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冤家對頭追來了
一個禁衛(wèi)說:“大人,,那今晚鬧宮城的,,未必是那混鴻臚寺,、跑腿的女真質(zhì)子吧,?”
另外一個看著葉虞候,,小心的說:
“大人,,我們也沒有看清他的臉,?;仡^就算找到了那個女真人質(zhì),,他如果身上沒有箭傷,,我們也沒有辦法處置他吧,?”
葉虞候吐了口唾沫:
“今晚只要能抓到他,捅都能捅出兩個箭窟窿,,還怕沒有證據(jù)?”
可是等到下半夜,,依舊沒有人,、從鴻臚寺的南門口或者墻頭、露出臉來,。
葉虞候瞧瞧,,自己的人都熬不住了,踢了他們幾腳,,依舊睜不開眼睛,。
葉虞候萬般無奈,只得先撤退,。
但是,,格斯美沒有那么缺耐性,他躡手躡腳的貓到阿魯?shù)拇皯舻紫?。他發(fā)現(xiàn)阿魯?shù)拇皯舨]關(guān),,露出一條一指頭粗的縫隙來。他便伸頭往里面瞧,。
突然,,有人從里面一伸手,把窗戶推開,。
窗戶角正撞在格斯美的鼻梁上,,差點(diǎn)戳到他的眼睛。
“啊呀,!”
里面的人,,急忙點(diǎn)上燈火:“格斯美大人,您這是……”
立時,,走廊上沖出好幾個人來,,都是來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
格斯美這才看見,,推開窗戶的,,是睡在阿魯外間的侍從;兩邊圍上來的,也都是阿魯?shù)娜恕?p> 他急忙辯解:“我……我這是要去解手,,喝多了,,走迷了……”
“我們大人今晚也吃多了,剛才已經(jīng)叫人去倒了兩回馬桶了,?!?p> 侍從笑著指指已經(jīng)躺到被窩里、背朝窗戶的阿魯,,對捂著眼睛和鼻子的格斯美,,小聲說。
“這馬桶氣味太熏人,,也不知道宋人怎么會有這種,、屋里上廁所的東西?!?p> “奧……”
格斯美瞧瞧并沒什么異常,,便回房去休息了。
只是他不知道,,趁著剛才走廊上有人跑來跑去,,藏在阿魯房里的胡子哥,已經(jīng)跟其他人跑下了樓,。
而床上,、被窩里躺著的,也并不是阿魯,。
阿魯護(hù)著胡子哥,、跑到胡子哥隸屬的北苑門口,瞧瞧四下已經(jīng)沒有人了:
“你可是迷了心竅了,。這回是你父汗叫你回家的。你還在這里留著做什么,?”
胡子哥低著頭,,并不回答他的堂兄兼表哥阿魯,。
(阿魯?shù)哪赣H也曾經(jīng)是女奴,,但是因?yàn)樯畹媒饑实弁觐伆⒐谴虻牡艿?、完顏吳乞買寵愛,,生了好幾個兒子,,已經(jīng)正式獲得了老婆的地位,。)
“你這樣的身手,回我大金,正是時候啊,。”
阿魯覺得表弟在這里混著,,太憋屈,,太浪費(fèi)。
“……”胡子哥還是不說話,。
“你便是有什么心愛的,將來帶著人馬殺回來的時候,,什么都是你的,!”
胡子哥抱了一下堂兄兼表哥的膀子,。這些年來,,只有自己的母家表哥們,,會托人給自己捎來家鄉(xiāng)的問候。
有時是一句話,,有時是一根皮鞭,有時是一身在汴梁沒法穿的厚皮襖,,有時是那把,、他總是隨時攜帶的長刀,。
今晚,,正是因?yàn)樗谝剐幸吕锩?、多套了一層女真皮襖,要脫給張洛御寒的,,那射中后背的箭,,才沒傷著他。
胡子哥原本要一路跑回鴻臚寺北苑,。
但是,,他知道禁衛(wèi)軍肯定會跑馬來捉。如果自己今晚被他們拿到,,沒證據(jù)也會塞上個證據(jù),。他必須安全的靠到明天早朝時分,。
正煩惱,,就被打鴻臚寺南邊驛館過來的表哥、把他搶進(jìn)跨院,,又給他穿上別人臭烘烘的衣服,把他混在來訪的商人堆里,,讓葉虞候的人沒搜到,。
瞧天光要亮了,,胡子哥知道自己還得回自己的房間裝一裝,就跟表哥道別:
“阿魯哥,,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p> 說完,他便對著南苑到北苑的內(nèi)門,、輕輕扣了七下,。里面便有人打開一條門縫,把他放了進(jìn)去,。
阿魯氣得在門外只抓腦袋頂,。
不知道他那地中海,是不是就是這樣抓出來的,。
第二天一早,,楊都虞侯親自帶著人、到鴻臚寺北苑,,才找見胡子哥,。命脫了衣服檢查,果然沒有箭傷,。
“X的,,你小子,繼續(xù)裝,!”
胡子哥縮著,,并不回答楊都虞侯打在他背上的大巴掌,。
楊都虞侯帶的一個參軍,看見胡子哥的墻上掛著一條好鞭子,,就趁人不備,,塞在了自己的衣服里。
阿魯則領(lǐng)著幾個人,,推開楊都虞侯的人手,,站在了北苑內(nèi)院門口:
“楊大人,好賴他也是我國皇帝的兒子,,我的親堂弟,,是送來貴國、永以為好的,。貴國就這么欺負(fù)女真嗎,?”
鴻臚寺正卿陳老頭也趕過來,跺著腳:
“楊大人實(shí)在造次了,。他雖編在我鴻臚寺,,可依舊是女真的皇子!”
最后,,完顏?zhàn)陔h也不得不蹭進(jìn)來,,出聲:
“可見宋國敵視我大金,還談什么結(jié)盟換地,?”
大家扯住,,一陣吵嚷。等趙佶上朝時,,楊都虞侯抓捕胡子哥,,已經(jīng)成了朝中大事。
文德殿上,,紫色、紅色和綠色朝服的大臣們,,都在白色象牙或者黑色水牛角笏板后面,,竊竊私語。
“聽說真三公昨夜設(shè)下圈套,,要?dú)⒔饑蛠淼娜速|(zhì)呀,。”
“如果人質(zhì)死了的話,,我朝如何與金國結(jié)盟,?難道會再起戰(zhàn)亂?”
“防護(hù)禁內(nèi)的楊都虞侯……也太不識大體了,?!?p> “真三公這回……可是把手伸得太長,。”
……
童貫把臉憋在笏板后面,,心里直罵楊都虞侯是個蠢材,。這事現(xiàn)在鬧到朝堂上,胡子哥再有個三長兩短,,那么便真是宋朝和金國之間的戰(zhàn)事了,。便是他,或者他的老友搭檔,、蔡京蔡太師,,也兜不住這么大的事情。
眼角余光,,童貫看見高俅和楊戩在抿著嘴偷笑,。童貫只得再去看蔡京。
太師蔡京這時已經(jīng)老得失明了,。雖然也三縷長髯,、眉目修浚、手持笏板,,卻不得不扶著二兒子蔡條,,稍有動作,便好像街上討飯的老瞎子一樣,。每回,,趙佶瞧見他上朝,心里都樂呵,。
“蔡大相公,,你以為如何啊,?”
“官家,,楊都虞侯手握禁軍,必是真的昨晚在宮防見了賊人,,才追索到鴻臚寺北苑的,。雖然不慎,想來也是無心,。后日,,金國使團(tuán)即將離京,陛下多加安撫,,自然也就清了兩邊的誤解,。”
蔡京說完,便攙著兒子,,一拜再拜,。
皇帝掩著嘴偷笑,覺得老頭就差手里端個破碗,。
“大相公的意思是,,這事就這樣算了?”
“官家圣明,。雖然楊都虞侯是無心之失,,也需除官懲戒?!?p> 御階下的楊都虞侯,,立時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就這么被靠山的頭兒,、甩了出來,。
老蔡這句話,也讓童貫心里直冒火,。這樣一來,,宮城范圍,不就拱手讓給高俅和楊戩了嘛,?,!
一下朝,童貫就拽著蔡京的長子,,也是蔡京的對頭,,領(lǐng)樞密院事的蔡攸,直撲蔡京家大門,。
別看蔡攸是他老爹一手扶持上位的,,現(xiàn)在卻也和父親分府別居。在朝廷上,,也與父親鼎足而立,。
童貫本來還不想選小蔡而舍老蔡,但是今天老蔡實(shí)在逼得自己走投無路了,。
“大相公,,”童貫進(jìn)門,先唱紅臉:“二公子呢,?”
蔡京一驚,趕緊起身,,“不小心”把茶幾碰倒了,。
茶壺茶盞砸了一地。
“犬子帶老朽回家,,一時未見到,,可是在后院,?待老朽喚來?”
蔡京的大兒子蔡攸,,雖然已經(jīng)四十幾歲了,,卻保養(yǎng)得極其得益,站在那里,,真有竹林七賢中阮籍風(fēng)度,。不少人背后私下議論他與皇帝之間有點(diǎn)“問題”。
他過來,,貌似懇切的抓住父親的手,,號了號脈:
“大相公,日夜操勞二郎過甚了,。剛才下官宣了官家的口諭,,二郎去內(nèi)廷見駕、回答籌謀購買遼國書畫的金額差異去了,,一時不得回來,。”
蔡京嚇得差點(diǎn)沒從座榻上掉下來:
大兒子為了奪自己的權(quán)位,,已經(jīng)幾次求皇帝,、下旨賜死老二。難道這一回又要這么做,?,!
童貫見老蔡吃了癟,又見四下只有他們?nèi)?,便朝地上的茶幾上重重一腳:
“老夫日防夜防,,沒想到公居然幫高俅來害我!”
蔡京顫巍巍的站起來:
“真三公糊涂啊,。如果不丟楊都虞侯的官,,官家會因?yàn)閾?dān)心你的權(quán)勢、而睡不著覺,。如果睡不著覺,,他還能留下你嗎?況且,,真三公不該把手伸到陛下的床帳里去,。”
蔡攸和童貫互相看看,,不明白老蔡的意思,。
“楊都虞侯是準(zhǔn)備奏報官家,那完顏家的人質(zhì)染指內(nèi)宮,所以其罪當(dāng)誅,。如果官家在朝上聽見這話,,會如何發(fā)怒?必然遷怒真三公,。真三公還覺得楊都虞侯這樣的人,,可用嗎?今日,,老夫不過是挑明了,、他實(shí)際是高太尉的人而已!”
童貫也覺得有理,,臉上半天沒好意思,,對蔡京作了個揖,敲敲一邊的蔡攸:
“可見大相公身體還硬朗,,大郎暫時也不必再號脈了,。”
兩人便直接告辭走了,。
等他們出了蔡府大門,,女真副使阿魯,穿著一身漢人衣冠,,連兩條辮子都塞進(jìn)了帽子里,,從蔡京客廳的后帳子里出來:
“大相公,在下不明白,,這大公子為什么一進(jìn)來,、就給您號脈呢?”
蔡老頭嘟著嘴,,好半天,。
他剛才之所以故意碰翻了茶幾,就是為了掩飾家里正有人來訪,,藏在簾后,。
而這阿魯,又是當(dāng)初私下為宋朝購買幽云之地,、穿針引線之人,,曾由郭仙人的萬壽山引路,結(jié)識了蔡府,。
蔡京城府深沉,,只告訴童貫這買七州的好處,并沒分享這幕后推手是誰,。
聽見阿魯問到臉上了,,蔡老頭便嘆了口氣:
“他……為的是跟人說,、老夫身體不行了,再不能為官,,好給他讓位?!?p> 阿魯心里忍不住鄙夷這對父子為這么個,、“誰當(dāng)一號權(quán)臣”的權(quán)力,都能窩里咬,。
他再想不到,,其中,還有蔡京的第二重籌謀,。
那就是,,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里:
蔡攸雖然深得官家的寵愛,可始終是他蔡京的長子,。將來蔡家萬一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那么就是父子一鍋端了。
不如讓蔡攸跟自己名義上打破頭,!
這樣,,將來即使論朋黨時,蔡攸也能置身事外,。蔡家就能依靠這大兒子,,屹立不倒。
而蔡大郎又青出于藍(lán),,三不五時的拿著自家弟弟做法,,以至于朝中,包括他爹自己,,都不能斷定這蔡攸,、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假公濟(jì)私、除掉父親寵愛的蔡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