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轉(zhuǎn)身沖著床上已經(jīng)開始兩眼翻白的皇帝冷笑道:“對了,,我還要多謝平昌侯,,你的狠心不夠,,何晨是孫太醫(yī)的徒弟,,孫太醫(yī)經(jīng)歷了戰(zhàn)亂告老還鄉(xiāng),何晨留了下來,,你為了你那寬厚的名聲,沒有殺了他,,何晨又用他精湛的醫(yī)術(shù)使你重用他,,做了你的御前太醫(yī),可是你沒能料到的,,我母后對何晨有大恩,,是當初母后將他從宮外撿回來,又交給孫太醫(yī)授之以醫(yī)術(shù),,你對我母后所做的種種,,叫他每日都恨不得扒你的皮,喝你的血,,若不是我攔著,,怕是你早就被他一針扎死了!”
蘇念把玩著自己涂著鮮紅的蔻丹的指甲,,那艷麗的顏色,,像極了城破那一日京城滿眼的鮮紅,。
這種紅,刺激著蘇念的神經(jīng),,叫她更加的亢奮,。
終于將憋在心中多年的前塵往事一股腦的傾倒了出來,這些年,,她步步隱忍,,步步為營,等的就是這一刻,,現(xiàn)在,,竟是前所未有的暢快!
皇帝在龍床上已經(jīng)是進氣多,,出氣少了,,粗粗的申氣聲在大殿之中格外的清晰。
蘇念很放心何晨的醫(yī)術(shù),,他想要皇帝什么時候死,,基本上就不會有太大的差池,加上何晨當時低著頭輕飄飄說的那句:“若是動氣,,便會立刻氣血倒流,,不出一炷香的時間,便會氣絕,?!?p> 若是眼神能殺人,蘇念恐怕自己現(xiàn)在身上早就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
蘇念昂起頭顱,,深吸了一口大殿之中還殘留的荷花香氣,只覺得格外的沁人心脾,。
緩緩地睜開眼睛,,在偌大的承乾殿環(huán)視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仁治”那繪金的匾額上面,,在皇帝猩紅的眼神中,,拖過一旁的椅子,踩著上去,,伸長了手臂在匾額后面摸索了一陣,,摸到一個長長的東西,唇角忍不住上揚,。
一個沉甸甸的圣旨落在了蘇念的手中,。
拿著那圣旨回到了皇帝的面前,在手中揚了揚說道:“你有一點跟我父皇很像,,那就是重要的圣旨喜歡藏在那牌匾的后面,?!?p> 這樣的伎倆,對于深宮中長大的蘇念來說,,一點都瞞不過去,。
果不其然,這皇帝的遺旨果然就藏在那牌匾后面,。
展開明黃的圣旨,,蘇念快速的掃視了一遍,輕笑:“難得平昌侯看得起,,居然這圣旨還有我的一席之地,。”
沒錯,,這圣旨之中出了讓李穆繼承大統(tǒng),,要他好好對待他的二哥之外,居然還寫著要李穆立那湯儀為后,,自己為妃,。
皇帝瘦骨嶙峋的手努力的抬起,指向蘇念的方向,,似乎想要從蘇念的手中奪過圣旨,,蘇念輕輕一個側(cè)身躲開了,當著他的面將圣旨不急不慢的卷好,,口中喊著譏笑悠哉的說道:“平昌侯莫擔心,,這圣旨我不會改,誰當皇后我并不在意,,再說了,,男人最好利用的就是他的愧疚,李穆不能立身為發(fā)妻的我為后,,只會叫他心生愧疚,,越發(fā)的對我好,你以為這樣便能叫湯儀那個蠢貨制衡住我,?”
蘇念將那圣旨重新放回到匾額后面,搬走椅子,,再次回到龍床前,。
長年病痛的折磨,使得皇帝早就已經(jīng)只剩下皮包骨頭,,蘇念很輕易的就扶著他的肩將他像一個物品一樣放好位置,,整理好龍床之上凌亂的被褥,像是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皇帝現(xiàn)在也沒有力氣再亂動,,只能從肺里奮力的擠出兩個字:“蘇……念,!”
“錯!”蘇念微微昂起頭,,寒如深淵的眼神居高臨下睥睨著龍榻上的皇帝,,冷冷的說道:“平昌侯,你該叫我一聲,,嘉柔公主,。”
替他整理了一下鬢角有些凌亂的碎發(fā),,蘇念附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一如既往溫柔的語氣卻是說出最讓人膽寒的話語:“這天下,只能姓陳,?!?p> 而此刻的皇帝,卻已經(jīng)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蘇念笑了笑,,撣了撣自己身上太子妃的華服,直起身來,,扶了扶額上的金釵,,突然面色一凜,爆發(fā)出一陣痛哭,,撲到了皇帝的身上,,哀嚎道:“父皇!”
門外的文福一直守著,,等待主子隨時的召喚,。
李穆處理完了手頭的事情,瞧著天色已經(jīng)晚了,,依照原本時辰,,蘇念早就應(yīng)該從承乾殿回來了,莫不是父皇為難了她,?
心中這般想著,,便鬼使神差的高喊了一聲:“云杉!”讓其拿了披風徑直就往承乾殿的方向而去,。
承乾殿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連一貫寸步不離父皇身邊的文福總管也站在外面等候,,李穆心中更加疑慮了,。
文福那可是御前當差的人,眼尖的跟什么似的,遠遠的就瞧見了一身寶藍色錦袍的李穆,,小跑著就上來單膝跪地打了個安問候道:“太子爺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李穆擺擺手示意他起身,轉(zhuǎn)而指向承乾殿的大門問道:“本宮有事與父皇相商,?!?p> “喲!”文福滿臉堆著笑,,拂塵往胳膊上一撩,,尖著嗓子說道:“可不巧,太子爺怕是要等一會了,,太子妃殿下這會正在里面跟陛下說話呢,,陛下不讓任何人打擾?!?p> “無妨,,本宮等著就是了?!?p> 李穆的話音剛落,,就聽見殿內(nèi)傳來了一聲痛哭聲,與文福相視一眼愣了兩響,,遂即顧不得什么不讓人打擾的命令,,徑直上前,一掌推開了那道朱紅色的大門,,屋內(nèi)濃重的藥草味一下子噴涌了出來,。
殿內(nèi)昏暗,皇帝病重不宜見強光,,所點蠟燭都是寥寥幾許,。
而那龍榻旁邊,正是一身太子妃華服的蘇念,,此刻正癱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那錦被之上,整個人哀慟不已,。
李穆心中一驚,,知道事情不好,疾步上前,,只見皇帝兩眼瞪大,,直直的盯著那龍床上的繡簾,嘴巴微張,,整個人基本已經(jīng)是只見進氣,不見出氣了。
一甩袖子,,對著身后急匆匆趕來的文福急吼道:“快,!快去傳太醫(yī)?!?p> 文福夠著脖子看了一眼床上的老皇帝,,知道事情不好轉(zhuǎn)身要走,李穆又突然出聲喊住了他,。
“將各宮妃嬪都請來……”
文福當即紅了眼眶,,卻依舊是重重的點了一個頭,轉(zhuǎn)身去辦了,。
這邊李穆見文福已經(jīng)離開,,上前輕柔的將似乎已經(jīng)嚇壞的蘇念攙扶起來,輕聲勸道:“你莫怕,,先往那邊坐著吧,。”
蘇念像是個木偶一樣,,任由李穆將其攙扶起來,,李穆這廂要守著他父皇,也顧不得蘇念許多,,說完這話,,就自己雙膝跪在了榻上,緊握著皇帝那雙皮包骨頭的手,,無言的相對,。
蘇念并沒有真的坐下,這要是叫待會來的滿宮妃嬪瞧見了,,可有的說了,,索性在李穆身后的空地上,一撩衣擺跪了下來,,垂著頭不吭聲,。
沒一會,明貴妃就由她那兩個貼身的宮女攙扶著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剛跨入殿門就是一聲哀嚎:“陛下,!”
也顧不得禮儀容表,眼淚鼻涕橫流在一起,,撲在了龍床上,。
李穆安慰他的母妃說道:“母妃,父皇還在,?!?p> 明貴妃立刻緩了神,不敢在放聲痛哭,掐著自己的脖子,,滿眼哀痛的看著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