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笑笑：“不必如此緊張,。”

　　她看著眼前的青年，眼神卻在飄遠：“寧慈恐怕不好相與，難為你挨過這些年,?！?p>　　寧慈是長公主的名字,，待字閨中時,，尚有人喊過,，只是記憶久遠,，沒什么人記得罷了。玉瀧喉嚨輕輕動了一下,，心里發(fā)苦,。他第一次認得長公主，不是因為她是秦國公主,，而是聽到有人喚她“寧慈”,。

　　魏太后忽然笑了，牽動眼尾的皺紋：“那時她還是個小姑娘,，來我大魏覲見,，我一見她，便覺得她往后的路非尋常人能走,?！?p>　　她循循誘導(dǎo)：“我知道許多辛秘，你想不想知道寧慈的秘密,？”

　　太后終究是魏國人,，不管是出于何種意義，她提出了一個足以讓他動心的條件,。

　　她從床下摸索,，拿出一個機關(guān)盒：“此盒由班家、墨家聯(lián)合而制,，強行打開,，只會讓它連同里面的東西毀于一旦。如果你想聽我的故事,，就要答應(yīng)我將它給祁國未來的新君,。”

　　他沒有貿(mào)然答應(yīng),，靜聽幾樁幾十年前的“趣事”,，等眼前的婦人自顧自斟了一杯涼了許久的白水：“太后才是操控大局的人?！?p>　　魏太后笑起來,，明明雍容華貴、端莊典雅,，卻讓他想起綻放的罌粟,。

　　她嘆一口氣：原來自己汲汲幾近一生，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無法留戀。魏國覆滅又如何,？她早已不想關(guān)心,，她只是一個覺得活著也有些無趣的女人罷了。

　　現(xiàn)在所有生死,、所有綜錯的關(guān)系,，她都不想去理會了。

　　魏君本也不是她親生的兒子,，這世上除卻她,，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她幼年被過繼走,，改姓為章,，留在文家的，還有一個嫡親的小妹妹,。大哥文與非在官場打拼不易,，很久才回一次家，家中兩個妹妹親密無間,，無話不說,，在她走后的兩年里，小妹妹還經(jīng)常偷偷去看她,。

　　后來族中的人趁大哥不在家,，排擠小妹，讓她搬到了一處偏遠的郊區(qū)山莊,，她們見面的次數(shù)就少了許多,，但還是會飛鴿傳書。

　　那幾年亂得很,，四處都是起義,、戰(zhàn)爭，小妹一連幾個月都沒有書信,，又過來了一兩個月,，終于來了一封，但是信中內(nèi)容讓她大吃一驚,，不小心打碎了茶盞,，水濺了一身，卻只余忡愣,。

　　小妹已是孕中四月。

　　字里行間幸福甜蜜,，章氏卻擔心她們的事情暴露,，愁白了頭。

　　若是族中知道此事，就只能悄悄處決小妹,，連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沉塘,。

　　小妹不肯告訴她那個男人是誰，每每提及,，都含糊一筆帶過,。

　　她問：那你要如何瞞下去？

　　小妹想把孩子生下來,，態(tài)度堅決,，卻無計可施。

　　她那時正是休養(yǎng)病中,，對外還未宣布痊愈,，章家待她比文家好了不只一星半點，就讓她自己選了一處滿意的莊子休養(yǎng),，除了幾個奴仆,，身邊的人都是從小跟著自己長大的。

　　章氏向來是比她膽大的,，卻不想這事上小妹如此膽大包天,，什么都不顧了，姐妹兩本就相仿,，她咬咬牙：“不如你回我那處莊子,，我留下，等你生完孩子,，我們再換回來,。”

　　小妹妹眼中帶淚,，不忍連累她：“姐姐……”

　　她嘆了一口氣,，就算她不姓文，也依舊是她的長姐：“就這么說定了,，明天一早你就跟嬤嬤‘回去’,，可不能讓她們發(fā)現(xiàn)了?！?p>　　她那次“生病”,，著實用了一年半載。

　　二人分別后的兩個月,，章氏才見到孩子的父親,，他沒有表明過身份，但她憑借連拼帶湊的信息,，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人是祁君,。

　　深夜里悉悉索索的聲音擾了淺眠的章氏，她連忙握緊睡前卸下的發(fā)釵，黑暗里卻傳來一個屬于男人的低沉的聲音——

　　“慧良,？”

　　她緊張得汗?jié)n浸透了里衣,。

　　窗前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男人的輪廓，他沒有上前,，試探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她心里千回百轉(zhuǎn)——莫非這個男人就是小妹的情郎？

　　她學(xué)著小妹的聲音,，反問：“你呢,？”

　　他明顯激動起來：“若你愿意，我可以帶你走,?！?p>　　她不動聲色，悄悄后退一步,，小心翼翼,，一時沒有言語。

　　他有一點急切,，卻按耐下來：“跟我走好不好,？文家如此待你，我必定比她們對你好千百萬倍,，絕不負你,。”

　　匕首已經(jīng)悄悄覆在了掌上,，她大膽道：“那孩子呢,？你會對他負責嗎？”

　　他愣了一下,，隨后欣喜萬分：“孩子,？你的意思是……有孩子了？我自是可以給他最好的,，而不是在這里受苦受累,。”

　　正在他走近的時候,，章氏的匕首忽然抵在了他的脖子處,。

　　他對章氏毫無防備：“慧……”他瞇了瞇眼睛：“你不是慧良！慧良在何處??？”匕首突然被打落，手掐得章氏喘不過氣,。

　　……

　　那是章氏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玉瀧輾轉(zhuǎn)著瓷杯,，忽然笑起來：“求而不得,，便欲殺之,。魏君到死也想不到是‘生母’從中作梗，你想毀了這里,?！?p>　　太后忽然放聲大笑，眼淚竟不自覺地從眼角流下,，形似瘋癲,。

　　玉瀧站起，欲離開,，出殿時吩咐：“將她關(guān)起來,。”

　　……

　　千萬里之外的渡船像一座海上的大陸,，迷霧圍繞的中心有一座島嶼,。穿過瘴氣，天際恢復(fù)成蔚藍色,，海鷗旋在半空,，遠遠地圍在巨船上。

　　“把他關(guān)起來,！”

　　一聲皮鞭劃空,、皮肉綻開的聲音，伴隨著隱忍的吭哼,。

　　江道左跪在木板上,，低著頭一語不發(fā)。

　　他身邊只有一個仆人作陪,，小仆跪在他后面低語：“您既要殺他,，就要做得干凈些，若按以往,，天下遲早是您的,，可現(xiàn)下卻不好說了。只是江琉桀驁不馴,，未必肯聽從山行,，您還有一線希望。目前看來,，他們并未放棄您,。”

　　江道左心中冷笑,，話雖這么說,，可小仆也沒有真正把他放在眼里,，他是主子，有這么說話的仆從么,？還不是仗著山行長老們的勢,，前來監(jiān)督他罷了。

　　在外多年沒有消息的五長老就在前幾日讓養(yǎng)的血鴿送來一根頭發(fā),。一張白紙,，除了署名，什么也沒有,。他被江琉下了禁言之藥,，可惜山行手段奇特，發(fā)現(xiàn)一絲端倪,。

　　他們用江琉的這根發(fā)絲發(fā)現(xiàn)了純正的血脈,，然而不該這么晚才發(fā)現(xiàn)此事，往下追查,，卻是查到了江道左,。

　　江道左所倚靠的勢力本就來源于山行，但他暗中培養(yǎng)了自己的人,，這下倒好,，因為這一著悉數(shù)折損。

　　甲板上的血漸漸干涸,，沒有人來打掃,。

　　江琉……他在渙散中咬牙——他不在命運偏心的那一邊，但偏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