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個小型監(jiān)獄一樣,,老囚徒始終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新鳥。此時此刻,,我感覺那些早已在“犬心犬意”生活的狗們,,就是用這樣鄙夷的眼神看著我,。
就如我和主人曾經看過的一部名叫《肖申克的救贖》的電影里說的一樣:通常,人們在進入監(jiān)獄的第一晚是最難熬的,,在鐵門嘣地一聲關上之后,,你才會真的意識到,原來的生活眨眼消失了,。我曾是主人家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寶貝兒,,即使是在冷雨夜的流浪生活里,我也不曾有過這種屈辱感,。
然而讓我慶幸的是,,救助中心的義工們并不像監(jiān)獄里的獄卒一樣蠻橫無度,相反,,他們總是面帶微笑地朝我們走來,,細心整理我們的毛發(fā),為我們除蟲,,跟我們一起在空曠的操場上運動,。他們穿著黃色的褂子,褂子左胸的的位置上用油亮油亮的黑線紋著“愛狗義工”幾個小字,。
每當他們微笑著向我們走來時,,我都感覺他們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是一個天使,,他們身穿的不是黃色褂子,,而是天使應有的特殊裝飾,就像翅膀一樣,。
一天中很多時候,,他們都在為我們打掃狗舍,或者清理某個調皮的,、隨處大小便的白狗的黑糞,,有時用廢舊的車胎圈幫我們搭建娛樂設施,陪我們嬉笑,,陪我們玩耍,,好讓那些好動的狗狗們有精力發(fā)泄的地方。
有時他們是熟悉的面孔,,有時則會換成一批新的面孔,。他們受雇于王守愛,但他們從不肯拿工資,,同時又以愛之名對每一只流浪狗都體貼入微,,就像初升的暖陽一樣,,散發(fā)著光芒,。
但我終究迷茫,,也許是拋棄的經歷讓我越發(fā)感覺這種關愛若隱若現、虛無縹緲,,仿佛某天睜開雙眼,,一切就消失殆盡。
我逐漸適應這里的生活,,逐漸適應與其他流浪狗的相處方式,,嘗試融入它們的圈子。
在這里,,我也認識了我最為要好的兩個朋友——一個是因為車禍而前腳截肢的萌萌,,一只毛色純白,體格健壯的法國斗牛犬,,它那扁平的臉龐始終讓我覺得“萌萌”這名字與它的外形簡直天南地北,。和我們一起的時候,萌萌總是沉默寡言,,一副老實憨憨,、心事重重的樣子。
還有一個,,是性格與之相反的,,一只叫做阿迪的澳洲牧羊犬。阿迪陽光帥氣,,幽默風趣,,整天活蹦亂跳的,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與阿迪相處你會發(fā)現自己也重返了青春,。
阿迪忠心耿耿,也很有義氣,,這是它的優(yōu)點,,也是它的缺點,過度的忠心和保護主人的強烈欲望讓它的漂亮女主人發(fā)狂,。在它的女主人與愛人幽會時,,它把對方視為侵犯領土的敵人,又或是傷害女主人的壞人一樣,,因此多次咬傷女主人的約會對象,。女主人一氣之下,便把它丟到流浪貓狗救助站由它自生自滅了,??蓱z的阿迪,人類的事情我們本就不該插手,,真的是應了人們描述我們的那句老話——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久而久之,我們仨就這樣成為了形影不離的朋友,,我們一起在愛心義工為我們搭建的小窩中相互追逐,、嬉鬧,一起在雨天時在后院的沙地弄得渾身泥濘,;遇上打雷天,,我們便相互依偎在狗屋里。
有時我從街上撿來一個被小男孩粗心弄丟了的小皮球,,我們仨能玩上一整天,。萌萌是出色的皮球好手,在它還未受傷之前,,它靈活的前腳耍起皮球來,,能把一群人逗樂。當然,,破船仍有三分釘,,現在的它玩得也不賴——短短的前爪提起,按住皮球,,后腳蹬蹬隨著皮球摞動起來,,向左,向右,,向前向后,,游刃有余。我和阿迪則在一旁樂得汪汪大叫,。
在一起時,,我們忘了在街上流浪的時光,忘記了肉體曾受過的痛苦,,忘了饑寒交迫難熬的夜晚,,也忘了像過街老鼠一樣被人類從廚余垃圾桶旁趕跑的日子。我回頭看看喂養(yǎng)我們的王守愛,,還有溫柔細膩的義工們,,突然覺得此時此刻的安穩(wěn)來之不易。
因此,,每當我看到樹梢上的鳥兒被獵槍無情射殺,,每當我看到彩屏電視機里那胖嘟嘟的海豹被無情地獵殺時,當尖刀刺進它們厚脂肪,,當鮮血從漁船甲板流入大海的時候,,我總是期待著它們也能像我們一樣幸運,能遇到像保護我們,,照顧我們的愛心救助站,,也許它們也擁有,,只是那些如天使般的人還未出現。我突然覺得,,這里便是我們的歸屬,,他們就是我們生命的延續(xù)者,。
直到有一天,,王守愛和義工們把我們送上一輛貨車,我們來到一座翠綠玻璃外墻的大型現代建筑,,在陽光的照耀下它閃閃發(fā)亮著,,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雄偉的建筑,這讓我和我的狗伙伴們覺得一路上貨車車廂的顛簸也是值得的,。
它是如此雄偉——前庭是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廣場,,廣場上有一個大大的噴泉水池,許多小孩趴在水池圍欄上驚呼著,。而建筑的樓頂,,則像波浪一樣往兩邊延伸,就像藍天中翱翔的大鵬,。廣場排滿維持秩序用的鐵柵欄,,彎彎曲曲,兜兜轉轉的行間里擠滿了人,,長長的隊伍像曲蟮一樣慢慢蠕動,。
人們和救助站的義工一樣手牽著貓貓狗狗,看到這么多的同伴,,我們自然興奮,,不安分地掙扎著脖子上的棉布狗繩,我們就像人類流氓調戲姑娘一樣,,沖著那些著裝花綠的小貓小狗們吠喊,。阿迪汪汪叫得尤為賣力,像年輕力壯的小伙,,為了吸引心儀姑娘的注意一樣盡力表現,。
義工們用力地拽著我們脖子上的繩索,好讓我們聽話點,,我知道他們真的生氣了,,因為此時我的脖子感受到此前不曾有過的蠻力。就像嚴厲的父母,,決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在外人面前野蠻無禮,。但義工們總是不會表露出生氣的跡象,他們臉上總是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笑是那種讓人感覺背脊發(fā)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