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悶雷把我們驚醒,。
昨夜清朗天氣,,驟然就變成了早晨的悶雨。只見天空黑沉沉的,,一片片烏云如墨水滴入清水時般暈開,。一瞬間,,瓢潑的大雨就下起來了,啪嗒啪嗒地打在樓頂上,,打在泥土里,,打在搖曳著的老榕樹上。
我們起身去觀察大尾和黑頭的情況,。黑頭那淤腫的前腳似乎消退了許多,,昨天有氣無力的狀態(tài)也一掃而去。對比黑頭,,大尾的情況則不容樂觀,,在血痂下面,鼓起了一個藤黃色的膿包,,傷口似乎在發(fā)炎,。它動彈不得,只好嗷嗷地躺在破衣墊里,。
雷雨天,,是不能覓食的天氣。大伙的肚子都開始咕嚕咕嚕地叫著,,尤其是剛受傷的黑頭,,自從被狗販子抓去后,就沒一顆米一塊肉下過肚,。阿迪在爛尾樓的屋檐底下躊躇,,雨水沿著水泥頂往下流,淅瀝瀝地打在地面上,,弄濕了一大片,。
“我知道附近有個可能找到食物的地兒,你們等我,?!卑⒌舷虼蠡镎f道。
我們愕然地看著它,,不禁覺得這個決定太過貿(mào)然,,畢竟雷雨天出行的風(fēng)險是在太大了,。
“要不再等會吧,這樣的暴雨不會持續(xù)很久,,我相信大家也不差餓這么一會,。”我用商量的語氣說,。眾狗點頭搖尾,,以示同意。
“好吧,?!卑⒌嫌謵灺暤卦谠剞D(zhuǎn)圈。
正當(dāng)我們都安靜地呆在爛尾樓等待暴風(fēng)雨的過去時,,另一場更為兇險的暴風(fēng)雨卻在悄悄接近,。
爛尾樓正門一直緊閉著的藍(lán)色鐵門,此時突然嘎嘎地緩慢打開了,,露出一道縫隙,,幾個身穿黑色雨衣的人類動作輕盈地側(cè)身滑過鐵門縫隙,走了進(jìn)來,。雷聲雨聲太大,,以至于聽覺靈敏的我們,也沒有察覺到人類正在悄悄接近這個秘地,。
我們身處的房間在爛尾樓的二樓,,空蕩蕩的一層只有一堵薄墻掩蔽。他們悄無聲息地踱步摸了上來,,等我猛然回頭的時候,,一張巨大的捕魚網(wǎng)蓋頭而來。漁網(wǎng)蓋住了我和肥腸,,一個恐怖的念頭閃過腦海,,難道是販狗賊卷土重來了?
隨后從薄墻后面沖出來三個人,,他們像看見獵物落入陷阱的捕獵者一樣,,張牙舞爪般跑過來收網(wǎng)。霎時間,,眾狗炸開了油鍋似的,阿迪與黑頭被驚嚇得連忙翻身跳出去幾步,,大尾受傷的后退嚴(yán)重影響的移動,,只能用爪子艱難地往前劃,萌萌則支著它的小短腿一磕一磕逃去,。
我和肥腸驚慌地在捕魚網(wǎng)里掙扎,,等我翻過身來時才看清那三個人類的臉龐,,不禁讓我背脊一股寒涼......
“還是站長精明,土狗果然喜歡扎堆,,果然把那黑土狗放走沒錯,,這下等來全不費(fèi)功夫啊,!”其中一個人類奸詐地笑著說,。
我看清了他們黑色雨衣里那件有胸繡有“愛心義工”字樣的黃色褂子。千逃萬逃,,終究還是被算計了,。
“別廢話,趕緊把剩下的全抓了,,不然停雨就麻煩了,。”王守愛站長催促著其余兩名義工,,但與其說是義工,,倒不如說是王守愛的同伙,他們也是這個愛心救助中心的合辦人,。
阿迪與黑頭虎著臉齜著牙發(fā)瘋似朝他們吼去,,但是他們手里拿著鐵棍與繩索,阿迪不敢亂動,。他們將我和肥腸裝進(jìn)白色布袋,,透過布袋的線孔,我清楚地看到他們抄著鐵棍追著阿迪它們打,,一棍打在阿迪的肋骨上,。
“瘋了嗎?別下手太重,,賣相不好就不好被領(lǐng)養(yǎng)了,。”王守愛及時制止了其中一名義工,,阿迪才免于一陣毒打,,但剛剛的一記重棒讓它行動困難,它爬起又跌下,,跌下又爬起,,仿佛重?fù)粼谒w內(nèi)造成了持續(xù)的傷害。
“趕緊裝袋,!”
他們用漁網(wǎng)依次把阿迪萌萌和黑頭它們捕住,,裝進(jìn)布袋。土狗拼命在掙扎,躺在地上的布袋活像一個個裝著妖怪的收妖寶袋一樣,。
“站長,,還有一只殘廢的怎么辦?”義工們指著正在爬著的黑頭說,。
“要不就讓它自生自滅吧,?反正土狗不值錢,也沒人愿意領(lǐng)養(yǎng),,大城市的人都養(yǎng)貴種狗,,不稀罕這玩意兒?!逼渲幸粋€義工說,。
正當(dāng)他們動手將黑頭裝進(jìn)布袋扔下樓去的時候,王守愛一個徑直走到他們面前,,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們的腦瓜,。
“蠢蛋!不是領(lǐng)養(yǎng)可以做眾籌??!”王守愛怒斥著兩名義工。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那名奸詐的義工如夢終醒,。
“正好它瘸了腿,,先幫它拍照片視頻,一會送到老鐘的寵物醫(yī)院,,讓他出個傷殘證明,。弄完立馬發(fā)起眾籌!”王守愛命令那奸詐的義工說,。
“好嘞,!”
兩名義工掏出手機(jī)仔細(xì)地幫黑頭拍著照片和視頻,黑頭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臉惶恐地盯著他們......
雨勢仍不見減弱,,反而越來越大。水滴聲如滾沸的油鍋“嘟嘟落落”直響,,混雜而又刺耳,,一道閃電劈開陰沉的天空,“轟隆隆”,,雨水沿著爛尾樓的屋檐嘩嘩地流淌,。爛尾樓就像被暴雨隔絕了的密閉空間,沒有人知道這里正在發(fā)生的一切,,也沒有人會在意,。
最后我們都被裝進(jìn)了麻袋,王守愛催促著其余兩名義工收拾工具撤離現(xiàn)場,,在被裝上貨車的時候,,我突然很悲慘地想到,我的這后半生,,似乎總離不開這樣的貨車,,似乎總離開這樣的命運(yùn),絲毫不能控制地隨它而去,,這與流浪又有何區(qū)別,?
我們是狗,除了用來做做兇狠樣子的牙齒以外,,我們又怎么能敵得過人類呢,?可笑,真是可笑,,我不禁在內(nèi)心自嘲,。
奇怪的是,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反抗,,不會挨打,,也不會受傷,就這樣安安靜靜,,乖乖巧巧地跟著王守愛站長回到流浪狗救助中心,。在里面,有人喂我們吃喂我們喝,,也有供我們休息的狗舍,,不必再擔(dān)心日曬雨淋,也有可以玩耍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我們不再如過街老鼠一樣被人們用嫌棄的目光看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流浪狗救助中心為我們正名了,,使我們體面了,最后最壞的結(jié)果,,也就被當(dāng)成商品一樣買賣,;最壞的結(jié)果,也就變成王守愛撈錢的工具,;最壞的結(jié)果,,也就再經(jīng)歷一次被領(lǐng)養(yǎng),也許再被拋棄的過程。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我們這幾條不自量力的老狗,,會拼了命地反抗,逃離,。
噢,,原來是為了逃離人們所有的虛偽的以愛之名。
也許流浪,,才是我這條老狗最后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