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干凈他臉上斑駁的血跡,盯著那張難掩貴氣的臉,,涼意慢慢從腳底攀上后脊柱,。
小小年紀,竟然隨身帶著這么多殺器,。
一只冰涼的手拽住了我的手腕,。
那張精致的臉上,漆黑的瞳仁不帶任何情緒,,空洞而無理,。
明明長得這么漂亮,看上去就一副細嫩矜貴的樣子,,指腹卻粗糲的不像話,。
他擰起眉頭:“你救了我?!?p> 一想到所有兇器都被收起來了,,我的膽子立刻大起來。
我兇神惡煞道:“對,,那又怎么樣,?把手給我松開!邊兒去,,老實呆著,!不然別怪我現(xiàn)在就把你丟出去!”
他怔了怔,,竟然真的聽我的話,,乖乖地松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耐煩地給他綁布條:“富貴,,我叫富貴。”
“……”
孩子看了一眼四周,,面無表情道:“這是你家,。”
我剛想開口,,就聽到他淡淡道:“你的家跟名字還是有點差距,。”
我悄悄摁了一下他的傷口,,如愿看到他皺起眉頭,,惡劣道:“不喜歡你可以出去?!?p> 孩子看我一眼,,沒說話。
我把粗面饃饃泡成糊糊,,分成兩碗,,遞給他的時候明顯看到他愣了一秒,但最后還是順從地接過,,禮貌地道了聲謝,。
我忍不住冷笑道:“小少爺,你還記得家在哪里嗎,?”
孩子淡淡道:“我沒有家,。”
我詫異道:“你看著也不像流浪兒,,怎么會沒有家,?家里親人呢?”
孩子扶著碗,,輕聲道:“死光了,。”
我一時語塞,。
那孩子攪了攪碗底:“你平時就吃這些,?”
我冷哼一聲:“對,怎么,?”
孩子語氣淡淡:“難怪叫富貴,。”
我嗆了一口,,怒道:“嫌棄你可以不吃,,我沒有逼著你吃?!?p> 孩子笑了一聲:“這么容易生氣,?”
我瞪著他,。
孩子把碗遞給我,揉了揉眉心道:“你吃,,我不餓,。”
我狐疑地接過碗道:“你確定,?你不吃可就沒東西吃了,?!?p> 孩子嗯了一聲,,頓了頓:“你家里就你一個人?”
“我爹出去打獵,,三天沒回來了,,可能是被熊吃了,,”我有些低落,,“也可能是不要我了,?!?p> 那孩子笑了笑,,道“不會的,?!?p> 我有點詫異:“你怎么知道不會,?”
“你這么……”他看我一眼,,道:“單純,,我想你爹一定很愛你?!?p> 心情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好了點,。
我摸了摸鼻子,吭哧吭哧地扒碗,。
孩子瞇了會兒眼睛,,從手腕處拽下來一塊金貔貅,淡淡道:“這個給你,,去當鋪當了換點糧食,。”
雖然筆墨書畫跌價跌的厲害,,但是金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值錢,。
我捧著那塊閃閃發(fā)光的金貔貅,感覺眼睛都跟著在發(fā)光,。
金貔貅誒……
我咬了一口,,又在陽光底下照了照。
我的天,,真的是金子……
那孩子看我一眼,,笑了笑,。
我點頭哈腰道:“小少爺想吃什么?老奴這就去給少爺買,?!?p> 孩子微哂:“都可以?!?p> 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不光臉長得好看,,就連戴的小金子也這么好看,真是的,。
我殷勤地給他蓋上家里唯一的破毯子,。
這天晚上,我那便宜老爹總算冒著風雪凍的滿鼻子冰碴子扛著弓回來了,。
“什么味道,?怎么這么臭?”
我被煙灰嗆得灰頭土臉,,熱淚盈眶地從灶臺探出頭:“爹爹,,你終于回來啦?!?p> 我爹捏著鼻子把弓掛在墻上,,繞過我單手拎起鍋蓋,看著那焦糊的一坨皺起眉頭,。
“有蘇思河,,你搗鼓的這是什么東西?”
孩子半倚在床頭淡淡道:“據(jù)說是紅燒羊肉,?!?p> “羊肉?你哪來的錢買羊肉,?暴殄……”我爹痛心疾首地說到一半,,震驚扭頭,“這又是誰,?”
“不知道,。”我搖了搖頭,,“撿來的,。”
……
孩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有蘇,?”
他表情古怪地笑了笑,,輕聲道:“倒是個好姓氏?!?p> 我把羊肉盛出來的時候,,明顯看到我爹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
那孩子倒是很淡定,倚在床邊默默看著我操作,。
他用那矜貴的小手拿著筷子挑挑揀揀的時候,,我還小小激動了一下。
直到看到他淺嘗一口,,面無表情地評價:“甚是難吃,。”
然后面無表情地把筷子放下了,。
我:“……”
外面寒風肆虐,,屋子里卻因為燒了火很暖和,然而那孩子仍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動不動就要咳嗽兩聲,。手腳冰涼,,而且脖頸處血管青黑。
這個不正常的形容,,很像是中了什么慢性毒,。
可我把過他的脈,只是氣血不足,,偏體虛,,卻把不出什么實質(zhì)的東西來,也可能是我技藝不精,。
我爹一向走的是正直無私大善人人設(shè),,因此即便這個孩子來路不明,他也沒過多追問,,反而很心疼他滿身的傷,。
我想著那袋生馬錢子粉,還有那把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再看我爹忙前忙后的樣子,,總覺得硬要套單純這個詞,我爹才是最適合的人選,。
不僅如此,,我爹聽說我把人家的金貔貅當了,立刻就難為情起來:“小女年幼,,將小公子珍貴之物典去了當鋪,,今日天色已晚,明早我便去將它贖回,,還請小公子不要計較,?!?p> 我小聲道:“明明是他喊我去當?shù)模吹褂殖闪宋业腻e了,?!?p> 結(jié)果被我爹毫不留情地拍了下腦瓜。
孩子看到我怨懟的目光,,勾起唇角:“您說的這是什么話,?明明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阿河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點東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這一番回答,,不卑不亢,,進退自如,哄得我爹眉開眼笑,,直呼好孩子,。
那孩子即便一層一層裹著我灰不溜秋的破麻衣,即便被裹的像個密實的蟬蛹,,看起來也跟這里格格不入,。
我放下羊肉湯,把他身上的毯子又裹緊了點,,壞心眼地在他耳邊悄聲道:“也是,,我拿你什么都不過分,有什么東西能比小少爺?shù)拿靛X,?”
結(jié)果被他不動聲色地扣住五指:“有啊,。”
我掙了掙,,沒掙動,,只好順著他的話問:“什么?”
這家伙是吃菠菜長大的嗎,?明明看起來那么虛弱,,力氣卻大的要命。
他一本正經(jīng)道:“我的愛,?!?p> 那雙清澈的瞳仁比窗外漫天紛飛的雪色更加透亮,漂亮而精致,。
我譏諷地冷笑道:“小少爺?shù)膼勰苤祹讉€銅板,?”
他直勾勾盯著我:“有了我的愛,就可以要我的命,?!?p> 我愣了愣,。
他垂下眼簾,輕聲道:“有蘇思河,,我把我的愛給你,,償還今天的救命之恩。他日就算你我針鋒相對,,你想要我的命,,我也給你?!?p> 我脫口而出:“神經(jīng)病,。”
孩子似乎倦了,,沒有應(yīng)聲,,反而閉起了眼睛。
說實話時間太過久遠,,我其實已經(jīng)有些記不太清了,,籠統(tǒng)來說也只不過是幾句年少戲言。
而他竟然記得,。
云瑯幫我掖了掖被角,,垂眸道:“明早還要趕路,,殿下還是早些睡吧,。”
我趁機勾住他的小指,,在他詫異的目光中起身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唇角,。
“好夢,云瑯,?!?p> 云瑯喉結(jié)滾了滾:“好夢?!?p>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夜我睡得很沉,夢里沒有紛雜的前塵往事,,也沒有念念不忘的舊人,,就好像睡在燃燒的篝火旁,溫暖而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