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刻鐘，便有十來位監(jiān)生躬身進了殿,，跪在御前磕頭請安,，皇極殿外的廣場上，也烏泱泱跪了一地的監(jiān)生,，兩側(cè)成排的帶刀侍衛(wèi)森然肅立,，這些監(jiān)生雖一腔熱血縈懷，此時也不免心里瑟瑟,。

　　殿內(nèi),，皇上睥睨著跪在御前的幾位儒生，心里當真覺得他們事多,，不好好在國子監(jiān)讀書,，瞎摻合什么，自己被人當槍使而不自知,，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若是不能幡然醒悟，將來入朝也是昏聵無能之輩,。

　　“眾生熟讀圣賢,，想來滿腹經(jīng)綸，今兒想來是到朕這里一展長才來了,？”皇上心里雖不爽,，然語氣倒很是親善。

　　“回皇上,，學生們自知請愿宮門是對皇上的不敬,，然諸位學生卻是秉著一顆赤膽忠心而來，想為朝廷略盡綿薄之力,?！?p>　　“廢黜皇后就是為朝廷效力？”

　　那個在吏部的歷事生楊百熙首先回話：“回皇上,，皇后乃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當恩慈黎民,，德被遐方,，然皇后卻穢亂宮闈，殘害幼童,，此可謂豺狼之心,，蛇蝎之性，忝居后位,，實乃國之不幸,，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殿內(nèi)的十來位監(jiān)生一起頓首高呼,。

　　殿外的千余名監(jiān)生跟著高呼：“廢黜皇后，另擇賢淑,！”

　　“眾位儒生說得有道理,，若是皇后德不稱位,，自然該廢黜，只是眼下孩童被殺一案尚未調(diào)查清楚,，諸位是如何確定是皇后所為,？”

　　“回皇上，雖沒有確鑿的證據(jù),，然微臣也查到了些蛛絲馬跡,。昨日這起案子，賊人雖形跡隱秘,，來去無蹤，但他們殺害孩童之時,，恰有人嚇得躲在暗處將整個過程看在眼里,，看到其中一個蒙面人向一個似乎是領(lǐng)頭的說了句‘這起買賣可以對得起宮里娘娘的銀子了’，那個頭聽了喝止住了他的話,，帶著人匆匆走了,。

　　“從他的話來看來，這買兇殺人的人是位娘娘,，而此案有關(guān)的,，惟皇后娘娘一人。據(jù)此,，即便不能定罪,，皇后卻已然是最大的嫌疑人?！眹谰匠隽谢卦?。

　　“這些花少卿可知情？”耿介直出列回到,。

　　嚴峻山看了一眼耿介直,，舉笏回話：“皇上，當時花少卿身受重傷,，無法再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這些乃微臣送了花少卿回去之后調(diào)查的，這位目擊證人,，臣已經(jīng)審問并核查過,，確系居住周圍百姓，皇上若是不信,，微臣可以將證人帶來御前,，皇上親自詢問?！闭f完嚴峻山呈上了目擊證人的供詞,。

　　真是好得很,，環(huán)環(huán)相扣。

　　皇上抿了抿嘴角,，出言道：“有勞嚴愛卿,，嚴大人乃都察院右都御史，所查之事自然令人信服,?！?p>　　“皇上英明，皇后無德無才,，理應廢黜,。”楊百熙再次高聲請愿,。

　　殿外隨即也再次傳來高亢的呼聲：“廢黜皇后,，另擇賢淑！”

　　皇上等呼聲終于平息下去之后,，站起身來,，看著大殿里的一眾臣子和跪在中央的幾名監(jiān)生，眼神如鷹俯瞰獵物,，此時大殿里的氣氛異常凝重,，跪在殿中的監(jiān)生，有幾個幾乎頂不住這令人窒息的壓力,，身體開始顫抖,，手腳發(fā)麻。

　　良久,，皇上終于開始說話,，聲音冷肅威嚴：“今日，監(jiān)生能參與國事,，朕心甚慰,，然空有一顆報國之心，若沒有一雙洞察世事的慧眼,，很容易適得其反,。”

　　“不過,，今日監(jiān)生們既然進了這皇極殿,，朕自當給諸位一個交代。諸位說皇后無德,，買兇殺人,，朕不置可否，然此刻負責此案的嚴大人并拿不住鐵證證明皇后就是幕后兇手，朕若允了諸位監(jiān)生的請愿,，傳出去,，世人定然評價朕乃糊涂皇上，那朕還有何面目坐在這御座之上,？”

　　“皇上——”嚴峻山舉笏又待說話,，卻被皇上伸手阻止了。

　　“朕知道,，愛卿認為皇后有重大嫌疑,，然她乃皇后，就該享有皇后的尊榮,，不可審訊,，朕不能答應你的請求，不能因為案子沒有突破口便先委屈了皇后,。嚴大人,，查案子是你的事情，若拿出過硬證據(jù),，朕自然不會姑息養(yǎng)奸，若只是一味胡亂猜度,，朕看你這都察院右都御史的位子也該讓讓賢了,。”

　　皇上話落,，嚴峻山撲通便跪在了地上,，“皇上，臣一片赤膽忠心,，絕不敢有寸許的瀆職,，今皇后有過，皇上不喜人規(guī),，無疑乃諱疾忌醫(yī),，其后必然遭其反噬也，望皇上明察,?！眹谰秸Z聲鏗然，不見絲毫畏懼,。

　　此話乃赤裸裸地跟皇上針尖對麥芒了,，此案不破責任在皇上。

　　皇上盯視著他,，眼神倏忽銳利起來,，緊緊抿著的雙唇透露出皇家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吏部侍郎程朗忙舉笏為嚴峻山求情：“皇上,，嚴大人也是看著諸多監(jiān)生跪在殿外,，一心為皇上著想,，其心可嘉，請皇上明察,?！?p>　　程朗用笏板擋著自己，以目示意嚴峻山收斂鋒芒,，雖說大周不殺言官,，可若是惹了皇上不痛快，到底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嚴峻山卻一副凜然的神情,，不肯低頭請罪。

　　皇上突然笑了,，對著嚴峻山說：“朕自然知道嚴愛卿的‘用心’,，朕即便是諱疾忌醫(yī)，相信嚴愛卿也能解了朕的燃眉之急,，早早地偵破此案,。”

　　嚴峻山知道皇上是絕不肯讓皇后接受審問了,，只好說：“謝皇上,，臣自當竭盡全力協(xié)助花少卿破案，即便毫無結(jié)果,，臣為皇上效力也定然肝腦涂地,！”

　　其實，嚴峻山這話是在告訴皇上,，此案破不了了,，可這是皇上和花正茂的責任。

　　好啊,，前怪朕,，后推責，真是一塊當官的好料,。

　　皇上看著他慢慢地說：“朕等著卿肝腦涂地,！”

　　皇上不再理會嚴峻山，轉(zhuǎn)頭對著楊百熙說,，“楊生是不是,？你乃歷事生，這里的監(jiān)生似乎以你馬首是瞻,?！?p>　　楊百熙聽皇上突然點到他，心里一陣撲通直跳，說話的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回皇上,，晚生楊百熙,，大家推舉了晚生說話，晚生所有言辭皆眾學生共同所想,，望皇上明察,！”

　　“好吧，既然你是眾位學生的代表,，朕的問題也自當你來回答,。”

　　“請,，請皇上賜教,。”楊百熙說話已然有些不利索,。

　　“坊間傳出的歌謠毀謗皇后聲譽,，經(jīng)查乃宮里的太監(jiān)散播的消息，此人背后是誰,？其目的為何,？如今又出了買兇殺人一案，似乎皇后最有可能是背后兇手,。

　　“如若果真如此,，這案子一旦水落石出，皇后必然是死罪,，試問，皇后會不會冒此大險只是為了制止一個謠言,？這難道不是欲蓋彌彰,？朕以為，皇后乃商家出身,，賠本的買賣定然不會去做,。可若此案不是皇后所為,，你想想,，這幕后之人其心若何？”

　　皇上一口氣丟出了一串問題,，楊百熙無一言以對,，只能更低地俯趴在地回話，“晚生愚鈍,！”

　　“愚鈍不可怕,，可怕的是心里揣著明白裝糊涂。”皇上的語氣里已然是殺伐之氣森森,。

　　“皇上……恕罪,！”楊百熙嚇得連連磕頭請饒，身子已經(jīng)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