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靈渠無情彥至性
安悅將陳彥推下山崖后縱身躍下,緊緊抱住了他,同他一起赴死,,嘴角竟浮出淺淺梨渦,。“我陪著你呢。”
陳彥亦緊緊抱著她,自始至終,,眼里心里就只有她,再無任何,。
“我曾說愿為你下地獄,,可我怎么舍得你陪我一起墜入地獄呢,在最后時刻,,能看見你的笑容,,足矣?!?p> 安悅看見的也是他最后笑容,,下一瞬,安悅便被靈渠的激流震昏了過去,,而她身下的陳彥,,更是因高墜后落水的沖擊力震碎了內(nèi)臟,一口鮮血從陳彥口中吐出,,剎時染紅了靈渠的水,,卻又很快消散。
在水中,,陳彥緊抱安悅,,任憑水流將他們沖走,,他憋著一口氣不敢吐出,他知道只要這一口氣松下,,他再也沒有力氣護住安悅,。
他的雙眼已憋得血紅,仍是緊摟著安悅不放,,湍急水流把他沖到了水中的暗礁上,撞得他渾身似要散架,,喉嚨腥甜,,可他始終緊閉著嘴,不肯松下那一口氣,。
這一撞,,將他們撞到了一個急流彎道,彎道一過,,水勢緩流下來,,陳彥終于能一只手就可以抱緊安悅,騰出一只手在水里滑動,,艱難的浮出了水面,。
他看河岸還很遠,自己不僅沒有了那個力氣,,也已經(jīng)撐不到那個時候了,,難道,安悅就真的要陪著自己死了嗎,?
絕望之際,,陳彥發(fā)現(xiàn)一塊石頭在水流的沖刷下若隱若現(xiàn),他明白,,這是安悅最后活下去的機會,,在水流的帶動下,他朝那塊石頭劃水過去,。
不過呼吸之間,,水流就把他和安悅帶到了那塊石頭旁邊,他想抓住石頭,,奈何石頭濕滑,,于是,他只能五指緊扣石面,,在石面上一個凸起的地方用腿盤住,,再把安悅拼命的往石頭上推,好在水中的浮力能幫他把安悅推到石頭上,,可是他仍舊用盡了力氣,。
做完這一切,,他強撐著的那口氣再也憋不住了,一口鮮血噴出,,浸染了安悅的面頰,,又很快被水流沖散,陳彥知道這一口氣松下他就要死,,趕緊在死前再看一看安悅,,好將她的樣子刻在自己腦中,就算去了地獄,,能回想她的模樣,,自己也不會孤獨了,在他眼中最后的安悅面色蒼白,,可依然是他眷念的容顏,。
好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生生世世,,哪怕永墜地獄也想有你陪著,,可我卻舍不得你死。
抓著安悅的手漸漸失去力氣,,慢慢松開,,陳彥被水流緩緩帶走,在就要離開安悅的時候,,他看見安悅頭上插著自己為她雕刻的木簪,。
如此湍急的水流竟然沒有把這木簪從她頭上沖走,是兩人的情比金堅,?還是天意,?
他的手浮出水面,在就要被水流帶走離開安悅的時候,,拔下了她頭上的木簪握在手上,。
安悅,哪怕變成鬼我都很怕再也見不到你,,可是,,你陪我跳下靈渠的那一刻,我心里卻只想要你活著,,既然注定你我要天人相隔,,便忘了我罷。
陳彥帶走了他留給安悅的唯一念想,,不愿安悅再記得他,,只盼安悅能好好的活著,如此,他消失在靈渠水流之中,,亦是無憾,。
愛你,寧愿你忘記,,不要因我曾存在而痛苦,。
秦蝶兒巡演到了儋州,她的車隊在途中需要補給,,馬也需要喝水,,就趕馬至河岸,讓馬飲飽了再上路,。
將到岸邊,,她的徒弟廖玉兒也下馬車來準備洗洗臉,當廖玉兒洗完臉抬起頭的時候,,看到水面上似乎有一個人影,于是虛了眼睛認真去看,,水中的一塊石頭上當真有一個人,,她連忙叫道:“師父,那兒有人,?!?p> 秦蝶兒下了馬車,循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見有一個人躺在那石頭上,,急忙叫來小廝?!笆Y科,,快去看看那人是死是活?!?p> 小廝蔣科看著水流頗急,,有些猶豫,秦蝶兒說道:“去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自己這個主人向來心善,,蔣科無奈,,從馬車上搬下一根木凳,抱著木凳往石頭的方向游去,。
到了石頭邊,,見躺在上面的人身穿軟甲,是個當兵的,面容卻是十分清秀,,肌膚像女子一般白皙細膩,,不由想到,哪個小兵生得這般好看,。
伸手放在她鼻下,,還有微弱氣息,蔣科便朝秦蝶兒喊道:“還活著,!”
聽其還活著,,秦蝶兒道:“那趕緊把人救上來?!?p> 扶起她的身體,,將她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自己再懷抱木凳游回岸邊,,因是秋天,,風一吹十分寒涼?!昂美?。”蔣科把人丟到馬車上就先行去換一身衣服,,秦蝶兒和廖玉兒就急忙趕來查看,,廖玉兒還抱來一床被褥。
秦蝶兒一邊幫她卸去甲胄,,一邊說道:“你看他被水泡得一身發(fā)白,,也不知在水里待了多久?!?p> “是啊,,可憐了這么俊俏的小哥?!绷斡駜阂惨贿厧退撗?,一邊說道:“聽聞,青州在打仗,,許是打仗時掉進了這靈渠也不一定,。”
“可不是,,我本想從青州進入燕國游藝,,現(xiàn)今突然打起仗來,我也不敢再去燕國了,,只有下次......”秦蝶兒說著說著,,待脫去她身上的軟甲時,,竟發(fā)現(xiàn)她胸前凸起,不由伸手撩開她的衣襟,,驚訝不已,。“她,,竟然是個女子,!”
聞聲,廖玉兒連忙爬過去看,,果見她里面還穿著肚兜,,驚奇道:“這女子竟也上戰(zhàn)場?”
“難怪長得這般俊俏,?!鼻氐麅耗帽蝗鞂⑺w好,說道:“儋州就不去了,,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尋個大夫給這姑娘瞧瞧?!?p> 廖玉兒問:“師父不尋衣缽了,?”
“這蜀國我們都巡演得差不多了,前來拜師的姑娘把門檻兒都踏破了,。”秦蝶兒有幾分遺憾,?!翱墒悄憧矗膫€有真正的天賦,,連你都不及呢,。”
“師父是嫌棄我天賦不佳,?”廖玉兒挑眉說道:“可是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鼻氐麅簢@口氣?!澳阋菜銟O好的了,,只不過跳舞這個事情,不僅要天分,,還得靈動,,其實,就算是我,也欠了那分靈動,?!?p> “師父,您已經(jīng)是天下第一舞姬了,,連您都說自己欠缺靈動,,還如何要求他人呢?”廖玉兒說道:“是不是您要求太高了???”
“算了,這都是命,?!鼻氐麅河X得自己已經(jīng)老了,要找傳承,,自然希望青出于藍,,方不負自己天下第一舞姬的稱號,可是茫茫天下,,卻沒有她尋覓的人,。“走罷,,先救這姑娘要緊,。”
吳平忠連夜趕回了天府,,連辭呈都沒有遞交給朝廷,,就匆匆?guī)е鴧欠f走了,他沒有方向,,只覺越偏遠越好,,只要不被人發(fā)現(xiàn),哪怕貧苦一些,,至少能安然于世,。
吳明的死讓他明白,仇恨的這種感情在心里扎根久了,,就會把自己也牽連進去,,吳明到死前或許才想清楚,所以叮囑吳平忠,,若他有意外就帶著吳穎避世遠遁,。
仇恨確實讓人不忿,讓人不甘,,但如果選擇淡忘,,或許就會有另一種人生,,吳平忠遵守對吳明的承諾,帶著吳穎遠去,,不知去向,。
蜀國朝堂上,朝臣剛剛得知太子陳曄和太傅亓官銘歌失蹤,,靖王已經(jīng)派人搜索了一夜也沒有找到,。
就在群臣為太子安全憂心時,青州的戰(zhàn)報也抵達朝廷,,最重要的一條信息就是,,皇帝陳彥和皇后祝安悅均死在青州,一時間整個朝堂陷入混亂,,沒有哪個人相信,,心思縝密,權謀過人的陳彥會中了別人的圈套,,最終被逼跳崖自盡,,也是這時候,他們知道皇后竟然隨軍出征,。
陳煥幾不可查的笑了笑,,然后一副哀痛神情,跪地大呼,?!盎市郑∧趺淳陀⒛暝缡帕?,臣弟勸您不要親征您不聽,,現(xiàn)在可好,太子也不見了,,您讓臣弟該怎么辦呀!”
群臣面向殿外朝天跪了一地,,整個殿上一片哀嚎,,皆嘆陳彥如何如何英明,在得知皇后祝安悅也隨軍出征,,就認為是皇后攛掇陳彥親征,,又開始罵安悅禍國亂政。
這時候,,陳彥的親信,,兵部左侍郎沈岸大聲喊道:“靖王殿下,靖王殿下,!”
陳煥一面假意拭淚,,一面問道:“侍郎大人有何話要說,?”
眾人皆朝他們望去,只看沈岸恍然大悟的樣子,?!熬竿醯钕拢贾捞邮й櫟木売闪?,定是太傅知曉陛下和皇后遇險,,所以挾持了太子,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什么,!”不光陳煥驚異不已,滿朝官員也被駭?shù)貌惠p,,工部尚書莊河問道:“侍郎大人,,你說此話有何憑證?”
沈岸臉色變了變說道:“下官也是猜測而已,,不然,,好好的在宮里,太傅和太子為何會一同失蹤呢,?”
“沈大人或許說得不錯,。”丞相常寧面色凝重,?!澳秦凉巽懜鑳H二十一歲就奪得我蜀國狀元,其心機之重,,心思之沉可想而知,,他又是太子太傅,若他知曉了陛下不測,,很可能趁太子年幼,,想挾持太子要挾朝廷,以掌控蜀國大權,?!?p> “丞相大人,這如何了得,?”沈岸滿臉憂慮之色,。
莊河質(zhì)疑道:“連我們都才剛剛知道陛下罹難,那亓官銘歌深居東宮,,又怎會比我們更早得知消息,?”
“這?”常寧想了想說道:“或許,,他有他的途經(jīng)也未可知,?!?p> 莊河面色難堪,自己是陳彥親信,,陳彥給了自己足夠的信任,,那陳彥把太子交給亓官銘歌教導,亦是信任亓官銘歌的為人,,縱然自己不相信亓官銘歌會挾持太子,,可是確實也不排除這樣的可能,莊河無從反駁,。
殿上之人無一不神色悲痛,,又無限焦灼擔憂,沈岸適時說道:“丞相大人,,您可得想想辦法,,萬一太傅真想挾太子把持朝廷,那蜀國豈不要落入外姓之手,!”
滿朝官員個個驚恐之色,,紛紛發(fā)言。
“下官就是死,,也不做外姓之臣,!”
“我蜀國江山早已刻下陳字,豈容他人染指,!”
“若真是如此,,臣如何面對歷代國君!”
“......”
在一片聲論之中,,有一個人說道:“太子年幼,,如今又被亓官賊人挾持,不若罷黜太子,,擁立靖王殿下繼位,,方保我蜀國長治久安?!?p> 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覷,俱都動搖神情,,而陳煥則立馬說道:“不行不行,太子乃皇兄立下的正統(tǒng),,本王萬不可僭越,。”
沈岸說道:“可是,,如果太子真被挾持,,靖王殿下您可有想過,,對我蜀國將是多大的災難?!?p> 眾臣點頭,,陳煥卻是搖頭?!安恍?,如此,我怎能對得起皇兄,?!?p> 大多的人都贊同這個提議,丞相思忖片刻也說道:“靖王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本就任命您為監(jiān)國,不若您暫代國君處理政務,,靜待太子消息,,如太子平安回來,你也可退居輔佐,,如若太子有恙,,也只有您能繼承大統(tǒng)?!?p> “不行,。”陳彥依然搖頭,,然后說道:“我可以繼續(xù)監(jiān)國處理政事,,但絕不能繼位國君,不然等太子回來,,叫太子如何自處,,我會繼續(xù)追查太子消息,我絕不允許他人覬覦我蜀國皇位,!”
陳煥上演了一場好戲,,讓諸位官員都認為他有情有義,在這種時候仍不專權奪權,,他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在他登基之后朝堂穩(wěn)固,畢竟現(xiàn)在燕越兩軍壓境,,于他初登大寶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威脅,,他沒有時間處理陳彥舊臣,惟有讓這些官員效忠于他,,他才能騰出手來解決邊境之患,,如此,,就可穩(wěn)坐皇位。
翌日,,陳曄的尸體被帶了回來,,安放在朝堂之上,陳煥撲在陳曄的身體上大哭,?!皶蟽貉剑瑫蟽?,你怎么就薨了呢,,你讓皇叔怎么辦呀曄兒!”
群臣無不悲痛之態(tài),,皇帝陳彥死了,,太子也死了,一個個都哭起來,,陳煥看向幾個將陳曄尸體帶回的人問道:“說,,太子怎么死的!”
那幾個人早就得到了他的命令,,其中一個說道:“回靖王,,我們是在昌州找到了太傅亓官銘歌的老家,他和一群手下挾持著太子,,我們死了好些兄弟,,才將他的手下全部殺死,他見難逃一死,,竟然將太子殿下殺了,。”
陳煥怒不可遏的說道:“那他人呢,!我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那個人回道:“我們見他殺了太子,憤怒之下已經(jīng)將他砍成了碎塊,?!?p> 陳煥又大聲哭喊起來?!盎市职?,臣弟對不起您,沒能照看好太子,,臣弟萬死不能贖罪,!”
眾臣聽清了原委,都過來勸慰。
“靖王節(jié)哀,,這不是您的錯,陛下不會責怪您的,?!?p> “靖王,如今太子已逝,,您該盡早登基,,掌理國家重任?!?p> “是啊靖王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您應該即刻即位才是,?!?p> “......”
陳煥是僅剩的皇室血脈,他即位蜀君無可厚非,,他下令厚葬太子,,尋找陳彥尸身,然而遍尋靈渠水道也沒能找到陳彥,,便為陳彥在皇陵立下衣冠冢,,尊謚號為神武君威皇帝。
機遇總會眷顧幸運之人,,在陳彥屠盡自己兄弟的時候,,陳煥幸運的活了下來,現(xiàn)在,,他又幸運的成為了新任蜀君,,還用計謀除去了太子陳曄,不僅將太子之死歸于了亓官銘歌的野心,,同時讓朝廷群臣聽命于他,,也使得朝廷沒有因為更換新君動亂,保住了蜀國在陳彥之死后的安寧,,然而,,陳煥的好運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