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徐淮景慣常冷漠臉,但徐淮王妃還是隱約察覺到他不高興,。
她想這是自己“睡相不佳,,擾人安眠”惹出來的,每日換藥時便謹(jǐn)言慎行,。
更沒好意思立刻就問王府工坊的事,,打算等徐淮景這場起床氣過了再說。
之后幾日都只零星飄點米粒碎雪,,到四月十九這天雪就徹底停了,。
卻又刮起風(fēng)來。
徐淮王妃午睡了小半個時辰,,周身被煨得暖融融,,可一出房門就被挾冰裹雪的風(fēng)尾掃到瑟瑟發(fā)抖。
天冷成這樣,,不合適去香雪園見太皇太后,。
徐淮王妃一時無事可消遣,便讓人煮了山楂烏梅茶,,又躲進(jìn)書房,。
當(dāng)然,徐淮景這個“奉圣諭禁足”的家伙也在書房,。
如今兩人在書房內(nèi)已形成了共處默契,。
通常徐淮景端坐在書桌后,而徐淮王妃則在窗畔坐榻上擺個小方幾,。
有時徐淮王妃會問他一些齊國的事,,此外便井水不犯河水。
兩人都習(xí)慣了這么共處一室,,所以徐淮王妃進(jìn)去時,,正在看書的徐淮景連眼皮都沒抬。
徐淮王妃盤腿坐在小方幾前,,淺啜果茶潤了喉,,便開始翻看紫玉歸整好的雍京城貴婦名單,。
外頭太冷,,這書房里又太暖和,她坐了沒一會兒就開始犯懶,,總有些散神,。
于是她暫時放下名單,手捧茶飲,歪頭去看徐淮景,。
這人長得是真好看,。
若要說好看到什么地步,徐淮王妃曾偷偷與琥珀打趣:拋開旁的,,徐淮景這長相,,就是“無事時看著可提神醒腦、吃飯時看著能多下一碗飯”的那種好看,。
只可惜,,她也就能看看。
想是徐淮景察覺了她的目光,,抬頭活動脖子時,,微掀眼簾睨了她一記。
“我說淮王殿下,,您這起床氣可夠持久的,。”徐淮王妃輕咳兩聲,,佯裝無事地打趣,。
“我睡相不佳擾您清夢,那都是四月十五夜里的事了,。過了這么多天,,怎么還是一張沒睡好的氣悶?zāi)槪俊?p> 話音未落,,她忍不住捂唇打了個呵欠,。
徐淮景沒接她這話,只瞥向她困淚迷蒙的雙眸:“要睡回寢房去睡,?!?p> “這是什么話?我又不是進(jìn)來睡覺的,,”徐淮王妃挪了挪坐姿,,正面朝向他,“欸,,說真的,,這幾夜我可沒亂動越界吧?”
徐淮景目光幽幽冷冷:“嗯,?!?p> 這就讓徐淮王妃百思不得其解了:“既不是我吵著你,你怎么還是睡不好,?”
徐淮景沉默垂眸,,避開她的目光,。
一連幾夜都如臨大敵,專注防備著這女人,,生怕她半夜里又突然翻身貼過來,。睡得好才怪。
徐淮王妃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冷淡,,倒也不以為忤,。
她低頭抿了口果茶,立刻被酸啾啾的滋味惹得瞇眼皺臉,,眼角沁淚,。
久未等到她再出聲,徐淮景不動聲色地抬眼,,正好瞧見她這副模樣,。
不知怎么的,他感覺胸臆間像被貓爪子輕撓了兩下,,一股隱秘的酥麻感悠悠漾向周身,。
正當(dāng)他無所適從時,徐淮王妃又說話了,。
“我猜你這幾日心事重,,所以才睡不好。不如今夜我將帳中香換成安神的試試,?”
她頓了頓,,又補(bǔ)充道:“放心,不沾衣的,。就是大婚當(dāng)夜用過的那種,,你還記得那種氣味吧?”
大婚都是半年前的事了,,徐淮景有些想不起她說的那種氣味,。
他警惕蹙眉:“橘子氣味?”
“不是橘子,,是……”徐淮王妃一時詞窮,,竟不知該如何用言語描述那種香的氣味。
呆了片刻,,她索性從坐榻下來,,捧著手中果茶走向書桌。
她雙手捧著杯盞,,遞近他鼻端:“喏,,跟這種氣味有點像。酸酸的,,但又混著回甜……徐淮景,?,!”
不怪她驚訝到直呼其名,,實在是徐淮景的舉動過于詭異,。
他居然就著她的手,低頭抿了一口,!
在私下里,,徐淮王妃喝水有個小動作,被紫玉提醒許多次都改不了——
她說話時會將杯子捧在掌心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杯子是她才喝過的,。
她今日未著脂粉,自也就未點口脂,,這便讓人無法分辨,,徐淮景的唇抿到的那處杯沿,是不是……
徐淮王妃覺得,,書房里好似瞬間升溫,,比方才更熱了。
“我遞杯子,,只是想讓你聞聞這氣味,,”她面無表情,聲音木然,,“沒要喂你,。”
“哦,,”徐淮景略低下了頭,,“別靠我這么近?!?p> 天曉得他為什么會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他又嘗不出味道。
為著那口茶,,整個下午兩人都尷尷尬尬,,幾乎沒說過話。
但徐淮王妃言出必行,,還是讓紫玉將帳中香換成了安神的那種,。
入夜,徐淮景躺在帳中,,反反復(fù)復(fù)閉目,、睜眼,說不出心中是煩躁還是……別的什么燥,。
雖因小時的一些遭遇,,他口中不太能辨別五味,,但嗅覺倒還靈敏。
此刻鼻端縈繞著淡淡果香,,仿佛掛在枝頭的櫻桃果,,甜中帶點微酸,還沾著晨露甘冽,。
這種氣味,,與下午書房里那杯山楂烏梅茶近似,卻又不太像,。
徐淮景輕輕翻了個身,,面朝外改成側(cè)臥的姿態(tài)。
可帳中到處漂浮著這味安神香的氣息,,任他朝哪邊睡都避無可避,。
他瞪著黑暗中的帳幔,腦中閃現(xiàn)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或許,,白日里那杯山楂烏梅茶的氣味,,比這帳中香要好些。
至于好在哪里,,他翻身好幾回都沒想明白,。
“這是床,不是油鍋,?!北怀车桨胄训男旎赐蹂薹捺洁臁?p> 徐淮景微驚,,沒有再動,。
身后的徐淮王妃卻困嗓含恨,口齒不清地補(bǔ)上警告,。
“再像條煎魚似的翻來覆去,,信不信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睡不成?哼,?!?p> 撂下這含義不明的警告后,徐淮王妃的氣息漸又平穩(wěn)綿甜了,。
徐淮景閉上眼,,卻更睡不著了。
哼什么,?大婚之前誰還沒學(xué)過點該學(xué)的,?以為就你有一百種法子讓人睡不成?
第二日清晨,連著幾日的風(fēng)雪終于有一絲停滯的意思,。
等徐淮景從書房出來時,,抬眼就愣住了。
徐淮王妃身著杏紅素羅裙,,長發(fā)只用發(fā)帶束了一半,,恣意披在身后。
燦金的夕陽星星點點沾在她的衣擺上,,暖風(fēng)輕輕撩起她長長的衣帶尾端,,整個人顯得明艷,、生動又飄逸,。
此時院中的牡丹大都將開未開,她立在花前,,華妍極盛,,再無花可與她爭色。
徐淮景倏地收回目光,,同時挪步擋住了書房門,。
那頭,徐淮王妃瞧見了他,,便緩步行來:“打擾殿下了,。我就來問問,淮王府名下可有制藥的工坊,?”
徐淮景愣了愣:“有間制藥的小工坊,。”
“有多少工匠呢,?”徐淮王妃雙眸乍亮,。
徐淮景錯開眼:“約莫二三十個。詳情你得問姜叔,。他不太細(xì)問府中雜事的,。
徐淮王妃愉快地點頭:“我能借用工坊來藥?”
回答她的,,是徐淮景那仿佛看傻子的眼神,。
“你有府庫鑰匙,還有我的印鑒,,想用什么都可自取,。”
徐淮王妃這才想起,,大婚當(dāng)夜,,徐淮景給了她鑰匙和印鑒,也確實說過“想用什么都可自取”這樣的話,。
于是徐淮王妃心花怒放,,順嘴溢美:“我就喜歡你這種豪氣大方的美男子,!”
徐淮景心中錚聲一響,兩耳驟然發(fā)燙:“好好說話,?!闭{(diào)戲誰呢?,!
“行行行,,你怎么說怎么是,”徐淮王妃笑眼彎彎,,敷衍行了個辭禮,,“那我就不耽誤你談事了,早些忙完也能早點歇著,?!?p> 徐淮景到底還是沒忍住,多嘴問了一句:“又是徐南葵和你的小秘密,?”
徐淮王妃揮了揮手,,說道:“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