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元年四月,，北京城已經(jīng)被綠意籠罩。紫禁城內(nèi)各宮百花齊放,。各宮殿的窗戶都撕下了厚厚的桑皮紙,，換上了透氣透亮的輕紗,。
乾清宮、慈慶宮的部分窗戶上,，卻換上了綠瑩瑩的玻璃,。這些玻璃是張鯨主管的內(nèi)造工匠，燒制出來的第一批平板玻璃,。盡管大小不均,、厚薄有異，氣泡雜質(zhì)甚多,，仁圣太后卻喜歡的要不的,。
朱翊鈞曾勸仁圣太后等平板玻璃生產(chǎn)穩(wěn)定了，再統(tǒng)一更換,。仁圣太后道：“這見天的點著牛油燭,，熏得眼睛疼，可等不得,?！睂幙砂汛皯舾牧耍ミm應(yīng)玻璃,，也不愿意等第二批,。
因此慈慶宮的暖閣上，窗欞的木條有的變成了三角形,，有的變成了梯形,、有的甚至呈圓形,。在木匠的努力下,，盡量裝飾成對稱好看的形狀，倒也沒丑到辣眼睛的程度,。
此時,，明亮的暖閣里，一個個身著金絲鏤鳳對襟衫,，綠紗挑線鑲邊裙的宮女子們,，陪著太后打麻將。
那麻將乃是皇帝專門督造孝順兩宮的,，共造了兩副,。全部都是翡翠雕刻，二百八十八張綠油油的沒一絲雜色,，把從洪武年間開始,，緬甸軍民宣慰司所貢的玉料用個精光。
朱翊鈞估摸著每一副放在五百年后的拍賣行,，十幾二十億不在話下,。就是在現(xiàn)在,，普天之下要找出如此均勻無雜色的大塊玉料，出了紫禁城也沒地兒尋去,。
仁圣太后坐了一把莊,，再抓牌時，十三張里面竟有十張條子,，且有四對兒,，樂得嘴角直抽抽，拼命想壓抑住興奮的心情,，那笑卻都在臉上,。
陪著打麻將的新寧伯夫人汪氏見慈顏甚喜，估摸著太后來大牌了,。抬頭看向太后身后的宮女月娥,，那宮女點了點頭，用手摸頭,，捏鼻子,，擠眼睛，小動作做個不了,。
不到半盞茶時分,，汪氏打出一張九條，仁圣太后將牌推倒,，笑道：“譚家的可‘點大炮’了也,！”
見牌面時，竟是門清一色豪華七對子,，九條太后已經(jīng)有了三張,，汪氏打出最后一張，確是“點大炮”,。
汪氏打開荷包,，將金豆子數(shù)出一把，送到太后跟前道：“伯爺今日知道臣妾來陪太后麻將,，囑咐我道：‘太后家金山銀海的,，可要漲精神，往家里劃拉些’,，卻不料太后這般手氣,，臣妾只有孝敬的份兒呢！”
一句話說的仁圣太后慈顏大悅,，眉開眼笑道：“自從皇帝孝敬吾這新葉子牌,，咱可算有了下家了！這一日不摸它，真真茶飯不思了也,！再來再來,！”月娥等要幫助洗牌碼牌，太后道：“不必了,，自己壘這‘城墻’才有趣兒,！”
說話間，四圈戰(zhàn)罷,。那月娥勸道：“太后,，皇上說這麻將致人久坐，不利身體,，打過四圈卻要松乏些,。”
仁圣太后雖悶悶不樂,，卻也聽勸,。只因她初接觸時，沒日沒夜的玩,，頸椎疼痛難忍,，此時不犟了，就站起來走動走動,，和眾人喝茶聊天,。
等另兩個命婦出去松乏解手，那汪氏瞅準(zhǔn)機會跪地稟道：“今日臣妾厚顏,，想求一個恩典,。”
仁圣太后臉拉下來,，冷笑道：“皇帝說命婦入宮玩牌,，不免求到咱家頭上，果不其然,！”
那汪氏滿臉通紅,，要滴出血來,，哭著道：“臣妾本來沒臉來說,，伯爺在家打滾撒潑，只拿著臣妾和孩子出氣,，臣妾也是沒辦法——”說著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塊塊烏青。
陳太后見她哭得凄惶,，卻又不忍,。先怒道：“混賬行子！男人家不能頂立門戶，卻苦了你和孩子,?！庇謬@氣和顏道：“說罷，到底什么事,？可事先說好,，難辦的，我找皇帝也張不得嘴,?！?p> 汪氏哭稟道：“倒不是什么大事。日前皇上大朝,，御史點名時有一百多官兒未到,，咱家那混賬排第一個。不敢瞞太后,，伯爺確實懈怠,。——此前也有過幾次,，卻都是罰俸,。沒想到此番皇上發(fā)作，要免了伯爺爵位,！”
仁圣太后聽了,，眉頭緊鎖。為難道：“要是指婚退定這般事,，我卻好說,。這外朝任免臧否的事兒，咱家不敢應(yīng)承了也,?！?p> 汪氏哭到：“求太后慈悲罷，祖宗拿命換來的爵位,，今日為這般事丟了,，伯爺只好一死才能謝祖宗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還能指望誰,？”說罷砰砰磕頭，哽咽難言,。
仁圣太后覺得麻纏,，心里面給自己幾個嘴巴子，暗道：“再不敢讓外命婦來玩了,?！敝缓谜f個活話道：“嗯,，吾知道了，瞅準(zhǔn)機會,，跟皇帝說說,，實在不行，也沒辦法,?！?p> 汪氏本意是求太后免了新寧伯譚國佐的處罰，見太后臉色不虞,，不敢再求,，忙謝了恩起來。太后被她一哭,，也沒了繼續(xù)玩的心情,，今日的牌局便散了。
......
此時的武英殿內(nèi),，張鯨正攜內(nèi)府工匠向朱翊鈞稟報這平板玻璃的制造事宜,。
朱翊鈞此前知道有坩堝，就叫工匠利用坩堝燒出來的玻璃液,，用鐵管子去吹,，至于怎么吹，他一概不知,。
有工匠研究幾天,，用管子邊旋轉(zhuǎn)邊吹，將玻璃液吹起一個大泡,，平放后切斷,，玻璃液自然平鋪即形成一塊平板玻璃。
只是這辦法利用離心力,，自然中間厚,，邊緣薄。若平放的不穩(wěn)當(dāng),，不免有些七歪八扭的出來,，慈慶宮玻璃窗的丑狀即因此而來。
此時張鯨奏道：“皇爺,，這候匠戶吹得好玻璃,，有竅門能將玻璃吹成圓柱形，用利刃從中間切開,，兩邊一放,，卻又平又整齊也?！闭f完，那兩個匠戶將兩塊兩尺見方的玻璃獻上，朱翊鈞看時,，果然平整,。
朱翊鈞見張鯨介紹的候匠戶雖身強力壯，但兩頰松弛,，看來是真下力氣,，起心思琢磨了。容顏甚喜,，道：“做得卻好,！你要些什么賞賜？”
那候匠戶沒想到自己還有面圣的一天,，激動的險些尿了褲子,。跪在那里只知道磕頭，一句囫圇話說不出,。
張鯨知道朱翊鈞善寫大字,，湊趣道：“皇爺不如賞他副字，他家可有了傳家寶也,?！?p> 朱翊鈞點點頭，在大案上拿起毛筆,，寫了“大匠濟世”四個大字,，簽了“萬歷元年御筆”，又從荷包里拿出“體元主人”四個字的私章蓋了,。
又說道：“這吹玻璃的法子,，你不要敝帚自珍，卻要帶好徒弟,，讓他們都會,，且能推陳出新?！鳖D一頓又道：“賞你宮銀二百兩,，表里兩件，給內(nèi)府其他人做個樣子,?！?p> 張鯨吃了一驚道：“皇爺，這賞賜太厚了也,?；噬辖o張老先生的最多也就二百兩?！?p> 朱翊鈞笑道：“不妨事,，這候匠戶的事,，要在匠戶中廣為宣傳，讓大家都學(xué)他出力,?！?p> 那候匠戶謝了賞，像踩著棉花似的出了宮,。在兩名護軍的護衛(wèi)下,，捧著皇帝賞賜的東西回家，整個坊鋪里通轟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