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jié)忘川之水

　　“忘川。竟到了陰界地域,。”杜尹的聲音傳來,，他的調(diào)息也已經(jīng)完成,，我回頭看他,，見他已經(jīng)起身立于傘邊,，細(xì)眉微微挑了一挑，睡鳳眼掃過河面,，薄唇微抿,。

　　“忘川？,！”我與白析異口同聲的接到,，只不過一個驚奇一個疑惑?！斑@是落到冥府之地了。蓬菜不是連結(jié)天界入口嗎,？竟然還同時連結(jié)冥府陰界之地,。哈哈，有意思了,?！卑孜鲆卉S而起,，沿著傘邊四周張望了一圈,，難掩好奇與興奮接口道,。我也隨著他們站到了傘邊之處，皺了皺眉,，看著身下濤濤之水,，心里暗暗驚奇，冥府存于六道輪回之中,，卻是獨立與仙凡魔三界的所在,，非陰魂不能入內(nèi),，難道我們已經(jīng)是死人了。

　　“蓬萊的海天之路每次開啟并不一定連結(jié)到哪里,，天界,，冥府，凡間,，甚至是我魔界,，一切只隨緣法,。渡有緣之人入境,?！倍乓p哼了一聲，“看來你我果然是有緣之人,?！卑」窃S多人傾盡財力,，渡海尋仙,，到頭到只是一心妄念，逃得過海天茫茫,，是否能逃出蝰的獠牙惡口，僥十萬之大幸逃出了蝰口,，海天之路盡頭等待未必是天宮仙境,。可笑世人竟還心懷無限向往,。

　　我轉(zhuǎn)頭看向杜尹,，正與他的目光對視到一起,，那雙睡鳳眼中浸著一抹極淡極淡的思念之意，稍縱即逝,?？斓貌]有讓我感受到什么異樣。

　　四周煙波浩渺,，水浪濤濤，忘川之水不知從何處來,，將流向何方,，我雖談不上飽覽群書，卻也曾泡在東皇太蒼青華帝君藏書閣中近千年,，確是沒有在任何一處讀到過關(guān)于忘川之水的詳細(xì)記錄。我偏頭看著下方的滔滔黑水,，又抬眼看了看負(fù)手立于傘邊上的魔君杜尹,，方才他一睜眼便脫口而出此處是忘川,，我眼中泛起一點點思索的興味來,。

　　指路的木鳥站在翻轉(zhuǎn)過來的九轉(zhuǎn)落霞傘的傘把上，只在原地打轉(zhuǎn),，我竟從不停轉(zhuǎn)動的木鳥那里看出一點抑郁無奈出來,。迷途仙樹在冥府竟是半點做用發(fā)揮不出的。

　　我們這邊剛抬眸四面查探,，不知應(yīng)該向哪一邊走時,，從遠(yuǎn)處飄飄蕩蕩便過來了一條小船，無風(fēng)無帆卻行的極快,，眨眼便到了面前,，船上站著兩個人,，先向杜尹躬身施禮道“閻羅君說近日有貴客到仿，吩咐我二人在此間等候,，我二人在此處已經(jīng)等了三日,，今日子時看到天光炸裂，便立刻前來迎接,，果然是君上到了?！?p>　　不知何時杜尹已經(jīng)戴上了他魔君的面具,，這面具戴上預(yù)示著他是那個冷酷兇颯的魔君,。這是對二人口中閻羅君的尊重。杜尹沖船上的二人淡淡的點了下頭,，抬腳從半空中一步步走下落霞傘行到船中,，袍服的下擺甚至隨著步伐輕輕擺動，仿佛真的有一道無形臺階供他行走一樣,。我與白析對視一眼，自覺不能與魔君相同端拿身份用那空中行步的本事,，我是真沒這種本事,，從白析的眼里神色看，他應(yīng)該也不具備，兩人同時縱身跳到船上,。

　　這船看著又小又輕,，我二人雖有仙力在身,，向下跳躍時也并不曾注意到這一點,，沒有用什么術(shù)法,，任我二人咚咚兩聲落于船上，按說自然的沖力也應(yīng)該讓小船左右搖晃幾下,，小船竟如在平地上一樣，半點晃動顛簸也無,。

　　白析抬手收了九轉(zhuǎn)落霞傘,，與船上兩人拱手見禮，“青丘白析,，有勞二位相候,?！蔽覕咳菪卸Y，領(lǐng)了杜尹待女的身份,，只言了自己的名字,。站在船頭的褚衣青年笑道“我二人是牛頭馬面。我是牛先機,，他是馬繼會,。”聽他報了名字,，我略略帶了些詫異的神色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幾眼，心說話本子中的牛頭馬面向來是字面意思的長相,，這兩人生的清俊秀麗,，不報名字誰能想到是那兩個嚇?biāo)廊说臇|西。不能以名量人,，古人誠不欺我,。

　　那馬面馬繼會正站在我對面，許是看到了我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對我微微一笑，面上翹出兩只小酒窩來，倒帶著幾分可愛之意,。我不好意思的抬手摸了下鼻子,，微微回他一禮，當(dāng)做對方才無禮詫異的道歉,。

　　說話間小船調(diào)轉(zhuǎn)船頭,，在河上疾馳而過,，牛頭與馬面并沒有任何駕船的動作，站在我身側(cè)的白析見我拿眼在船兩側(cè)亂瞟,，用手肘輕輕撞了我一下,，拿眼角向船尾的方向瞥了瞥，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船尾的水中隱約有一只龐然大物的影子。想來這船的動力就來自于此了,。

　　戴上面具的杜尹便是魔君的身份,，又恢復(fù)了一身冷漠的氣質(zhì)，渾身散發(fā)出陰郁冰寒不可靠近的氣息,。雙手負(fù)于身后,，立在船頭。船行疾速,，我鬢邊的發(fā)絲已經(jīng)亂飛了，杜尹方才走到船上時擺動的衣角此刻卻紋絲不動,，沒有半點飄起,。

　　小船在河上疾行了約一盞茶的功夫才隱約看到岸邊。紅彤彤一大片開的正艷的彼岸花連天接水,。彼岸花只生長在忘川河邊,，長于夏日，卻在秋天結(jié)花,，花后發(fā)葉,，花葉不相見，傳說彼岸花的香氣特殊,，嗅之可以使人憶起前生,，我是第一次看見彼岸花，不由自主的想要深吸一口氣,，剛要動作后背上便被人拍了一掌,，這一掌拍的突然,，恰好拍到肺經(jīng)上,，我一口氣閉在胸口，忍不住彎腰嗆咳起來,。

　　白析正立在我身邊,，莫名其妙的伸手扶了我手臂，另一只手在我背上輕輕縷了兩下,，柔聲道“這是怎么了,？”我一只手伸到背后輕輕擺了兩下示意我沒事，另一只手掩了口鼻盡量壓住咳聲,。這一忽的功夫，原本在河中行駛的小船忽然騰空而起,，在彼岸花海上空飛過,。

　　待我喘勻了氣，再次站直了身體,，小船已經(jīng)飛過彼岸花海上方，我轉(zhuǎn)了身向后張望,。

　　彼岸花從中有三只隊伍緩緩而行。一隊由些鬼差模樣的人押解著走到水邊,，任憑他們哭鬧哀求,，還是被面無表情的鬼差一個個推搡著扔入了忘川河中，便是我們方才在船上看到的,，在忘川河水中被怪物追逐嘶咬吞噬著的那些人,。

　　一隊最多人，密密麻麻的看不到隊尾,，待遇稍好，被鬼差領(lǐng)著走上一座石橋,，忘川河水濤濤,，寬不知幾多，而石橋一端連著岸邊,，長只百余步,，另一端延伸到河中虛空之處，像是有一道無形之門,，橋上行過之人一步邁入便消失不見了。

　　一個身著藍(lán)花布衣，村婦模樣的年青婦人站在橋頭,，每個人經(jīng)過時被她從邊上的桶里舀出一瓢水潑在臉上,。被潑之前這些人面上多多少少的都有不舍的表情，潑了這水之后全都一副解脫喜悅之意了,。我蹙了蹙眉毛,，暗自咧了咧嘴，心道不是說孟婆是個老婆婆嗎,？不是說孟婆湯是喝的嗎？這怎么改成洗臉的了,。

　　船尾處的馬面馬繼會似乎是一直盯著我一樣,，見我做此表情，悄無聲息的走到我身邊站了,，彎起眉眼一笑,，漏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伸手指了指橋頭的婦人道“孟婆不是一個人,，是一個團隊的名字,，有二十個人組成,，分為兩隊，這一隊專門負(fù)責(zé)給這些回轉(zhuǎn)陽世投胎的人洗面,，好讓他們忘記前世,。每兩個時辰換一班?！闭f罷又指了指那木桶,，“那不是孟婆湯，那是凈世水,，洗掉他們今生的執(zhí)念才好轉(zhuǎn)世重活,。孟婆湯由另一隊負(fù)責(zé)在他們投胎前給他們喝下,，忘卻前生事，認(rèn)真的活現(xiàn)世,?！?p>　　我沖馬面一笑，虛虛行了個禮道“多謝解說,，受教了,?！?p>　　再次轉(zhuǎn)頭向花叢中看去，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還有第三隊人,，數(shù)量明顯沒有這兩隊人多，只間或間零零散散的走來一個,，卻是轉(zhuǎn)向更遠(yuǎn)的另一側(cè)過去,，距離太遠(yuǎn)，以我的目力也看不到他們走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那邊是個什么情形,。

　　我正待伸長脖子再看一看，小船一頓,，已經(jīng)從空中落了下來,，我隨著他們下了船向相反的方向走過去,，故意落在最后,，又回頭看了好幾眼,，想知道那一隊人是去往何處的，無奈太無,，在高處尚且看不清楚,，何況落了地面平視過去，被許多事物擋住更是無法看的清楚,，只那零星散落在火紅彼岸花中的人物似乎更加從容淡然些,。我雖心下好奇難耐,，又怕繼續(xù)這樣探頭探腦的失了禮，便吞了疑問先隨著眾人走了,。

　　馬面是個極細(xì)心的,，見我落在后邊張望，停了腳步等我趕上來,，我如被人抓了覬覦人家東西一般，沖他不好意思的一笑“總是在書本故事里聽到關(guān)于忘川水與彼岸花的傳說,，并未得見過真顏,，一時好奇，叫馬都衛(wèi)見笑了,?！蔽衣牱讲排ｎ^這樣稱呼他，便也跟隨這樣叫馬面,。

　　馬面是個好性子,，輕輕一笑，低低的與我解說道“姑娘初到冥府,，難免好奇,，正該向你介紹了才是,。那一隊被扔下忘川河里的都是罪大惡極之人，忘川河底連著十八層地獄入口,，他們要先過地獄受罰,，消了滿身罪業(yè)才可重入輪回之道?！蔽翼樦R面的手指仔細(xì)的看了看那一隊罪人,，心說人不可貌像,，那一隊人中許多人面上看去又老實又柔弱,。

　　“能過奈何橋進入輪回之境的都是平平順順的普通人,，一生功過相抵沒有太大出入，可進入下一世輪回,?！瘪R面指著人數(shù)最多的那一隊人繼續(xù)說道“而最少的那一隊，有些是大善之人,。他們直接可入仙境,。也有些神魔轉(zhuǎn)世?！?p>　　我不由停了下來,，踮了踮腳向那最少的一隊走的方向再次看過去，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對那一隊人如此的好奇,，這不大符合我的性格，回頭對馬面笑笑,，道聲多謝,，心下倒生出一絲莫名其妙的悵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