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王最后還是簽了和離書,。
在經(jīng)書的熏陶下，我平靜了許多,。淡漠地看著他,，“你也放了書菱?！?p> “哼,。”他冷然,，“你當(dāng)真是要,、本王落得孤家寡人?！?p> “你本來也不愛她,。”
“放,！本王放,！”說罷，他也沒再多留,，拂袖而去,。
我心上多少掀起一點漣漪。
荊王算是正直之人,。大義,、手腕、家事,、政事,，他從來拿捏得很準(zhǔn)，分得很清,。
這也是我不畏懼他的原因之一,。一個好人，沒什么值得怕的,。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心思扭曲之人。
“夫人,，左大人來了,?！毕闵哼M(jìn)來通報,。
我有些頭痛，掃了一眼案上堆放零散的經(jīng)書。
我并不是很能看得進(jìn)那些晦澀難懂的經(jīng)文,。光是讀,，一句一句我都讀不連貫。左霽還要我背《大悲咒》,、《心經(jīng)》,。
“不是只有報仇才能減輕你的痛苦?！彼普T,。
案上放了不少他挑的經(jīng)本，《佛說阿彌陀經(jīng)》,、《地藏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見我不怎么看，他總是抽空過來,，除了給桁兒帶些小玩意兒,，最喜歡將我拉到院子里的槐樹下，我靠在搖椅上,，聽他在一旁一句一句念著,，字字清晰、流暢,，加上他悅耳如溪石的嗓音,，漸漸我倒覺得享受。喜歡敘事性強(qiáng)一些的經(jīng)文,。比如：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wèi)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眾所知識……”
午時的烈陽當(dāng)頭,，濃密的樹蔭下卻清涼，我常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他依舊會堅持念完,，也不會喚醒我。
說什么,，經(jīng)文的每一句能量都溶解在空氣中,，環(huán)繞著我。
有時安春會抱著桁兒一起過來聽,，劉婆婆也是他的忠實聽眾,，只要看到他來,，總是早早搬著小凳子等在那里。
劉婆婆不識字,，卻深深被他所講的內(nèi)容開化,，“光是聽一遍就有無量功德”，這話對目不識丁已邁入人生尾端的老人來說,，的確極其具有吸引力,。
“小公子生的可真俊，嫣姑娘是有福之人,?！眲⑵牌爬靸旱男∈郑抗饴湓隈唏僦械男∧樕闲Φ么认?。
世人都以為,，這是荊王的兒子。
荊王妃與其和離,，獨自攜幼子居于西城一座普通農(nóng)院,，外面怎么傳的都有。說這并非荊王親子,，我給他戴了綠帽子,；說荊王受不了我的嬌蠻善妒，才將我趕到外面來住,，我為了要挾他,，死也不肯讓孩子住在王府……
原本入京悄無聲息無人知曉，一切閑言是從荊王府兵將這里守得密不透風(fēng)那幾日傳開的,。
盡管現(xiàn)今他早已撤了兵,。
太后得知了消息，說什么也要荊王將孩子接回王府,，他自己應(yīng)付,，反正這無需我操心。
抽空喬裝去了一趟珩王府,，原本莊嚴(yán)氣派的沉木大門掛上了黑色綢布,，府中下人們皆穿著素色衣裳，腰間系一條黑紗腰帶,，神情無不消沉嚴(yán)肅,。
雖然付容峘沒有直接宣布珩王已死的消息，但府上之人似乎已經(jīng)默認(rèn),。
蔻太妃穿著一身黑色衣裳,，手中捻著一串小葉紫檀佛珠，坐在正堂雕花漆木的大椅子上,，旁邊站著侍奉的嬤嬤,。我跪在她腳邊,，坦訴了與珩王的故事。
“你與我兒私自成婚,，我這把老骨頭可不會認(rèn)！”
她將我當(dāng)作,、與珩王有過露水情緣,，在他身后想來分一杯家產(chǎn)之輩。我并不在意,，隱去了與珩王已有子嗣的部分,。
她覺得我不檢點，先嫁與荊王,，現(xiàn)在又自稱深愛珩王,，指不定孩子是誰的。再者,，真查出是珩王的孩子,，她必定要將桁兒留在王府。
“太妃,，民女自知難能得您信任,，此來也并非為求取什么。一愿太妃保重身體,，二愿太妃知曉,，珩王并非孤身一人，他的事,，便是民女的事,。不管如今他身處何處，民女不會放棄尋找,。哪怕……哪怕最后只是尸骨……民女也一定帶他回歸祖上,。”
說完,，我深深叩首,，然后拜別了她。
蔻太妃最后看了我一眼,，卻沒說什么,。
出了珩王府便遇上左霽，他自然而然地調(diào)轉(zhuǎn)步子跟著我,。
“兄長,？”
“這么曬的日頭，怎么也不帶個人來,？”他舉起扇子遮在我頭上,。
有那么一瞬感慨于他的細(xì)心,。一大早過來，竟也待到了中午,。
“嫣兒沒那么嬌嫩,。”我扯著他的袖口將他的手拉下,。
“新曲巷新開了一家酒樓,，小嫣有沒有興致去嘗嘗？”
我搖頭,?！拌靸哼€等我回去照料呢?！?p> “酒樓旁邊是一家嬰兒用品店,，服飾、衣帽,、玩具,、啟蒙教化書等等，非常齊全,?！?p> “那、便去看看吧,?！贝┑挠玫乃疾蝗保瑔⒚山袒瘯业故歉信d趣,。
這些時日心思全撲在延舟哥哥身上,，對桁兒疏于照料，雖然有奶娘安春她們,，到底不如我這個親娘自己去照顧,。
陪我逛完嬰寶肆，左霽點了一桌子的菜,，新酒樓所有的招牌菜他都要了份,。
“兄長這樣會不會太奢靡了些？我們兩人怎么吃得完,？”
他展開扇子笑道：“自然不會浪費,，小嫣只管嘗?！?p> 看著滿桌顏色誘人的美食,，我胃口大動，拾起筷子,，很久沒有這樣輕快的心情了,。食物某種程度而言的確治愈,。
看我吃得毫不忌諱，左霽滿眼含笑,，給我斟了杯桂花釀,，“這一杯，兄長敬你,，慶賀我們重逢,。”
我端起杯子,，一邊努力吞下口中的豬蹄肉，“該嫣兒敬兄長才是,，承蒙兄長多日來的照料,。”
他笑飲,。
左霽不怎么吃肉,，能讓他下筷的皆是些清淡的蔬菜。
“兄長真的要入佛門了不成,？”
他一副散漫的模樣,，“入與不入，又有何分別,。只是肉類氣味腥重,，小嫣若是嘗試吃素一段時間，自然也會敏感覺察到,?！?p> 我搖頭，“我可沒興趣嘗試,?！?p> 入口即化的軟糯東坡肉，可太好吃了,。
他也沒繼續(xù)勸,，我埋頭大快朵頤。盡管自我感覺吃了好多,，桌上還是剩下泰半,，左霽吩咐小二將那些打包好送與街邊的乞者，我才明白他說的不會浪費的意思,。
他小時候流落街頭過,，能夠明白貧寒之苦。而不像我,，只是盡力從自身杜絕浪費,，不會想到施與他人,。
后來知道，左霽經(jīng)常布施,。所以看起來光風(fēng)霽月富裕尊貴的他,，實際沒為自己存什么資糧。但他也并不憂慮的樣子,，與世間汲汲營營為自己大存財富的人相比,，可太不一樣了。
從他身上,，我的確學(xué)到了許多,、從前不曾有過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