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十八年,秋,。
銅鏡里映出一張嬌俏可愛的臉,,額前一頓殷紅的虞美人帶著幾分不羈的妖冶,花鈿正側(cè)著身子歪著頭看著她那頭已經(jīng)及腰的長發(fā),。含黛眉皺得緊緊的,,她今年已經(jīng)十一歲了,太子趙錦城卻還沒有來長青娶她,。
“姑娘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他日太子爺來了長青,見了姑娘,,一定都不會再想回上云了,。”
十六歲的田梨已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也比前幾年懂事了許多,。她一下一下地給花鈿梳著那頭如墨的青絲,青絲及腰,,小美人卻未成年,。
“田梨姐姐,你說,,哥哥是不是忘了我了呀,?”花鈿大眼睛望著她。
記憶里,,在皇宮的時候,,花鈿是很招人喜歡的,太子趙錦城也十分寵著她,,回來的時候還特意出城相送,。不過,畢竟都是小孩子的戲話,況且太子的婚姻大事也是云國大事,,都是由皇帝說了算的,。
田梨笑道:“姑娘還小,還嫁不了人呢,?!?p> “可是哥哥長大了呀?!彼闼阙w錦城,,今年都十八了。
“哥哥長大了也沒法娶你呀,?!?p> 花鈿站起來,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田梨,,好生羨慕:“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到田梨姐姐這般高呢,?”
“再過幾年就好啦?!?p> 窗外一直響起珠玉一般清脆的琵琶聲,,她爹文卿一早起來就在院子里彈著琵琶,這一年里幾乎每日清晨都是如此,,花鈿都不用田梨來喊她起床,。
田梨推開花窗,望著院子里彈琵琶的文卿,,說道:“老爺這琴聲是越來越好聽了,。”
去年秋天的時候,,文卿鄉(xiāng)試考中舉人,,所以大家都改了口稱他文老爺。文母欣喜,,就把破落房子重新修整擴建了一番,,花鈿也有了自己的臥房,不用再跟文母,、田梨三個人擠著一張床了,,這花窗也是她和田梨精心布置過的,越發(fā)地像個千金小姐的閨房了,。
此刻,文卿正在院子里無比沉醉地彈著琵琶,,身邊圍著大花狼,、花驢子和大花兔,雙腿站立在地,兩只爪子跟著他的琵琶聲有節(jié)奏地打著拍子轉(zhuǎn)著圈圈跳著不知名的舞,。
花鈿從屋子里出來,,坐在她的專屬搖椅上,看著這些大大小小的動物跳得停不下來,,也哈哈哈哈地拍掌大笑著,。
一曲完畢,節(jié)奏突然消失,,它們歪歪倒倒地又走了兩步后,,全部筋疲力盡地倒在了地上,雙眼無神,,不知身處何地,。
文卿瞅著對面的花鈿:“怎么樣,爹爹的琴藝是不是又進(jìn)步了,?”
文卿每日勤練琵琶,,是要繼續(xù)參加會試。去年中舉之后,,太妃給他謀了一個九品芝麻官,,他給推了,為的就是專心準(zhǔn)備會試,。
花鈿拍手掌叫好:“爹爹又進(jìn)步了,!爹爹,現(xiàn)在輪到我啦,!”
話音剛落,,剛才還躺在地上裝尸的大小動物全都一躍而起,連奔帶跑出了院門,。
“來來來,,我們家姑娘來彈琴,我呢,,就去你隔壁阿虎哥家里,,教他彈琴?!蔽那鋵⑴媒坏剿种?,也一溜煙跑了。
田梨也道:“姑娘,,我去幫老夫人做飯啊,。”
花鈿嘟著嘴朝他們各自翻了個白眼,,手指嫻熟地?fù)苤傧?,這琵琶音出來,音律齊全,琴音清奇,,本是珠玉般的琴弦愣是發(fā)出了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院子里新開的菊花竟然發(fā)出了悲涼的嗚咽聲。
文母正端了一盆水出來倒,,一手端著盆,,一手捂著耳朵,“唉”了一聲:“新開的菊花也哭了,!”
那潑出去的水突然狂亂地在空中奔走,,大半又流回了盆里,文母趕緊放下水盆,,沖回灶房,,一把將門給關(guān)得死死的。
花鈿見她奶奶那盆水一半在空中飛舞,,一半在盆里飄蕩,,覺得好玩極了,就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兩汪水就發(fā)力撥弄著琴弦,。灶房里的文母和田梨耳聽得這琴音又恐怖了三分,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兩只手緊緊地捂著耳朵,。
院門口的大門大開著,大花狼,、花驢子和大花兔并排蹲坐在地上,,隔著一道門檻望著院子里左右兩汪水像兩條游龍一樣互相撕咬著。隨著琴音的高低起落,,它們的嘴巴一點一點變大,,眼珠子一點一點變圓。
路過他們家的鄰居聽見這駭人的琵琶聲,,都尖叫著大喊:“文家老爺誒,,快管管你家閨女喲!”
文卿在隔壁阿虎家里聽得清清楚楚,,也不應(yīng),,就笑笑。他家閨女就這樣,,整個厲文縣都知道了他閨女彈琴難聽,,街坊鄰居也早就習(xí)慣了,路過也只是習(xí)慣性地吼吼,。
不過,,今日這聲音有點難聽得過了頭,,狼哭鬼號都不像了,倒像是人拿著鋸子磨著鋸子,,可刺耳了。他實在沒忍住,,就從阿虎家里出來,,站在自家院門外遠(yuǎn)遠(yuǎn)地瞧著院子里頭。院門口整整齊齊坐著的四只倒像是無事一般,,事實上它們只是被那掐架掐得厲害的兩汪水給看得忘了琴音,。
“閨女啊,你注意一下分寸,,一會大伙該抄家伙來打你了,!”
文卿高聲喊了一句,忽然間從大花兔頭頂上瞧見兩個水狀的東西在打架,,打得還活靈活現(xiàn)的,,像極了兩條龍在打架。
他擦了擦眼睛又仔細(xì)瞧了一遍,,確是如此,。
花鈿一邊彈著琵琶,一邊呵呵呵地大笑著,,好半天盡興了才停了下來,。
“喲,真不愧是我女兒,!”文卿走了進(jìn)去,,地上兩汪水早就像散了架似的軟趴趴地落在了地上。
“兩汪水都能被你給彈得打起架來,?!?p> 不得不說,他女兒的琴音毫無藝術(shù)欣賞性,,但是極具殺傷力,。萬物可在一瞬間了無生意,也可在一瞬間恢復(fù)生機,。雖然曲不成曲,,調(diào)不著調(diào),卻莫名其妙地就入了境,。
文卿摸了摸她的頭:“我家閨女真真是個奇女子也,!”
花鈿嘻嘻嘻一笑,將琵琶遞給她,,去敲灶房里的門:“奶奶,,什么時候吃飯呀,?”
文母隔著門叫道:“吃什么飯,都被你的聒噪聲擾得飯都做不了了,!”
一會門開了,,花鈿跑進(jìn)去到處瞅,文母給她抓了個飯團子:“先吃這個墊墊肚子,,灶房里臟,,外頭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