往會被回家的期盼所遮蓋,?？山衲辏愃紱]有找楚離幫忙買票了,。TMK雖然說只是個企業(yè),，可工業(yè)園里的消息傳的并沒有想象的快，陳思和他的緋聞,，很快就煙消云散,，甚至都沒有傳到他耳朵里。雖然相隔不過幾百米,，可已經(jīng)天各一方,。上次見面還是一個多月前,，他在觀眾席，她在舞臺,。
曉紅,，卻給了他另一個消息。
“領導,？”曉紅剛剛從產(chǎn)線上回來,，對正在調試服務器的楚離輕輕的叫了一聲。楚離站起身來,，讓春來把剩下的指令逐個輸入,。
“曉紅姐什么事？”
“跟你說個事,?！睍约t神秘的，卻有些隱忍的態(tài)度,，讓楚離有些意外,。
“什么事，這么神秘,？”
“可能是曉紅姐懷孕了,。”春來頭也不抬的說,。
“你個臭小子,，做你的事?！奔热淮簛砟苈牭剑顣约t干脆就不說了,。
楚離看了看曉紅的樣子,，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春來居然識相的抬起服務器說：”好了,，我去裝,。“
等春來走了后,，曉紅問楚離：“你有沒有聽說陳思的事,？”
“她？什么事,？”
“這樣吧,，你小子是不是喜歡人家？”李曉紅居然開門見山的問了起來,。
楚離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嗯，很勇敢,?！袄顣约t伸出來一根大拇指，朝他豎了一豎,?！蔽沂巧洗慰闯鰜淼模愣⒅思已劬Χ贾绷?。而我以前跟你一起吃飯的時候,，聊什么，聊誰你都不感興趣,，單單對她的事比較上心,。話說回來，這個女孩氣質好,，人也漂亮,，說實話那么多人喜歡見怪不怪?！?p> ”曉紅姐,，你啥時候這么八卦了啊,？不像你的性格啊,。“楚離笑著說,。
”你別高興太早,。我聽說，有個香港人在追她,，而且動靜不小,。”
楚離并沒有太驚訝,，點了點頭,。”我和她也不是男女朋友關系,，這我也沒有辦法啊,。“
曉紅嘆了口氣,，”我只是想給你提個醒,，在我們這，女孩一夜之間被人家撬了去是很正常的事，你要是真喜歡,，可得努力啊,。“
”如果她接受了人家,，那是她的自由,，不是嗎？“
”話這么說沒錯,，但我覺得配得上她的男孩子不多,，你就不錯。但香港人下血本追女孩,，估計很少有人能把持住,。“
楚離突然笑的很大聲,，還仰著頭,。李曉紅看著他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急躁的說：“你笑什么,？瘋瘋癲癲的,。“
”看來如果來個香港人,，馮昭得失戀了,。哈哈“
李曉紅豎起眉眼，作扭頭走開狀,。楚離馬上止住笑,，伸出手抱拳行禮，請求原諒,。
”我是為你好,。傻瓜?！?p> 李曉紅走后,，楚離猛然覺得透不過氣。把襯衫地領口解開,，大口呼吸幾次才緩了過來。
楚離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上的陳思兩字,，一時思念綿綿。
”陳思,，還好嗎,？“
”嗯，我挺好,。你呢,？好久不見,！”
“我也還好，最近挺忙的,?！榜R上又說，“你都不去葉奶奶那了……”說完又覺得不妥,，”你好就好,。“
正當自己為自己咬舌頭的話懊惱時,，電話那頭陳思卻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像故鄉(xiāng)冬天冰雪融化后，第一縷春風穿過微微打開的窗戶,，拂動那沉寂了一個冬季的風鈴,。
“大忙人，等你電話等了好久,?！?p> “過年回家嗎？我?guī)湍阗I票吧,？“
”還不知道怎么辦呢,！“
“怎么了？”
“靜靜找了男朋友,，你知道的吧,？”
“嗯，是上次和她一起搭檔跳舞的陸承武嗎,？“
”對,，你有什么感受？“
”什么意思,？“
”你難過不難過,？“
”不……，我為她高興,?！?p> ”你有沒有聽到什么緋聞？“
“關于靜靜的嗎,？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緋聞滿天飛也不奇怪,?！背x只好裝傻不面對。
陳思這次沒有笑，“關于我的你沒有聽說嗎,？”
楚離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沒……沒有?！?p> “好的,，那也不用去管了?！标愃夹南?，Johnson你個臭小子鬧騰的還不夠。
“你的什么緋聞,？你找男朋友了嗎,？”楚離強裝鎮(zhèn)靜，問道,。
“沒有找,。“陳思有些得意,，”我還想問你一句,，靜靜找男朋友了，你真的為她高興嗎,？”
“嗯,，真心的?！?p> “那就好,。”陳思雀躍著,，“她現(xiàn)在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回三峽,。“
”不回去,，在哪過年,？東莞嗎？“
”看陸承武,?！?p> ”嗯，明白了,?！?p> ”那你呢？回武漢嗎,？“
”我……“楚離想說，如果你不回去，我只得一個人回去了,。畢竟要看望母親的,。”我要回去看看我媽媽,?！?p> ”好的?！瓣愃嫉穆曇舻拖氯?，“如果回去的話，我告訴你,?！?p> “嗯?！?p> 下班后,，陳靜回到陸承武的房間里。陸承武卻還沒有回來,。雖然兩人已經(jīng)同居半個來月,，但絕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會到陳思那里去吃飯，然后到睡覺時間才回宿舍,。陳思租的房子和TMK的宿舍只有一街之隔,，走路不過五六分鐘。
陳靜覺得無聊,，又打算跑回陳思那里,，走下樓梯，到街上時,。卻看見楚離雙手插著口袋來回的在樓下轉來轉去像個陀螺,。陳靜嘻嘻一笑，從一個燒烤的攤位繞進楚離的視覺盲點,，然后趁他往回踱步的時候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肩膀,。
”臭梨！“
楚離回過頭,，看見是陳靜,，緊縮的眉頭松開，,；裂開嘴笑著,。
”給強盜畫像——你一副賊樣！“陳靜開口就罵,。
”吃飯了沒有??？“
”還沒呢，打算去我姐那次,，走吧,，一起去?！?p> ”我……不去了,。“
”不去,？你到底在這干嘛?。俊?p> ”沒……沒什么……“
”你說你怎么老了這么多,？你怎么了,？“由于最近上夜班，楚離臉色白了許多,，睡眠不足有了黑眼圈,，眼睛里布滿血絲。他心里清楚最大的原因是最近心神不寧,，茶飯不思,。
”我……沒什么?！?p> ”你是不是生病了?。俊?p> ”沒有,?！?p> “那我要生氣了?！?p> “為什么生氣,？”
“你也不告訴我你怎么了，臉色那么難看,。我要喊我姐姐下來,。”
“不不,，別別,。我請你喝奶茶，好不好,？”
“好——啊,，臭梨，你居然知道收買人心了,，你變了,！”陳靜瞪圓了眼睛,，然后突然又笑著說：“買杯巧克力味的吧!“
楚離跑到奶茶店，買了一杯奶茶,，并叮囑少放糖,。又要了一包吐司和一個甜甜圈。想了想,，又買了一杯奶茶。
陳靜吃著喝著,，頭搖尾巴晃,。“你還是老實點,，跟我上去姐姐那吃飯吧,。”
“你在晶圓車間忙嗎,？”
“還行,，比以前反而要輕松?！?p> “也是,，你現(xiàn)在是線長，責任更大,，但是有些事不用親手做了,。”
“臭梨,，你別吃醋啊,，我現(xiàn)在有男朋友了?！?p> 楚離呵呵一笑,。
”你吃醋了吧？還假裝笑,！“
”沒有,。“
”??？這樣都不吃醋？看來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唉……“陳靜又一臉傷心的模樣,。
楚離默不作聲。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楚離點點頭,。
“是不是小葉,？”陳靜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她一直對你虎視眈眈,。我一放手肯定搶了去,。”
楚離搖搖頭,。
就當陳思兩個字在舌尖上的時候,，楚離突然想到一年前在火車上，陳思的隱忍,，克制,。頓時又把話咽下去了。
“你這個陳世美,，有了我和小葉,，還不夠？又喜歡上別人了,？“陳靜很認真的破口大罵,，”混蛋！“
楚離哭笑不得,。
”我把小葉當妹妹,，你也是我妹妹?！?p> ”唉,，我現(xiàn)在也有了男朋友了，管不了你了,?！瓣愳o幽幽的說。
”陸承武那么好的人,，你好好珍惜,。別開玩笑，以后更加別瞎說,，不然人家要誤會的,。”
“知道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把我當妹妹,。不過呀，天要下雨,，你妹我要嫁人咯,。”陳靜沒心沒肺的大聲嚷嚷道,。
“好了,，快上去吧,。”
“那你呢,？”
“我散步,。然后回去了?！背x把手里的奶茶遞給陳靜,，“把這杯帶給你姐姐吧?！?p> “行,！”
走了幾步，陳靜突然回頭,，“對了，你是病了,，是相思病,，對吧？”
楚離聽見“相思”兩字,，心里抖了一抖,。還是搖搖頭，不做聲,。
“姐,，楚離病了?！?p> ”啥,？“陳思轉身看著妹妹，有些憂心忡忡,。
”什么?。磕阍趺粗赖?？“
”他得了相思病,。“
陳思愣了一下,，眼睛轉了轉,。說，”哦,？“
“我剛剛在樓下看見他了,，他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在干嘛。后來買了奶茶和面包給我吃,，這杯奶茶他讓我?guī)蟻斫o你,?！?p> ”相思病沒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靶睦锊恢趺吹木蜆烽_了花。
“但是他臉色好難看啊,。胡子拉碴的,，難看死了?！?p> “你還有精力關心他,？”
”他是喜歡上誰了。我沒敢問是誰,?！?p> 陳思背過身去，手里撥弄著一株茁壯碧綠,，野蠻生長的空心菜,。努力克制住那一刻的亂。輕描淡寫的問”你天不怕地不怕,，還有什么不敢問的,？“
”他說不是小葉，那肯定是我不認識的了,。問那么多干嘛,，省的傷心了?！?p> 陳思轉過身來,，嚴肅的說，”靜靜,，你現(xiàn)在和陸承武在談戀愛,，而且已經(jīng)同居了，怎么還能想著楚離呢,？而且人家很久以前就說過,，把你當親人。他現(xiàn)在如果有喜歡的人了,，你不是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嗎,？“
陳靜突然眼眶一紅，“我就是還沒有想好,?！?p> “就算沒有想好，楚離就一定會和你在一起嗎？”
“姐,，我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楚離在一起,。”陳靜兩顆滾燙的淚珠滑落下來,?！蔽揖褪窍胍蠹叶缄P心我。他如果有了女朋友了,，肯定不會再理我了,。“
“那你為什么還要給他壓力,，他肯定怕傷害你,。你應該灑脫的讓他喜歡別人，然后你也好好的一心一意的對陸承武,?！瓣愃疾灰啦火垺,！彼绻辛伺笥?，為什么會不理你？你還是他的親人,，如果他真的說到做到，那你永遠是他的親人啊,。如果他做不到,，那你也犯不著念念不忘了?！?p> ”姐,，你干嘛這么兇？“陳靜看著姐姐,，”你從來不對我兇的,。我知道了?！?p> ”我們一定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沒問題，但是做對的事也很重要,。靜靜,，你以后要好好的，幸福的,，穩(wěn)定的過日子,。再也不允許做傷害自己的事，知道嗎？“
”我知道了,?！瓣愳o突然跑過來，抱住姐姐,。
陳思長舒了一口氣,，本來的一肚子話，又壓了下去,。
“楚離他已經(jīng)走了嗎,？”
“嗯，反正我看他往上沙村方向去了,?！?p> 陸承武依然沒有適應陳思做的菜的口味。稍微的吃了點,，就和陳靜回宿舍了,。但是陳思還是抓住了機會，和他談了談過年的計劃,。
“你今年過年有什么打算,？”陳思聽見廚房里嘩啦的水聲，確定陳靜氣鼓鼓的在洗碗了,，才對陸承武說,。
“我還沒想好?！?p> “我們家鄉(xiāng)有個風俗,，如果確定關系的話，女孩會傾向于去男孩家拜訪一下,。你和陳靜也已經(jīng)處了一段時間了,，你有沒有通知你父母？”陳思注意到陸承武把兩個手攪在一起,，“我現(xiàn)在不想問你這些細節(jié),。這是你和靜靜的事。但是春節(jié)對我們來說挺重要的,?！?p> “我?guī)ш愳o去上海過年吧?！标懗形湎露藳Q心,。
陳思點點頭，“你們決定就好,?！?p> 楚離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到河邊走了走，這里稍微有些偏僻,。河水漆黑發(fā)臭,，岸邊卻有茵茵青草楊柳垂條，河堤斜著直達河岸,，像一個漏斗,，好在傾斜度不大，很多人坐在柳樹下草地上看著河水發(fā)呆,。這些年政府終于開始宣傳環(huán)保,，整治，然而上游下游全是加工企業(yè),，排放沒有解決,，始終難以立竿見影。楚離也呆呆的望著河水翻滾遠去,，岸上的馬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霓虹下，盡是無所適從的行人,，努力的在熱鬧中尋找一絲歡樂,，以慰籍他們疲憊的身心。直到晚上九點多,，楚離才起身回去,。
走到樓梯間的時候，楚離恍恍惚惚,，如同做夢一般,。自從曉紅告訴自己陳思的事，加上陳思自己也說“關于我的你沒有聽說嗎,？”，心里十分難受,，最近看書也無法安心,，于是每天在房間里拼命的做俯臥撐，跳繩,，洗冷水澡,。這樣反復折騰下來，日漸消瘦憔悴,。此時神情恍惚,，似乎聞到那股致命的香味，那是熟悉的陳思身上的味道,。像是垂死的人抓住了生機,，原本灌鉛似的雙腳，如同注入能源，兩眼放光的往上爬,。走到最上層和倒數(shù)第二層夾層的時候,，香味預發(fā)清晰可辨，他抬頭往上看,，眼前全是散發(fā)著金光的不是陳思嗎,？
陸承武帶著陳靜回去后。陳思收拾了一下,，素面朝天的往外跑,。有些話她必須親口，當面告訴他,，不然心里不安定,。她尋思楚離是回房間了，于是循著方向往上沙村跑,。小葉的房子自己去過幾次,，離得不算近，也不算遠,，但是此刻走起來才發(fā)覺很遠,。腳步有些急，走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出汗了,。爬到頂樓發(fā)現(xiàn)房門禁閉,，敲門也沒任何反應。喊了幾聲估摸著楚離是沒有回來,。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卻已經(jīng)關機。于是在門口等楚離,，沒想到等了接近兩個小時,。
“陳思？”
”嗯,？“
逆著燈光看不清臉,，但一定能確認。她穿著一件收緊腰部的衛(wèi)衣和彈力長褲,，居家的穿著并不能掩蓋她的氣息,，兩手插在衛(wèi)衣的口袋里。
楚離走上來,，仔細的看著陳思,。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快樂，從胸腔發(fā)射到四肢,，每個關節(jié)都充滿了力量,，最后快樂來到頭頂,，感覺自己幾乎要離地而起。楚離鼻子一酸,，趕緊別過頭,。拉著陳思的手，說：”進來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