焓-1-
焓是大我兩屆的學(xué)長,。來自北方的高大男孩,,不算好看,但眼神善良,,沒有城府,,仿佛蒼山積雪。我們在校園社團結(jié)識,,他是文學(xué)社的社長,。
他畢業(yè)那季,江城夏雨淋漓,。我們各自撐著傘,,并排走在雨中的校道上。分別的時候,,他突然問我愿不愿畢業(yè)后去他的故鄉(xiāng)發(fā)展,,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內(nèi)蒙。
他征詢時,,語氣溫婉,,并不堅持,仿佛一句玩笑,。
“還早呢,。兩年,可能發(fā)生好多事,。不過到時,,我更可能要去深圳吧?!蔽也戎_下沾著泥漿的梧桐葉,,迷茫回應(yīng),。
“哦。那,,明天會更好,?!彼а劭戳丝催h(yuǎn)處的雨天,莫名沉吟一句,,轉(zhuǎn)身消失在雨中,。
幾分鐘后,他傳簡訊給我,,“如果兩年后你愿意北上NMG看看,,我可以考慮做你的男朋友。真的,?!?p> 雨勢加大,橫掃空蕩校園街道,,仿佛攻城掠地,,一往無前。
那時我和男友宋分手不到半個月,。一直以學(xué)長相稱且安靜自持的焓同學(xué),,居然用那樣含糊不清卻霸氣側(cè)漏的方式向我表白。
“好,?!蔽翼槕?yīng)地回過去......
大三那年,我?guī)缀趺吭露寄苁盏届实膩硇拧?p> 他基本都是手寫書信,,有時電子郵件,,封封不下于五千字。隔時也會打電話給我,,清晰敦厚又溫和至極的北方口音,,如同校園的法國梧桐葉集結(jié)著簌簌搖落的聲響。
從他的來信中我得知,,他先是回老家呆了兩個月,,后來去到BJ,進了一家大型上市公司工作,,不到半年,,他成了那家公司項目主管,并且大有繼續(xù)向上發(fā)展的趨勢,。
不過,,在焓去BJ工作不久,我和宋和好如初,。
差不多是那年深秋時節(jié),,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孩子。宋逼我打掉,,我堅決不同意,。后來對方就消失了,,像是逃跑似的,偷偷去學(xué)校檔案處辦的手續(xù),,然后和他父母一起移居去了海外,。
我的肚子很快大起來,被校方責(zé)令退學(xué),。那幾個月,,我依舊像往常一樣給焓回信,但信中從不言情愛,,也不提到宋,,孩子,還有被學(xué)校開除的事,。我仿佛沒有害怕過未來,。
那年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我在江夏區(qū)寒冷的出租屋里早產(chǎn),,生了一個死胎,。那是深夜,屋外沙沙下起了雪粒子,,蕭瑟冰冷的聲音,,凌厲地打落窗前的水泥臺面和破舊的居民樓蓋瓦上,擲地有聲,。
我把頭埋在嬰孩沒有心跳的胸口,,卻總懷疑自己聽到了聲響。我的長發(fā)上粘滿自己的血和淚,。
但那夜,,我依然對明天沒有任何恐懼。我只是真切地感到了一種徹骨寒冷,。
大病兩月,。沒錢付房租了,唯一能想到可以借錢的人是焓,。
我在一個清晨打電話給他,。來不及編造一個合理原由,甚至連簡單的問候都沒有,,我直接開口向他借八百塊錢,。最后,我顫抖著聲音說,,五百也行,,我會盡快還的。想來,,我那時的言語是何等冷漠,,仿佛借錢的人是他,。
他卻二話不說,半小時內(nèi)向我卡里匯了五千,。那個數(shù),是他當(dāng)時一個月的工資,。
后來,,他又多次打電話過來,憂心忡忡地說,,如果不夠,,下班后再去多轉(zhuǎn)些。
他后來常常在清晨同樣時間打電話來,,再三叮囑我要好好照顧身體,,說他正在和老板爭取到武漢開拓市場,如果有空,,他會回武漢看我,。
我握著電話,不知道說好,,還是不好,。總是一臉冰涼的淚,。
精神好起來的時候,,我突然動心起意,決定只身南下深圳,。而且說走就走,。
登上擁擠的長途列車,想到即將見面的父母,,我卻又感覺萬分寥落起來,。他們在深圳打工十多年,離異后把我丟在外婆家,,每年春節(jié),,他們誰也不愿回老家看我,常常會為一點撫養(yǎng)費爭得你死我活......
抵達羅湖火車站時,,已經(jīng)是次日清晨,。四處游走轉(zhuǎn)轉(zhuǎn),天就那么大亮了,。
陌生城市,,白日當(dāng)空,艷陽高照,。大朵大朵的白云穿梭于高聳的水泥森林之中,,仿佛被高樓大廈托擎在半空,,即使快速游走,姿態(tài)亦安然優(yōu)美,,沒有絲毫懼意,。
想到我和焓之間的距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天南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