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上帶天相剛出平原范圍，來到一處小茶肆略歇,。茶肆雖小,，客人不少，天上問小二道：“小兄弟,，前方何處,。”小二小跑過來,，欠身道：“前方是御獸垣,。”這一低頭,，正好看到桌腳旁的天相,，眼中便有心思。而后若無其事問：“大爺,，您要點什么,？”

　　“勞煩端些面食?！碧焐衔固煜喑赃^,，正要起行,，小二殷勤上前，悄道：“大爺,，還聽小的一句勸,，您帶有異獸，最好繞開御獸垣而行,?！?p>　　“哦？這是為何,？”

　　“您第一次來這里吧,？御獸垣以御獸為立身之本，您說呢,？”

　　天上心道：“御獸,？小二所說和北地老哥之言相合，我懷抱天相,，的確不好穿城而過,。”便問：“那該如何繞行,？”

　　“從小店往東南走上幾里,，有個小樹林，林中有條小路,，等穿過去,，就越過御獸垣范圍了?！?p>　　天上正欲相謝,，就聽有人呼喝道：“李四，上茶,！”小二慌張回了一句“來了”,，卻仍不愿熱心腸半途而廢，對天上著急道：“您就快去吧,?！闭f罷，貓著身子而去,。

　　天上帶天相尋見樹林,。林中樹木倒不高大，只是雜草叢生,，中間羊腸小道,，曲曲折折通往深處。天上曾經(jīng)藝高,，自不懼怕,。一路荊棘擋道,，枯草絆腳，天上抱天相于懷,，小心護好,。一人一獸未過半程,，忽見天相猛地豎起耳朵,，機警四處張望。見此,，天上不可不慎,，駐足凝神，方聽到有窸窸窣窣作響聲隨于身后,。

　　林中之物知被察覺,，再不靠近?？傻忍焐显龠~腳,，聲音又會出現(xiàn)。如此往復(fù)幾回,，林中之物似不耐煩,，這一次等天上走動，聲音成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天上看去身左,，則右邊響聲靠近，看去身右,，則左邊作響,。

　　天上暗嘆：“竟然這般機敏！”便改心思,，要看看何物作祟,。左手抱穩(wěn)天相，不回頭地邁幾大步,，而后忽然回頭望去左邊,。就在他轉(zhuǎn)頭這一瞬，右邊一灰色之物竄出躍來,。天上右手一撥,，一根手腕粗的樹枝擋在右肩，正被那物咬個正著,。這才看清,，掛在樹枝上的是一只一尺長短的灰貂?；阴跬胍嗵焐喜弊?，這一下自然十二分用力,。饒是它有害人之心，可天上不忍傷它,，右手抓住灰貂脖頸皮肉,，想幫它脫開。不料,，灰貂可不識好人心,，鼻孔呼哧幾下，就冒出黑煙,，嘴中更是竄出火焰,，頃刻間將樹枝燒個精光！

　　天上連忙往后退去,，卻被原在左邊的另一只抓住機會,。左邊那物猛地出現(xiàn)、跳起,，張大嘴來咬天上,。天上急急伏身，堪堪躲過,。

　　二灰貂合在一處,，雙雙呼哧幾下，并駕齊驅(qū)竄來,。天上被被逼無奈,，心念一動，天劍在手,，左右兩拍,，將二獸打落地上，一時之間,，二獸掙扎不起,。

　　見天相嚇得躲進懷襟內(nèi)，天上搖頭暗嘆：“怎么九牧的動物也如此兇殘,？”正在猶豫要不要解決二獸時,，忽聽后路有策馬揚鞭之聲，天上本不在意,，可那策馬揚鞭之聲打遠而近,，從不停歇，在寂靜無人的小路更顯刺耳,，他心中默道：“這二,、三騎人有何急事，這般崎嶇的小路竟還催趲而行?！泵ΡШ锰煜?，立在無法立腳的巖石上，讓道一旁,。

　　天上堪堪讓過,，三匹馬呼嘯而至，揚塵而過,?？吹们宄黄ヱR無人乘坐,，另二匹上各有一年輕后生,，穿褐黃格子衣，四處亂望,。

　　竄過十米，二人有所發(fā)現(xiàn),，猛一勒馬,，馬蹄高舉，二人下馬來在天上身前,，上下觀望一番,，等見二灰貂躺在林中，作喜出望外之態(tài),，道：“可是閣下降服它們,？”

　　“是?！碧焐线@才看到二人樣貌幾乎一樣,，都是憨厚老實，看得出二人一向沒有主見,，原是一對孿生兄弟,。

　　“閣下毫無修為，竟能降服灰貂,，真是讓人敬佩,。”二人說著欽佩之言,，可言行舉止上的不自在,，讓人一眼看出是言不由衷。

　　“二位認識它們,？”

　　“我們沿路急尋,，正是在找它們?！?p>　　“它們既然在逃,，怎會有心傷我,？”

　　這對孿生兄弟支支吾吾，“這”了半晌,，才道：“閣下有所不知,。這兩只灰貂乃是上古妖孽之后，上古之戰(zhàn)中,，異獸與妖獸水火不容,，勢不兩立，您懷抱異獸非同凡響,，兩只畜生大概把您懷抱異獸當做了圣獸之后,，因而起傷人之心?！?p>　　見他二人面相老實,，又說得誠懇，天上便道：“二位既是為它們而來,，就請拿去處置,。”

　　“如此……如此真是多謝,?！闭f罷，一人去了林中,，另外一人眼看著先前那人將二灰貂收在袋中,，才對天上道：“在下有個不好說出口的請求?！?p>　　“請講吧,。”

　　“我們御獸垣人真是對異獸喜歡得不得了,，能否將您懷中的異獸借我抱抱,？”

　　天上猶豫再三，不好拒絕,，便將天相寄過去,。

　　那人接過天相，面現(xiàn)喜悅,，哪怕天相警惕望著,，“嗚嗚”不愿，卻也不管,，并未有“喜歡”之態(tài),，道：“閣下遂了我等之愿，我們無可為報，不如送您一程吧,?！?p>　　“它重傷初愈，難受顛簸,，各位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天上以為來人要借馬給他,。

　　“我們說的是送你,，可沒說送它?！绷种泻鋈欢嗔艘粋€聲音,。

　　天上回頭望去，去林中收起灰貂之人的身旁已多了一十七,、八歲的少年,，他身穿土黃衣，腰金帶紫,，頭發(fā)為香色頭巾裹住,，面貌白凈，風姿翩翩,，眼現(xiàn)微醺，似有酒醉,，因此目中無人,，不可一世。此刻,，他晃悠悠地撫摸著袋子中的二灰貂,，開口道：“你打傷我的御獸，我可不能作罷,?！?p>　　天上兩眉一皺：“難怪它們?nèi)绱藱C敏兇殘，原來是受你唆使,。不知三位跟了我多久,？”

　　眼前這人回道：“沒多久，得到李四的消息就趕來了,?！?p>　　天上隱覺這個名字熟悉，想了一回,，才道：“原來是他,！”通風報信、與之狼狽為奸的正是那個店小二。

　　那土黃衣少年身旁的孿生兄弟故作大聲道：“不錯,，害得三少爺和我們兄弟喝酒都沒盡興,，便匆忙趕來，要是再一無所獲,，回去后還如何喝得下酒,？”

　　三少爺?shù)溃骸胺畔履惚成系膭Γ冶闳文汶x開,?！?p>　　“好?！碧焐先伋?。

　　“爽快！”三少爺夸贊一句,，騰出雙手來接,。可當接劍在手,，就覺萬鈞之力傳來,，不迭倒退，連累身旁那人一起被壓在天劍下,，任憑二人掙扎,，只是不能起。

　　眼前人大驚失色：“什么,！”急要過去看個究竟,。

　　天上抬手攔住：“放下它再過去不遲,?！?p>　　只此一句，震住此人,，他忙高舉天相：“大爺,，我們有眼不識高人，還請您放過,?！?p>　　天上抱回天相，道：“你們不知害了多少人和獸,，若是饒過,，不知還會有多少人獸遭殃，于情于理,，我都不能饒過,?！痹捯袈湎拢靹Ω?，壓得劍下二人紛紛吐血,。天上非是要殺此三人，只是不忍他們走上歧路,，是要教訓(xùn)一番,。

　　見了這幕，嚇得眼前的孿生兄弟冷汗直流,，連忙跪地,，趕緊頓首，狠狠猛磕：“三少爺可是良穆都城主三子,，請您一定網(wǎng)開一面,。我們也從未害過人?！?p>　　“良穆都,？”

　　這人還以為是天上不相信“良穆都城主三子”這一事實，忙道：“小人怎敢撒謊,，小人名叫許文,，那邊是我弟弟許武和三少爺，不信你看我們所穿服飾,，正是良穆都的標志啊,，當然，您要是愿意,，三少爺也可以把城主令牌給您看,，您快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天上當然看到三人服飾不同一般人,，問：“我是問良穆都有何不同,？”得益于寒泉冽放于包袱中的九牧地圖，他的確知道九牧有個叫“良穆都”的地方,。

　　“閣下不要戲弄我們了,，良穆都是九牧九城之一，這您怎會不知,？”

　　天上回想一番,，心道：“良穆都竟然是與冰目原、極沐寒并列的九城之一,。九牧九城之一的城主,，竟能有這樣的子弟,。此地與北地真有天淵之別?！鄙锨澳没靥靹?，道：“從此改過，或有生路,，若執(zhí)迷不悟,，必招天罰?！闭f罷,，轉(zhuǎn)身而去。

　　三少爺望著遠去背影,，酒醉大去,，緩緩擦了擦嘴邊血，不知思量著什么,。

　　天上出了樹林,，眼前重新開闊，一條白練映在眼簾,，原是一條河流,，河寬約有幾百米，就這樣橫在前路,。

　　天上心道：“我要往南,，勢要過河?！笨煽戳税肷?，僅河中央有一船，其上已有三位客人：一位姑娘家和一對母子,。只好先來河邊等待,。還未立穩(wěn)，就聽懷中天相“嗚嗚”一下,，示意自己也要吃要喝,。原來小家伙嗅到水土之香，就生食欲,。天上見河水清湛澄澈,，毫無雜質(zhì)，便掬來先嘗一口,，覺河水清甜不澀,，十分爽口，才敢喂給天相,。天相喝得津津有味,，十分愜意,，便等不及，就自己刨起包袱,，要尋摸干糧,，天上只好任由他。正在這時,，忽聽有遠聲傳來：“這位老爺,，您要過河嗎？”

　　天上抬頭望去,，聲音正是船家發(fā)出,，忙回：“我是要過河。您先渡船上三位客人過去吧,?！?p>　　“就一位客人，剩余兩位是我老婆孩子,?！?p>　　“船家，還是送她先過去吧,，我等等無妨,。”

　　不料,，船家仍將船劃了過來,，將船篙一撐，將船穩(wěn)停,，船家還未說話,，就聽船上那姑娘道：“誰管你？我是不想麻煩船家來回受累,。你上來,，錢財照給?！?p>　　天上望去,，見那姑娘側(cè)立在船，身材高挑,，再加上這一句話，怎么看都覺她高高在上,?？扇艏毾耄掚m無禮,，但能顧及尋常老百姓,，顯然并非看上去那樣高高在上,。

　　天上微笑點頭，抱起天相,，走上船去,。他不知九牧錢財衡量，因問：“不知需付多少船錢,？”

　　那姑娘聽了不滿,，道：“全給了沒人嫌多?！?p>　　船家笑著撐開了船,，道：“這可不行，老爺您給半程的錢就很足夠了,?！?p>　　天上試著拿出一塊刻印“六”字樣的銅幣：“這夠嗎？”

　　“這太多了,?！?p>　　那姑娘卻替船家接過，還道：“那老爺哪像差錢的主,，您收下就行,。”轉(zhuǎn)手遞給了船家的兒子,，已八,、九歲卻見陌生人就局促的小男孩。

　　天上也不計較,，問：“船家,，聽說南方繁華，這里怎么這般冷清,？”

　　“這里還算不上南方,。當然以前這里也很繁華，像我這樣的渡船為生的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只是十幾天前，這里被惡人襲擊,，人是死得死,、傷得傷，許多人的房屋也被燒毀了,，幸存下來的都借住去親戚朋友那邊了,，我并無像樣的親戚，一家三口只能以船為家了,?！?p>　　“何不讓夫人孩子在河邊歇息,？這樣您也可以輕松一點?！?p>　　“我以渡船為生,，從來來往往的客人口里也聽到不少事，雖不識字,，可帶孩子在身邊,，也好給他講說?！?p>　　正說著,，天相又“嗚嗚”起來，那男孩忍不住好奇,，試著靠近天相,，想要抱上一抱。卻嚇得天相連忙退后,，原來天相經(jīng)過被天上“拋棄”,、被灰貂襲擊、被御獸垣人搶三事,，已成驚弓之鳥,，不再輕易離開天上的懷抱，自然不再輕易讓人接近,，更別說抱著了,。

　　不過，天上見男孩喜愛天相,，便從包袱中拿出干糧：“你來喂他吃吧,。”

　　孩子欣喜點頭,，連忙接過干糧,，生澀地遞到天相嘴邊。天相先是后退,，可當看清眼前的是食物,，又把頭伸了過來，不過很快又耷拉下小耳朵,，可憐兮兮地望向天上,。

　　男孩母親苦笑一聲：“平生，這樣可不行,。要掰碎了喂,。”孩子聽話地再次點頭，將干糧掰成很碎很碎,，天相這才吃了起來。天相只吃幾口,，船已到對岸,，孩子識趣卻也戀戀不舍地將干糧還給天上。

　　天上抱起天相,，下船而去,。正走著，忽聽身后道：“喂,，等一下,。”

　　光聽聲音,，天上已知是誰,，回頭道：“你有事嗎？”

　　“走那么快干嘛,，又沒人搶你的錢,。”那姑娘埋怨一句,，走上前商量道：“那一家三口挺可憐的,，你的錢送給他們點，怎么樣,？”

　　“大概得多少呢,？”

　　“這得看你有多少?！?p>　　天上單手抱住天相,，本想用另一只手打開包袱給她看，可單手實在不能打開,，只好將包袱丟給她,。

　　姑娘從包袱里檢出幾十枚錢幣，還給天上,，轉(zhuǎn)身回到河邊：“船家,，這些是那位老爺給你的，你拿去在御獸垣重置家業(yè)吧,?！?p>　　船家連忙擺手：“這怎么行？不行不行,，萬萬不行,。我不能要。”

　　姑娘卻不管不顧地將錢幣交給母親,，道：“大人可以吃苦,，可小孩子還是要有遮風擋雨的地方。況且,，御獸垣才能保你一家三口無事,。”說罷,，再不管一家三口如何不愿,，快步跟上天上。

　　“我說你一個大男人抱個小動物算怎么回事,？”

　　“那你說該怎么辦呢,？”

　　姑娘趕上前來：“讓我替你抱著?！?p>　　“他（可能會不習慣）”天上話還未完,，又聽那姑娘道：“喂，我又不會吃了它,，干嘛扭扭捏捏的,。”說著就伸過手來,。

　　天相見了,，嚇得鉆進天上衣襟，天上邊安撫天相邊解釋道：“他怕生,?！?p>　　“好吧?！?p>　　天上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可身后腳步仍舊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