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上的男子,一襲雪色衣裳,,銀白的長發(fā)同他目光一樣散發(fā)清泠的微光,,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桌案上那個白底蘭花雕的瓷瓶。
瓷瓶里的數(shù)枝桃花是清早剛從園子里折下來,,因為溫潯喜歡桃花,,自兩年前繼任城主之位后,溫漾便命人將在花月城內(nèi)城前前后后所有園子都種植桃花,。
最是嬌羞人間色,,卻輸佳人幾分情。
兩人同時溫氏血脈,,卻互生愛意,。特別是作為有傳宗接代之責的城主溫漾,會遭星道之譴,。
川泫百家之姓,,星道卻只選擇了時、溫,、南,、步、離,、蕭六姓為星道傳統(tǒng)的尊貴血脈,,并賦予其守護神器之責,在享受高人一等的厚遇之時,,這些后人當然也是要為之付出代價,,比如情愛,還比如自由,。
溫漾天資縱人,,加之后天努力,星魂已然覺醒三顆,,是九州城年輕一輩中佼佼者,。老家主溫黎化道之后,他眾望所歸繼承城主之位,。
可誰也不知道,,這位萬眾矚目的溫家翹楚,對他的胞妹抱著非分之想,。在其風光秀麗若無其事的外表之下,,掩藏著那顆被情愛煎熬的心。
因為銀魂之體,,費盡心思想保護愛女的老城主,,也是自小讓溫潯以男兒身份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然而這溫潯容顏姝麗,嬌美若花,,再怎么掩飾,,也能一眼瞧出女兒身份,久而久之,,便將她養(yǎng)在花月城內(nèi)城,,深居簡出。
至于溫潯突然留下一書,,只身離開花月城還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溫潯失蹤之后,溫漾傾盡花月城所有力量到處尋找,,卻徒勞無功,。
“南紓少主,?!?p> 南紓恍若夢中初醒,眼波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良久,才輕輕吐出一字,,“漾,。”
“不是說有要事找我么,?”溫漾并沒有到主座上,,而是來到南紓對面坐下。
見此,,南紓心中微微一暖,,道:“明日的救治大會可有把握?”
溫漾目光微凜,,“既然能找個假的來糊弄本座,,必是已經(jīng)坐不住。不管那人目的是什么,,明日救治大會,,我就不怕他不露出馬腳?!?p> 南紓默了默,,“潯那封留書上到底寫了什么?”
溫漾撫在杯沿上的手指一頓,,“花月城的事,,南紓少主還是少管為妙,。如果沒什么事,南紓少主還是盡早回去吧,?!?p> “不,還有一件非常重要之事,。玄滄鏡有異兆,。”
玄滄境是西夜城守護的神器,。這位南紓少主一發(fā)現(xiàn)玄滄境異樣,,便第一時間趕來北礫,看得出他對這位城主極其信任,。
溫漾微微冷笑,,“玄滄鏡有異兆那不是該告知五城盟中凌時家那位盟主么?告訴我又有何用,?”
“你忘了二十三年前,,邪主橫掃川泫的故事?”
能讓玄滄境發(fā)出警示的必定不是一般的邪魅與邪祟,,其修為至少在煉星三境以上,。當年邪主入侵川泫時,玄滄境更以裂境警示,??v是如此,面對實力懸殊的邪主,,川泫煉星界依舊被打得潰不成兵,。
周身散發(fā)出冷冽而不屑的氣息,“南紓少主,,我想你應該清楚,,無論是天大的事還是芝麻小的事,溫家從來都輪不上手,?!?p> 北礫城簡直是為‘五州盟’湊數(shù)而存在。
沒做城主之前,,溫漾還不知道北礫城是怎樣的狀況,,只知每年來參加溫家煉星士資格選拔的,無論資質(zhì)還是素質(zhì)都不忍直視,。
這兩年來,,他終于領教了他父上一直以來默默忍受的恥辱。就拿半年前在中凌城舉行的五州星會來說,,無論是坐席還是宴席,,北礫城永遠都被安排在最卑賤的地方,,所謂的五州共盟,同氣連枝簡直等于放屁,。三六九等,,攀高踩低,那些人的嘴臉他看一次就夠了,。
“漾,,玄滄鏡異動,意味著邪祟之力再次出現(xiàn)在川泫境內(nèi),。二十三年前,,邪祟作祟,川泫煉獄,,若非星祖以無上星魂之力封印星天,,川泫早就不復存在?!?p> 溫漾道:“雖然邪主被封,,他的那些蝦兵蟹將群龍無首,到處招惹是非,,這二十年來也從未斷過,。這些日子,中凌不是有那位少主披荊斬棘,,到處斬邪除異么?呵呵……所以,,這些話,,你還是留著給盟主去說吧?!辈⒎撬熖颖?,并非沒有血氣正義,實在是不想成為第二個南炎,。
南紓道:“漾,,你還不明白么?人族,,最易惹上邪祟的是銀魂之體,,更以血脈至純的世家銀魂之體為尊?!?p> 此言一出,,溫漾漫不經(jīng)心的臉上瞬間巨變。
邪祟不同于邪魅,,乃是煉星士的煉星道途上萌生的一種異物,,煉星士修的是正道,,吐納星天之正念,然根據(jù)宇宙間的能量守恒來說,,有多少正氣,便有多少邪息,,并煉星士擯棄的那些邪惡之氣并沒消失在這世間,。它們沒有實體,也沒有識覺,,浮游在世間最骯臟陰暗的角落,直到有一天產(chǎn)生意識,,不滿足于現(xiàn)狀的邪祟們,,便開始尋找宿主奪舍,,它們所喜好的自然是具有魂體的煉星士,以及銀魂之體的人族,。
萬年來,,煉星士跟邪祟的對戰(zhàn)從未停息過,,只不過,每每邪不壓正,。而二十三年前,邪主的出現(xiàn),,大概是意外中的意外,,讓整個川泫措手不及。他的實力遠遠超過了川泫當時最高修為煉星五境,。
其實,若不是邪主奪舍了南炎蕭氏二子蕭壑的,,世人還不知世家血脈的銀魂之體能讓邪祟發(fā)揮如此強大的力量,。之前根本沒有過先例,!
“玄滄鏡異動之事有多少人知道?”
溫漾知道,有先前的經(jīng)驗教訓,,這事要是讓中凌時家知道,便會不遺余力將世家中的銀魂之體趕盡殺絕,,以絕后患,。
南紓道:“父上閉關,,唯今只有你我二人知之?!?p> 溫漾忽然很感激眼前之人,目光灼灼盯著他,。自從四年前在碎云谷無意救他一次,,這人便似乎纏上他了,。直到半年前,這人醉酒之后吐露心扉,,他才知道他竟對自己一見鐘情,。心中早有人,,哪會再接受他人情誼,更何況眼前還是個男子,。他一直與這人刻意保持距離,,可對方似乎并不死心,隔三差五地總往北礫城跑,。
南紓被他這么一盯,,臉頰已微微發(fā)熱,,卻又舍不得避開目光,鴉睫如脆弱的蝶翅輕顫起來,,連同呼吸也不自覺地輕促起來,。
察覺他的異樣,溫漾猛地回神,,輕咳了聲,“可……可有什么萬全之策,?!?p> 南紓有些失望地低下頭,,輕輕吸了口氣,收起不該有的心思,,復又看向他,,道:“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改變溫潯的魂體,。”
“銀魂之體如何能輕易篡改,,這萬年來,恐怕也無此先例吧,?”
“倒有一個成功的先例,。三千年前,,東秦離氏離書煥?!?p> “說來聽聽,。”
“找到命星,,通過篡改命星印記,改變魂體,?!?p> “找到命星,?”
“需要開啟星天?!?p> “這星天一旦開啟,,邪主便有可能沖破封印,,屆時整個川泫必將大亂?!睖匮抗鈴碗s,。
“有個時間節(jié)點,可以蒙混邪主的識覺,。月圓之夜星辰受月魄之力的影響最大,也是整個星天,,星力最微弱的時刻,,正子時,,又是星序重列之時。只要在這個時間點上開啟星天,,邪主無法察覺。只是我們有一息時間,,要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找到溫潯的命星,,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這一線生機值不值得去嘗試,,就看漾的考慮決定了?!?p> “既有一線生機,,還有什么可考慮,。我絕不會讓潯置身險境,即便讓我粉身碎骨,?!?p> 南紓默了默,,心底漫溢一絲酸楚,要是他能對自己,,像對溫潯一樣,哪怕是有萬分之一,,即便此刻讓他死了,,他也甘之如飴。
*
此刻,,花月城某處殿宇內(nèi),。
殿門半敞,一道黑影閃身入了殿,。
那黑影凌波微步,,迅速靠近站著窗口處的背影,在其一丈外,,突然收住腳步,,畢恭畢敬行了一禮,“主子,?!?p> “事情辦得怎么樣了?”并未回頭,,似乎仍流連于窗外夜景。
那黑影上前一步,,在那道背影耳根處細細絮語了一番,。
“你說的是真的,?”饒是老謀深算,也被那黑影帶來的消息驚了驚,。
“千真萬確。主子,,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做,?”
沉了沉聲,“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