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書秋和于川、屈瑩瑩梳洗過后,，歪靠在二樓廳里的沙發(fā)上,，互相幫忙吹干頭發(fā)。

　　于川給章書秋吹著頭發(fā)，突然從里面拎出一根白頭發(fā)：“小秋，你長白頭發(fā)了，好像還挺多的,。”

　　章書秋無奈笑了笑：“又不是今天才長的,，年紀到了,，頭發(fā)掉得多長的少，白頭發(fā)更是不要說,?！?p>　　屈瑩瑩扯了扯自己頭上栗色的頭發(fā)道：“可不是嘛，剛?cè)緵]多久，好像一晃就這把年紀了,?！?p>　　于川拔掉吹風(fēng)機插座，打掃干凈了地上掉的頭發(fā),，抓在手里,，竟是一大把，突然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難受,。章書秋看看兩人臉上說不出的惆悵,，嘴角揚了揚道：“喝點酒吧？有桂花甜米酒,，稍微熱一熱,，很好喝?！?p>　　屈瑩瑩吸了吸鼻子道：“好啊,，咱們仨也好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起了，小秋不在時,，天天就是忙工作,，忙家里，還是你會享受,?！闭f完突然覺得更難受，眼眶逐漸發(fā)燙,，深呼吸了好幾下，還是沒有止住,，眼淚就那樣奪眶而出,。

　　于川靠在沙發(fā)上，一時再也忍不住,，也跟著無聲流淚,。

　　三個人內(nèi)心都是五味雜陳，章書秋只是緊緊用牙齒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人到中年，各有各的煩惱,。那些眼淚,，有替自己落的，也有為另外兩個人流的,，不為了什么目的,，只是紓解一下心中的情緒。

　　屋子里抽抽搭搭的聲音持續(xù)了一會兒，章書秋給倆人都扭了把熱毛巾,，然后下樓去拿酒,。

　　三個人就著一碟子魷魚絲，喝著那壺溫溫的甜米酒,，放松而愜意,。

　　于川又提起下午的話茬兒：“瑩瑩，來,，說說你的程珂,。”

　　屈瑩瑩笑著搖了搖頭：“你就是個八卦祖宗,?！?p>　　章書秋推了推屈瑩瑩道：“我也想聽，快說快說,?！?p>　　屈瑩瑩架不住兩人一個扯一個拉，只好打開了話匣子,。

　　程珂和屈瑩瑩從小在一個工廠宿舍區(qū)長大,，程珂母親是屈瑩瑩的小學(xué)語文老師，本來兩家就住同一棟樓,，程家住五樓,，屈家住二樓，程珂比屈瑩瑩大一歲,，兩人幾乎是一起長大的,。

　　聽到這里，于川笑著對章書秋擠眼睛：“這是地道的青梅竹馬啊,?！?p>　　屈瑩瑩被于川說得笑容苦澀：“其實后來我媽跟我說了，說是兩家大人都有那個意思,，特別是到我們上高中以后,，都沒長歪，成績什么的也差不多,，就更有那個心思了,。”

　　“那你這竹馬怎么自己一個人跑去支教這么多年,？”章書秋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他去支教了？”屈瑩瑩驚訝道,。

　　“你不知道,，那天我倆從醫(yī)院出來，他攔著我們聊了好久?？礃幼?，應(yīng)該是真心的……”章書秋答道。

　　“我感覺,，你們讀大學(xué)那會兒也沒有聯(lián)系啊,，到底怎么回事？”于川仔細回憶了從前,，竟然一點程珂的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那時候我們確實斷了聯(lián)系，而且是一直都沒有聯(lián)系,。大概是從我高三開始,，我們就沒有聯(lián)系了?！鼻摤擖c頭道,。

　　“那按年齡算，你高三,，他該高考結(jié)束去上大學(xué)了,，是他在大學(xué)喜歡上了別的女生嗎？”于川繼續(xù)問道,。

　　“如果是那么簡單倒好了,，起碼我看不見想不到，好歹不會那么扎心,?！鼻摤撔θ堇镏皇Ｏ铝丝酀?p>　　程珂從小受母親的影響,，特別喜歡詩詞歌賦,，語文、歷史,、政治成績非常出色，但是數(shù)學(xué)和英語就很一般,，考師大當(dāng)老師,，是程珂最好的選擇。

　　屈瑩瑩成績一直很均衡,，考師大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兩人便約好，一起報考師大,，將來一起做老師,。

　　那時候的程珂，在屈瑩瑩的眼里，是放光的,。程珂很有才情,，愛好廣泛，喜歡文學(xué),，喜歡音樂,，還在學(xué)校組了一個樂隊。

　　那時候有空調(diào)的人家很少,，大家都喜歡在天臺乘涼,。程珂在天臺彈著吉他給屈瑩瑩唱歌時，她覺得那天臺就是全世界最甜蜜的地方,，夜風(fēng)微涼,，少男少女刻在記憶深處的初戀，那樣美好……

　　高二暑假時,，屈瑩瑩有個好朋友韓璐,，因為搬家到了屈瑩瑩家附近，就經(jīng)常在她家玩,。韓璐也是個愛說愛笑愛唱歌的性子,，屈瑩瑩屬于五音不全，但韓璐唱歌就十分動聽,。晚上在天臺乘涼的時候,，韓璐和程珂他們幾個搞樂隊的也混得很熟了。程珂他們還經(jīng)常開玩笑,，要讓韓璐做他們的樂隊主唱,。

　　那時候的夏天，快活得讓人就愿意讓時光停留住,。

　　后來程珂生日那天,，韓璐洗完澡去了天臺，等屈瑩瑩上去的時候,，卻不見韓璐,。旁邊的小伙伴說韓璐要上衛(wèi)生間，屈瑩瑩在家洗澡不方便,，程珂就帶她去了他家上衛(wèi)生間,。

　　屈瑩瑩也不以為意，繼續(xù)和其他小伙伴開著玩笑消磨時光,，當(dāng)天晚上也一切照常,，只是等韓璐和程珂回來時，屈瑩瑩發(fā)現(xiàn)程珂的衣服好像穿反了,。

　　第二天清晨,，太陽出來,，氣溫開始升高時，大家都醒了過來,，準(zhǔn)備搬了席子下樓,，屈瑩瑩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

　　程珂的T恤衫是內(nèi)外反著穿的,，顏色也不對,，而韓璐穿的那件，卻不是她屈瑩瑩的T恤衫,，那是她買給程珂的生日禮物,。

　　頭天是程珂生日，他一直喜歡穿黑色的T恤衫,，屈瑩瑩給他買了一件當(dāng)生日禮物,，她本來也想給自己買件一模一樣的，又怕別人笑話,，就買了件藏青色的,。頭天晚上，她本來想穿那件衣服的,，但是韓璐在她家洗澡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上衣，直接就拿了她這件新的穿上,。屈瑩瑩雖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就借個衣服穿而已，也不好說什么,，就由著她了,。

　　夜色中，黑色和藏青色幾乎一模一樣,，根本看不出什么,。屈瑩瑩看見程珂當(dāng)晚就穿上了自己送的生日禮物，還是很開心的,。卻沒有想到,，不過是去借個衛(wèi)生間，他們身上的衣服就調(diào)了個個兒,。

　　屈瑩瑩當(dāng)然不是傻子,，這一看自然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臉色一下煞白,。程珂看她彎在地上一動不動,，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衣服的細節(jié),，當(dāng)然也知道屈瑩瑩這是為什么,，只有韓璐還賣力地幫著屈瑩瑩收枕頭,，叫她下樓。

　　屈瑩瑩已經(jīng)忘記了她那天是怎么下樓的,，她一眼都沒敢看程珂,，她害怕她會當(dāng)場爆發(fā)，這種少男少女發(fā)生性關(guān)系的事,，在那個時候,，可算得上丑事一樁，憤怒和羞恥還有悲傷,，全壓在她心里,。回到家,，她打發(fā)走韓璐,，窩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可程珂始終都沒有出現(xiàn),。

　　于川和章書秋聽完這段,，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對屈瑩瑩而言,，這也許是一段永遠都無法愈合的舊傷疤，而如今,，那個人又出現(xiàn)在她面前,，當(dāng)十幾年的時光過去，尤其是在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許多的歲月磋磨的如今,，那曾經(jīng)鋒利而帶血的刀,，再次出現(xiàn)，會意味著什么,？

　　再后來,，程珂去上了大學(xué)。韓璐莫名其妙不在學(xué)校出現(xiàn)了,，有人說她轉(zhuǎn)學(xué)了,，有人說她輟學(xué)了，還有人說她懷孕打胎大出血……

　　屈瑩瑩不知道該信哪樣,，只是沉默,。但畢竟她曾經(jīng)和韓璐最為要好，喜歡八卦的同學(xué)總以為她會知道點什么,，有什么消息都喜歡到她這里求證,，每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讓她難受一回,，她也沒有勇氣去求證,。

　　那時候,，屈瑩瑩感覺這個高三就是個牢籠，越早沖出去,，離現(xiàn)在越遠越好,。她不再像從前，為了能和程珂上一所大學(xué),，成績只要達到那樣就好,。那時的她，開始拼命學(xué)習(xí),，程珂在南方上大學(xué),，她酒考到了北方，還考到了一年只在她們那個城市招一兩個人的外語學(xué)院,。

　　“難怪你后來假期都好少回去,，老跟我們在一起，我有陣子還以為你家里真的揭不開鍋,，要靠你打工掙學(xué)費呢,！”于川盡量想把話題往輕松的方向帶，屈瑩瑩笑了笑道：“沒事,，都這么多年了,。”

　　“那你這么多年,，就沒想弄明白那天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也許不是你想的那樣呢？”章書秋問道,。

　　“我也曾這么心存僥幸,，可后來他們的反應(yīng)，不就說明了一切嗎,？如果真是我想錯了,，他們兩個后來為什么一個都沒出現(xiàn)？程珂連一句解釋都沒有給過我,，不就是無法解釋嘛,！”屈瑩瑩苦笑道。

　　“那倒也是,，其實我覺得那時候碰到這種事,，尤其是你們那關(guān)系，簡直……也難怪你過不去,?！庇诖c頭道。

　　“那你們倆這關(guān)系,，幾乎也算是在父母面前過了明路的,，兩家大人就沒有干涉嗎,？”章書秋問道。

　　“林老師,，就是程珂的媽媽，后來我家擺升學(xué)宴的時候,，攔著我問過一回,。可你們說叫我怎么說,？我根本說不出口,，只能叫她回家問程珂。我媽也問過,，她看我突然成績大幅提升,，人也好學(xué)起來，都奇怪得很,，我能說啥,，只能含糊了事?！鼻摤摯鸬?。

　　“難怪我看程珂那意思，你媽好像挺樂意撮合你倆的,?！闭聲锏馈?p>　　于川卻突然問起了屈瑩瑩之前那段婚姻：“你大學(xué)畢業(yè)突然嫁給宋瑋,，不會也和這事兒有關(guān)系吧,？”

　　屈瑩瑩頓了頓答道：“我回了趟家，聽人說韓璐也去西南支教了……”

　　于川和章書秋一時愣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屈瑩瑩面色卻是更加苦澀：“哎,，我過成現(xiàn)在這樣，全怪我自己,，只是可憐了我的笑寶,。”

　　“那,，那個韓璐呢,？程珂這回來，沒有和你說清楚這事兒,？”于川問道,。

　　屈瑩瑩搖搖頭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去問這些事了，再說笑寶正生著病,，我哪有心情想這些事,?！?p>　　“那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怎么辦呢？我看他好像是下了決心的,?！闭聲飭柕馈?p>　　“我不知道,，這種事哪是下不下決心就能怎么樣的,，再說我現(xiàn)在也沒別的心思，只要笑寶能好好兒的,，這些都不是什么事,。”屈瑩瑩笑容勉強,。

　　于川和章書秋對視了一眼,，知道這時候說什么，屈瑩瑩都很難聽進去,。于川干脆轉(zhuǎn)移話題,，沖章書秋道：“來來來，輪到你了,，那個寧某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書秋聳了聳眉毛道：“我哪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

　　屈瑩瑩不解道：“我真有點不適應(yīng),，饒了一大圈,，他居然和你哥哥是朋友。那他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怎么以前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沒說過就是沒關(guān)系啊。他非說以前怎么怎么的,，就是自說自話,。”章書秋不以為意,。

　　“哈,，你這搞得跟記憶空白樣的，要是真不認識,，人家怎么不和我,，或者和瑩瑩說以前怎么怎么的呢？單單就找上你？”于川嗤笑道,。

　　“就是你們記得我跟你們說過,，我高中的時候拿掃帚教訓(xùn)過一個同學(xué)吧？”

　　于川一時眼睛放光：“記得記得,，你這可是少見的光輝事跡,，就那個女生，抄了你作業(yè)還倒打一耙,，那個事,，對吧？”

　　“嗯,，開始那女生不是在路上攔過我，想要打我嘛,，寧燁剛好路過,，幫我解了圍?！闭聲锲财沧斓?。

　　“呀，英雄救美,，不錯的開始啊,。”屈瑩瑩笑道,。

　　“什么亂七八糟的,，他要不解那個圍，可能后頭的事情還沒那么復(fù)雜,?！闭聲飺u頭道。

　　“那倒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小刀子割人才麻煩,?！庇诖c頭道。

　　“他肯定還自我感覺良好呢,，后頭那些事他知道嗎,？”屈瑩瑩問道。

　　“知道,，我記得我手里的掃帚好像是他接下去的,，那時候我哥出去參加競賽了。”章書秋點頭道,。

　　“那像他這種聰明人,，只怕早想明白了這中間的事兒了?！庇诖ㄏ肓讼?，又接著分析道：“你這后頭肯定還有事兒，我看那人也不像那么無聊的人,，而且我聽人說他那背景可了不得,，自己又是名校博士畢業(yè)，不說眼高于頂,，但那目光肯定也是在我們蕓蕓眾生之上的,。”

　　“你就是個八婆,，你改名叫八婆得了,！這么好打聽?！闭聲镟恋?。

　　屈瑩瑩卻堅定地站在于川那一邊道：“這樣的人，對我們公司來說,，那是重要情報,，應(yīng)該搞清楚。就你這個不上心的,，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說?！?p>　　“哈,，你們誰問過我嗎？只是一個電話叫我回來待命,，我不是乖乖聽話回來了,？”章書秋可不背這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