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淚,獨掛寂寥夜空,。
江上煙波織霧,,碧水星夜一線,,一葉孤舟在江南運河之上飛流,。
李紅坐在船頭,抬頭月光倒影在她的鳳眸上,,撫去額邊青絲,,若有所思。她起身穿過船身,,無聲的來帶船尾,,對背對著她的船夫問道:“船家,還有多久到揚(yáng)州,?”
船夫也抬頭看了眼星空,,略帶滄桑的嗓音簡短的說道:“起風(fēng),明早,。無風(fēng),,正午?!?p> “行,,到了叫醒我?!崩罴t回道,。
“紅姑娘?!贝蜣D(zhuǎn)過身叫住了她,。
“何事?”
“我家少主說這兩日做工,,請你稍等一日,。”
“沒事,,我自會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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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揚(yáng)州城,,運河岸口,。
人聲鼎沸,工人們有條不紊的在將貨物一前一后的搬上了運船,。岸口,,高大的運船如沉睡的雄獅靜靜淌在江上,等待著下一次的起航,。
相比于運船,,李紅的孤舟就顯得格外的渺小,船夫把孤舟停在了離港口不遠(yuǎn)的岸邊,。李紅下了船,,遞給了船夫二錢銀子,叩謝道:“代我謝謝你家少主,?!?p> 船夫擺了擺手,沒有收過銀兩,,將斗笠蓋在臉上躺在了船上,,困聲道:“我家少主已經(jīng)將銀兩付于我了,紅姑娘還是去找少主吧,。我先睡一會……”
忽然,,“轟”的一聲巨響,在不遠(yuǎn)的河中心傳來,。一艘剛出岸不遠(yuǎn)的運船船身被炸出了一個大洞,,黑煙升騰,伴隨著哭喊聲和救火聲,,一聲底氣十足,,響如洪鐘的怒罵聲傳到了岸上的看客和李紅耳中。
“魚白,!賊人!歹人,!言而無信,!給我滾出來!”
黝黑的船夫上岸撿起了被震吹走的斗笠,,重新帶上玩味似的對李紅笑道:“得,,少主來了。我就不打擾二位了,?!眲澠鸸轮郾阆蛱J葦深處駛?cè)ァ?p> 江面上,一塊從運船上炸下來的破舊木板下泱泱水紋波動,,嘩啦一席水聲,,一個青年男子跳出水面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木板上,。
男子頭發(fā)僅長幾寸,赤膊著上身,,只穿著一條長褲,。似乎是常年在水下的原因,他干練的精肉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略發(fā)蒼白,,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強(qiáng)壯,。
他伸了個懶腰,一腳踩進(jìn)水中,,木板下的江水竟憑空刮起了海浪載這男子一陣高浪送到了被炸的運船上,。
海浪如潮汐般潑灑在運船上,船上眾人不由的退后一步,,幾個武夫在領(lǐng)頭眼神的意示下拔出兵刃包圍住了來人,。
來人捋了下自己的平發(fā),略帶嘲諷的譏笑道:“這就是吳氏商行的待客之道么,?”
剛才大聲怒罵的領(lǐng)頭看到了罪魁禍?zhǔn)鬃酝读_網(wǎng),,拿起了身后護(hù)衛(wèi)的紅纓槍指著來人大聲質(zhì)問道:“魚白,我們先前已經(jīng)給了你們五百倆入江費,,為何還來炸我的船,?”
魚白伸手抓進(jìn)褲襠,撓了半天,,在眾人有點作嘔的目光中撈出了一塊銀兩,,他像聞香似的仔細(xì)嗅了嗅褲襠里掏出的銀兩,滿意的手一揮,,扔給了領(lǐng)頭,。
領(lǐng)頭雖然長相粗礦,也帶著江湖豪氣,,看到魚白做出如此重口的行為還是不能接受,。他一槍上前,槍頭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銀兩,??粗馍戏垂獾你y兩,疑惑的問道:“魚白,,這是何意,?”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他媽的是不是銀子,?”現(xiàn)在輪到魚白說話很大聲了,。
領(lǐng)頭是個跑江湖的老手,經(jīng)魚白一提醒,也覺得槍上的銀子平平常輕了許多,。他一用勁,,挑開起銀子,一槍橫掃,,竟然將銀子打成了兩半,。
商會眾人見到此景,踏前一步,,看著被打成兩半的銀子,,議論紛紛。
銀子裂開,,中間是空的,,只有一層銀色的外皮。很明顯,,這是假的,。
魚白環(huán)顧四周,似乎對周圍眾人的表情很是滿意,,而后又變臉般猙獰的指著裂開的銀子說道:“你們他娘的都看清楚了,,給老子錫做的銀子?欺負(fù)老子沒上過岸是不是,?現(xiàn)在來說說誰言而無信,,啊,?”
領(lǐng)頭面色凝重,,揪起一個文縐縐的中年男子衣領(lǐng)罵道:“媽的,吳賬房,,誰去送的錢,?”
吳賬房多年算盤敲打下結(jié)繭的手顫顫巍巍的擦去領(lǐng)頭吐來的口水,顫聲道:“原……本,,原本我是讓吳二牛去的,。結(jié)果……結(jié)果,吳才福說吳二牛生病了,,就讓他去了,。”
領(lǐng)頭怒目而睜,,扔開吳賬房,對著冒火的船艙大喊道:“吳才福,,給老子滾出來,!”
船艙在仆從的救火下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但是依舊沒有人從船艙里出來。
“媽的,,人呢,。這畜生吃里扒外,該不會拿著錢跑了把,?”領(lǐng)頭重重的剁了一腳,,而后又轉(zhuǎn)身看向興師問罪的魚白,賠笑道:“魚兄,,你看這情況……”
“吳氏商會的大頭領(lǐng)居然一點骨氣都沒有,,年年月月給魚白這樣的歹人所謂的過江費。這天下還有王法嗎,?”尖牙般的聲音隨著江風(fēng)傳來,,頭領(lǐng)跑到甲板上向下望去,運船邊??恐凰倚〈?,小船上有一男一女兩人。女子一席黑衣,,披著料質(zhì)不明的皮甲,,身輕如燕一閃便來到了甲板邊上,黑色面罩之上,,一雙殺戮的雙眼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船上的陌生人,。
“這人是誰啊,吳才福偷來錢就去買了這樣的媳婦,?”
“有點像五色的李紅,,該不會吳才福請李紅來殺魚白吧?先前王青都跟魚白打的難解難分,,李紅行不行?。俊?p> “你們真眼拙,,李紅李紅,,紅衣的才是李紅,我看估計又是哪個路見不平的江湖好兒郎被誆來咯,?!?p> 男子身形枯瘦,廢了老半天勁才抓著繩索爬上了船,。領(lǐng)頭看清來人,,一個健步想抓住瘦弱的吳才福,后備一涼,,那蒙面女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領(lǐng)頭背后,,一柄周身黑色的匕首抵住了領(lǐng)頭的肩胛骨。
原本圍著的護(hù)衛(wèi)慌了手腳,他們知道了魚白不是來故意挑事后,,有些放松戒備,。但現(xiàn)在忽然又冒出一個黑衣女殺手威脅起了自己的老大,一瞬間,,所有護(hù)衛(wèi)離開了包圍著魚白的圈子,,轉(zhuǎn)而向自己的老大圍繞。
“是,,這,,個,嗎,?”女子語氣生硬,,一字一頓的看向吳才福詢問道。
見多識廣的領(lǐng)頭一下子就聽了出來這樣的語調(diào)根本不是中原內(nèi)見過的,,下意識的詢問道:“扶桑人,?”
“是?!迸痈蓾幕氐?。
“好你個吳才福,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先是偷了我們家的銀兩,,現(xiàn)在又叫扶桑的人來殺我?你想造反不成,?吳家?guī)悴槐“?,你這個吃里扒外的廢物?!鳖^領(lǐng)氣急敗壞的罵道,,粗紅的脖子與身后威脅著的嬌小刺客形成了強(qiáng)烈對比。
“咳,,咳,。緋間姑娘,不是他,,你弄錯人了,。是那位?!眳遣鸥kp手撫了撫胸膛,,讓自己的呼吸暢通點,隨后指著不遠(yuǎn)處船頭無所事事的魚白說道,。
頭領(lǐng)感覺自己后背殺氣一瞬而逝,,黑影如電,,一瞬間烏黑的匕首便出現(xiàn)在了魚白慘白的脖子出。
魚白睜大了眼睛,,破口大罵道:“姓吳的,敢陰你魚大爺是吧,?!?p> 黑風(fēng)吹過,快割下他的頭顱時,,嘩啦一聲,,那名姓緋間的扶桑刺客黑衣上潑上了水漬,魚白剎那站到了船頭處,。
“你很快,。”緋間生硬的說道,,不知道是在嘲諷還是在夸獎,。“但,,你不強(qiáng),。”
黑影又憑空消失,,船頭也灑起一陣水花,。
“吳才福,你到底想干什么,?”頭領(lǐng)像之前一樣抓起吳才福的衣領(lǐng),,口水飛濺質(zhì)問道。
吳才福鄙夷的看了眼頭領(lǐng),,拍了拍他鼓起青筋的手掌示意他放下,。吳頭領(lǐng)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奈何怒濤派的魚白實在是不講道理的主,,過江費次次出船都要隨看著這位江南運河的土霸主給多給少,,想報官來管,但全天下水性最好的都在怒濤派手中,,多年的貓抓老鼠始終沒有出現(xiàn)過結(jié)果,。反而在魚白設(shè)下過江費后,航線一路上的水災(zāi),,暗流都少了許多,。各個商船隊伍也默認(rèn)了這個不公平的收費方式。
但長此以往的缺點便是,,商隊中想私飽中囊的商人收入愈發(fā)減少,,天下商人,,皆為利往。他們寧愿一兩白銀丟進(jìn)河里也不愿白白送給魚白,,便出錢請殺手誅殺魚白,,但在江中,請來的殺手無一例外均被魚白弄死在河底,。甚至有次終于請動了王青,,結(jié)果兩人在河里不相上下打了兩天兩夜,竟成為了知己,。后來魚白便被安上了五色之名吸引著想名動天下的俠客前往,。
“這個扶桑姑娘,她很厲害的,?!眳遣鸥kp臂抱胸,下巴揚(yáng)起,,仿佛他才是這個商船的主人,。:“我有次在東海坐船看到她,她在一個船上被八個漢子圍住,,那八個漢子都是怒濤派的,,功夫怎么說也不錯吧。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緋間姑娘人直接憑空在他們眼皮底下消失,,再出來的時候那些漢子的喉嚨都被割了?!?p> “那你是怎么找上她的,?”吳頭領(lǐng)問道。
“那時候她殺完人,,看到我了,,便飛到我的船上。我當(dāng)時嚇尿了啊,,我就一個勁的求饒,,結(jié)果緋間姑娘看我不會武功,就問我能不能帶她去中原,?!?p> “她來中原莫非是來殺光怒濤派報仇不成?我聽說東海外,,怒濤派見到扶桑漁船就去打劫,。”
“不是,,她說來中原是找她的姐姐,。我就說找人去找無秘派啊,,她說她不認(rèn)路也沒錢,然后我就說我給你足夠請無秘派查人的銀兩,,幫我殺了魚白,。”
“所以你這個下人把老子的錢全給她了,?”吳頭領(lǐng)一槍劃破了吳才福的膝蓋,,迫使他跪了下來。
吳才福痛楚的喊道:“當(dāng)家……當(dāng)家,,饒命啊,那小姑娘天真的很,,我一分定金都沒給她啊,。錢,錢都在來的小船上,。我這不是為了我們商隊著想嗎,,次次出岸都要錢,商會都要經(jīng)營不下去了,,為什么不一勞永逸的把他殺了,?難道你們都沒考慮過除掉魚白?”
吳頭領(lǐng)一腳把吳才福踢到了船圍邊,,怒道:“殺不殺魚白跟你動了老子的錢是兩碼事?,F(xiàn)在就知道吃里扒外,日后把老子賣了老子還蒙在鼓勵,,來人,,去把船里的銀兩拿回來,再把這個鳥人丟河里去,?!?p> 吳才福胸口吐出了一攤鮮血,有氣無力的說道:“吳茂源,,我跟緋間關(guān)系非同一般,。我死了,你們,,咳咳,,都要陪葬?!?p> 吳頭領(lǐng)對于吳才福臨終的告誡壓根沒有放在心上,,一個下人能跟扶桑刺客有什么不同凡響的關(guān)系?若五百兩搞不定,,那就一千兩,,錢能解決任何事情,,包括感情。
而另一邊,,魚白與緋間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到了尾聲,。
商船四周平靜的江面,忽然水流如同沸騰一般在上下起舞,,商船像在暴風(fēng)眼中一樣來回劇烈的搖晃,。
“怎么了,是地震嗎,,風(fēng)和日麗的怎么有地震,?”
“不是地震,是海嘯啊,,快逃?。 ?p> “別動,!這是魚白跟扶桑人的氣息,,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好了?!眳穷^領(lǐng)大喊道,,時至今日,他終于知道為什么沒人能在水里打的過魚白了,,以及為何交了過江費,,船只就幾乎沒有出過事。
“轟隆”一聲水嘩巨響,,本來就躁動不安的江面上,,八道如舞龍一樣的水柱直沖而起,在江上起舞,,抖落雨水灂灂,,在臨近正午的陽光下,印出道道彩虹,。
現(xiàn)在不是給眾人欣賞的時候,,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這如游龍般的水柱沖著商船而來,它們的目標(biāo),,便是一閃停留在船頭喘息的緋間,。緋間平靜的看著八道水柱,喃喃道:“你有點強(qiáng),,但你還是輸了,。”
黑影一閃,,垂江而起,,烏黑的匕首直斬一道水柱而去,,黑藍(lán)交接,如孤鴻的緋間沒有沾到一點的水花,,反倒水柱被斬斷化為水幕沉入江流,。
一道,又一道,。直到最后一道水柱被斬斷,,魚白口吐鮮血的倒在了商船上。鮮血混著河水流淌著淡淡的猩氣,,魚白勉強(qiáng)爬起身,,對著未沾一點水漬的黑影慘笑道:“我自認(rèn)水下天下無敵,沒想到遭在了扶桑人手里,,我魚白一百個不服氣啊,。”
緋間沒有任何波動,,靜靜的來到魚白身邊,烏黑的匕首對準(zhǔn)了他的脖子冷冷的說道:“殺了你,,找姐姐,。”
一刀便可以了結(jié)這位江中霸主的性命時,,一把紅光匕首破空,,見其刃,后破其血,。緋間勢在必得,,大意之下被紅光匕首割破了虎口,點點鮮血飄灑下,,一身纖細(xì)的紅影擋在了二人中間,。
魚白見到來人,雙腿一攤,,半躺在船頭,,打趣道:“我親愛的紅姐,就知道你是不會丟下我的,?!?p> 緋間捂著虎口,比先前更濃重的殺意浮現(xiàn),,待看清來人時,,無情的冷眸竟蒙起微潤的水霧。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