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工車間的直接領導,,就是生產科科長,,負責整個車間的全面管理工作。
車間主任,是生產科長的下屬,,主管車間生產,、協調,、監(jiān)督工作,。
望向那位帶著金絲眼鏡,正與老爺子談話的謝科長,,白澤卻是想起此人姓甚名誰了,。
謝廣!
他雖然并沒見過這位名為謝廣的生產科長,,卻聽聞過其名,,并且印象深刻。
九三年左右,,長江機械廠的生活區(qū)里貼出過法院的判決通報,。
金工車間生產科長謝廣與一名車間的采購,,因為貪污公款,收取供應商賄賂,,采購了不合格產品,,給企業(yè)造成重大損失,被依法逮捕,,執(zhí)行死刑,。
白澤當時只有十三歲,并不關心這種事情,,只是粗略瀏覽了遍法院通報,,卻記住了謝廣這個名字。
他之所以至今還能記得那份法院的判決通報,,是因為上面公布出謝廣的貪污受賄金額,,讓其咂舌不已,。
五十六萬,!
那可是九十年代,貪污受賄五十多萬那是何等猖狂,,被判處死刑也就并不奇怪了,。
當時正趕上《嚴厲打擊經濟領域里犯罪行為》通告發(fā)布,魔都當時一位幼兒園出納貪污了十六萬,,都被處決,,就更何況謝廣如此膽大妄為。
白澤還依稀記得,,那天晚上老爺子情緒激動,,在家中自斟自飲,最后居然喝醉了……
他曾問過老爺子發(fā)生了何事,,但老爺子卻只說他還小,,讓他別管這些。
此時仔細想來,,二者之間必然是有聯系的,!
白澤甚至可以篤定,能讓平時幾乎滴酒不沾的老爺子如此失態(tài),,因為貪污被抓的生產科長謝廣,,必然與當年的事故有關!
貪污受賄……不合格產品……重大損失……行車……事故……
白澤抬頭盯著正在運行的行車看了半晌,,向身旁的趙鵬問道:“師兄,,行車這種大型設備,哪些部件是易耗品,?”
“易耗品,?”趙鵬不清楚白澤的意思,略一琢磨說道:“應該是鋼絲繩吧,鋼絲繩每次起吊前都需要檢查,。如果有扭曲變形,、斷絲磨損之類情況,就需要更換,,否則就有在吊裝時斷裂的危險,。”
“哦,?鋼絲繩貴嗎,?”白澤繼續(xù)裝著天真,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趙鵬笑著拍了拍他腦袋上的安全帽:“當然不便宜,,鋼絲繩可不是家里用的繩子,不是按長度,,而是按重量計算價格,。我們車間行車用的這種鋼絲繩,能夠起吊十噸的重量,,這種鋼絲繩每噸的價格就要八千多元,。”
“那么貴???那這么貴的鋼絲繩,一定很經用吧,?”
趙鵬也沒多想,,順口回道:“這可不好說,要根據斷絲,、磨損和銹蝕情況確定鋼絲繩是否報廢,。不過話說回來,最近車間里更換行車鋼絲繩的頻率,,是有些高啊……嗨,,我跟你說這些干嘛?!?p> 白澤眼睛愈發(fā)明亮,,抬眼繼續(xù)看向行車。
數噸重的金屬部件,,正被行車慢慢起吊到半空……
以次充好,!
以他今日在車間內的所見所聞,以及結合上輩子的各種記憶分析,,當年的車間事故已經有了一條清晰的脈絡,。
價格昂貴的鋼絲繩,,又是車間里的易耗品,生產科長謝廣若是勾結采購,,從中做些手腳,,似乎并不難。
白澤雖然不懂機械,,但作為機械廠子弟,,也懂得一些常識。
即便同樣粗細的鋼絲繩,,其材料與制作工藝,,卻也是天差地別。
高強度的鋼絲繩,,不僅由優(yōu)質碳鋼制成,,而且經過多次冷拔和熱處理,可以達到很高的強度,。
而劣質廉價鋼絲繩,,粗制濫造,減少熱處理次數,,鋼絲韌性低,,鋼絲繩使用以后容易斷絲,,使用壽命短,,承受的拉力極限,也低得多,。
以鋼絲繩上的潤滑劑為例,,高質量的潤滑劑一噸三萬元左右,而劣質低端潤滑劑,,卻僅僅只需要七八千元,。
價格相差數倍,其質量自然也相去甚遠,。
若是金工車間內行車使用的鋼絲繩,,因為生產科長與采購狼狽為奸,用劣質鋼絲繩替代正規(guī)鋼絲繩,,那么釀成重大安全事故,,也就并不奇怪了。
原本正常能夠起吊十噸的鋼絲繩,,因為質量低劣,,根本就不可能承重那么多。
行車起吊重物時,,鋼絲繩便可能直接崩斷,。
其后果不言而喻,,重達數噸的金屬加工件從半空滾落,其威力就像是孫猴子的金箍棒,,碰到就傷,,磕到就死……
想明白這些前因后果,白澤心中怒火中燒,,望向謝廣的眼神,,也滿是憤恨。
就是這個該死的混蛋,!不僅害死了一名工人,,還讓他老爺子背了黑鍋!
活該這貨三年后被執(zhí)行死刑,!
但即便謝廣死不足惜,,白澤如今面對的問題,卻是如何阻止兩天后的悲劇發(fā)生,。
他一個十歲的小孩,,無憑無據的情況下,要揭破此事,,實在沒有什么說服力,。
即便他告訴老爺子,車間里用的鋼絲繩有問題,,老爺子就一定會信嗎,?
向廠里舉報謝廣?
同樣無憑無據,,誰會相信一個孩子的話,?
白澤很愁很郁悶,瞪著不遠處正與老爺子談話的謝廣,,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他正憋悶時,卻猛地瞪大了雙眼,,仔細打量了半晌謝廣后,,卻是笑了。
待車間里行車作業(yè)結束,,車間內再次恢復了人員走動后,,白澤拿著相機,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老爺子身旁,。
“爸爸,,這位叔叔是誰啊,?”文藝中年賣著萌,,一臉的天真,。
白鴻云見到兒子,頓時露出滿臉笑容:“小澤,,這是謝叔叔,,快叫叔叔?!?p> “謝叔叔好,!”白澤立刻乖巧的向謝廣問好。
“哈哈,,你好啊,。白工,這是你兒子吧,?小家伙,,今天怎么不上學,跑來你爸爸車間玩???是不是逃課了?”
謝廣笑得很是爽朗,,若非白澤知道他的底細,,恐怕還真不知道,這位看上去面善,,很有知識分子味道的中年人,,會是一名喪心病狂的腐敗份子。
“謝叔叔,,我不是逃課,。今天我是來幫車間里的工人叔叔伯伯們拍照的,?!卑诐膳e起手中的相機,向謝廣示意道:“謝叔叔,,我照相很厲害的哦,。”
不等謝廣說話,,白澤便舉起了手中相機:“謝叔叔,,來,我給你拍張照片,。對,,身體稍微側一點,頭揚起一點角度,,笑一下,,茄子,!”
雖然白澤的邀請來的很是突然,但謝廣倒也沒拒絕,,樂呵呵的聽從白澤的擺布,,擺好了姿勢讓他給自己拍照。
伴隨著“咔嚓”一聲快門聲,,誰也沒注意到,,相機后的白澤,笑得很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