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是你什么人……”周圍豎起耳朵聽八卦的人好奇地問。
遲阜還沒有回頭,，就聽見得到注目的袁淳,，接著剛剛的話繼續(xù)道：“他啊……你看,，他姓袁,，我也姓袁,，我們還不關(guān)系不明顯嗎,？”
“他是你先祖,？”有人插嘴問。
“不對吧,，一個祖上是金陵人氏,，一個是太原人氏，八竿子打不著啊……”知道袁淳底細(xì)的人質(zhì)疑到,。
“唔……”袁淳給自己倒了杯清酒,，慢悠悠地喝下后,，才在幾人的催促下開口，“他是我偶像,。”
“……”看熱鬧的幾人面面相覷,，片刻,，又都笑著搖搖頭。
“估計是剛剛游街,，腦袋被砸壞了……”有人指著自己的腦袋,，邊說邊笑。
“有可能,，哈哈哈……”其余幾人附和著他,。此刻他們已經(jīng)不再拘謹(jǐn)，而是笑得開懷,。
袁淳自己到不甚在意,，放下酒盞，拿起銀箸夾起案上玉盤內(nèi)的珍饈,，優(yōu)雅地送入嘴中,。他的目光則落在跳舞的姑娘身上，邊吃邊欣賞,，看起來好不愜意,。
蘇彧見他這般瀟灑，心里對他更添了幾分敬意,。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袁兄,，愚弟敬你,。”蘇彧把盞,，對袁淳道,。
“蘇賢弟，錯了錯了……”袁淳忙為自己添酒,，舉起酒杯,，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得意時也就占一兩分,。所以愚兄覺得，人生須盡歡,，莫待得意時,。來,，干！”
“受教……”
蘇彧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新鮮且有理,，不由得茅塞頓開。兩人相互敬了敬,，各自將杯中清酒一飲而盡,。
鹿鳴宴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列席的世家小姐們,，也紛紛在在新科進士里尋找自己的如意郎君。對著喝酒賞舞的進士們,，她們輕聲細(xì)語地討論著,。
“你們看那上首的狀元郎，舞女跳的那么好,，也沒有見他多看幾眼,，如此潔身自好，是可以托付的良人??！”御史大夫家未嫁的嫡次女陸琪不加掩飾，直勾勾地望斜對面的蘇彧,。
“可惜啊,，可惜……”離她最近的戶部尚書家嫡女唉聲嘆氣道，“我聽說永安王府那位郡主已經(jīng)發(fā)話了,，蘇彧就是她的郡馬爺,，我們只有看看的份了?！?p> “看什么看,？不許看！”趙姝瞧這邊眼睛一個個跟長在蘇彧身上似的貴女們,，氣就不打一處來,。
玉瑩怕她發(fā)火，惹出什么亂子來,，忙給她斟了女眷專飲的果酒遞上去：“殿下何必動怒呢,？蘇公子又不會看她們一眼，更何況,，誰敢跟您爭呢,？”
“本公主看上的人，誰能和我爭？”趙姝接過果酒,，一口悶掉了,。她沒有喝過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只見一杯果酒下肚,，她臉上就爬上了可疑的紅云。清明的目光逐漸渙散,，眼前的人影逐漸重疊,。
“哐當(dāng)”一聲，她趴倒在了案上,，碰歪了那案上的銀器。反應(yīng)過來的玉瑩,，忙扶住那纏枝玲瓏銀壺,，將它放好。
“姝兒,？姝兒,？”
“殿下……”
玉瑩扶起趙姝，趙彬關(guān)切地問：“姝兒怎么了,？”
“回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沒有飲過酒，許是醉了,?！庇瘳撀酝ㄡS之術(shù)，手指搭在趙姝白瓷一般滑嫩的腕上,，得出了結(jié)論,。
“醉了……”趙彬松口氣，道,，“這孩子,，居然一杯就倒了，罷了罷了,，來人,，扶殿下下去休……”
“我沒醉……嗝……”玉瑩身后的兩個婢女得令，正準(zhǔn)備去幫著扶,，玉瑩架著的趙姝卻忽然甩開玉瑩的胳膊,，在案上撐起胳膊，托著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蘇彧,。
“嗝……就是這酒的勁有點大……”
趙姝說著，朝對面的蘇彧笑了起來。蘇彧正好抬頭,，四目相對間,，他身形一晃，險些沒夾住盤子的鹵牛肉,。
蘇彧一整晚都被人盯著,，哪怕他在心靜如水，也受不了那些世家小姐們?nèi)缋撬苹⒌哪抗庖恢痹谒砩襄已?。這種感覺就像……就像把他衣服扒光,，押他去游街一般令他無所適從。所以他選擇低著頭,，去避開那些炙熱的目光,。
欣賞不了歌舞，聽聽音樂總行吧,。但鹿鳴宴上觥籌交錯,，人人把酒言歡，他想聽,，耳朵根也不清凈,。
現(xiàn)下好了，抬頭吃點東西,，還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那個傳聞中刁蠻公主的眼睛,。她還笑……她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蘇彧想,。
紅彤彤的臉蛋可以和熟透了的山里紅相媲美,。杏眼彎彎，晃碎星河清月,。嘴角輕揚,，露出一排皓齒。粉衣白裳,，襯著她白皙的膚色,，如花樹堆雪，清麗高雅,。
“傳聞,，不可盡信……”蘇彧反應(yīng)過來，倉促錯開視線,。趙姝不惱不急,，極有耐心的注視著他。讓趙彬松下去的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鹿鳴》歌舞終于罷了,，音樂暫停，舞女下場。宴會本就是才子佳人展示才藝的時間,，按照流程,，該輪到才子賦詩了。
“諸位才俊,，如此良辰美景,，誰能為本宮和諸位小姐們，來一首小詩呢,？”趙彬開口,，看向坐在下方的進士們。
太子殿下話是這樣問,，可殿內(nèi)所有人齊刷刷地望向了狀元郎蘇彧,。按照規(guī)矩，這第一首詩,，理應(yīng)由狀元郎來,。
“微臣不才，愿拋磚引玉,。”蘇彧從容起身,，對著太子和殿內(nèi)諸人拱手道,，“圣代復(fù)元古，垂衣貴清真,。群才屬休明,，乘運共躍鱗。文質(zhì)相炳煥,，眾星羅秋旻,。我志在刪述，垂輝映千春,。希圣如有立,，絕筆于獲麟?！?p> “好……”太子趙彬鼓掌道,，“不愧是我大趙的新科狀元啊,！做得了錦繡文章,，寫得了鳳藻詩詞?！?p> 太子領(lǐng)頭,，殿內(nèi)眾人紛紛撫掌叫好。
“寫的真不錯啊，真不錯,！”
“是啊是?。 ?p> “白鹿公子果真名不虛傳……”
士子們熱情高漲,，到場的大家閨秀亦是亮著星星眼,，恨不得將蘇彧看殺了。
“寫的什么意思……”只有趙姝聽了蘇彧的詩,，不明白他講了什么,。趙姝小聲地問玉瑩，但玉瑩哪里讀過什么書,。僅有的一點經(jīng)歷,，還是陪趙姝一起讀書旁聽，受了點文化熏陶罷了,。
“殿下,，奴婢也不清楚……”玉瑩搖搖頭，無奈道,，“奴婢七歲就進宮做活,，一直干到現(xiàn)在。像奴婢這等低賤的人,，是沒有條件和資格去讀書的……”
趙姝滿不在乎地道：“算了算了,，讀書那么多書有什么用？識得幾個字夠生活所需就行,?！?p> “可對于寒門子弟來說，讀書是能夠改變命運,?！碧于w彬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微醺的趙姝道,，“你看,，今日進士，都是學(xué)而優(yōu)則仕的讀書人,?？婆e不論出身，是他們做官的重要途徑,，沒有之一,。”
“哪怕祖祖輩輩皆為田舍郎,，他們也可以憑借自己的知識,，登上天子堂,。畢竟出身是我們無法改變選擇的，唯有讀書,，才能夠改變出身世,。”
“太子哥哥,，姝兒明白了……”趙姝害怕趙彬說起來滔滔不絕,，累了自己耳朵清凈，忙表示自己清楚了,。
“天下非我趙氏之天下,，士大夫與君共治。這個道理,，我還是知道的,。”趙姝侃侃道,，“皇兄不必再多言,，我不說讀書無用就是了?！?p> 趙彬聽了,，一時竟無言可對。但轉(zhuǎn)念一想,，也不能任由她去了,，便提醒她道：“父皇下旨讓我?guī)湍氵x新先生，你猜猜,，我給你物色了哪一位大儒,？”
“大儒,？”趙姝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摸著下巴道，“不應(yīng)該??？我都把自己朽木的名聲放出去，還搞那么臭了,，怎么還有人愿意來教我,？”
太子轉(zhuǎn)身，與殿內(nèi)諸臣工舉杯共飲,，并恩準(zhǔn)他們自行玩樂,。士子們喝了酒，膽子估計也放開了,，大家一齊對詩罰酒,，玩得很正歡,。只有趙姝愁眉苦臉，百思不得其解,。
“那個人到底是誰,？”趙姝跑到趙彬身旁，拉著他的袖子道,，“好哥哥,，怎么有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讀書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他怎么能不懼我的惡名,，膽敢來做我的先生呢？是不是父皇和你對他威逼利誘了,？”
“胡說,，文人都有一身傲骨，又豈是我們能夠威逼利誘來的,？”
“也對……”趙姝仔細(xì)一想,，也明白了。
這大趙重文輕武,，博學(xué)的大儒多是隱居山林的文壇領(lǐng)袖,，影響力在某些方面，是朝廷都比不了的,。
威逼倒不大可能,，畢竟有著趙國開國皇帝游湖時傳喚才子謝蘭，謝蘭卻拒絕應(yīng)詔,，留下“天子呼來不上船”的典故在前,。
利誘也不怎么可能，這讀的起書的人,，怎么可能太過貧困拮據(jù),。而且文人自視甚高，最重“風(fēng)骨”二字,，是決計不可能被輕易收買的,。
究竟是誰如此不怕死，趕著做她的老師,？大儒一般都是上了年紀(jì)的老人,，怎么如此不惜命？趙姝似懂非懂,，也懶得去猜,，還不如威逼利誘她太子哥哥，這樣知道答案最快,。
“我的好哥哥……”趙姝輕輕揪了自己的大腿,，兩行清淚順著臉頰頓時汩汩而下,，“您就快些說了吧，不然妹妹我定是寢食難安了,，嗚嗚……”
蘇彧視力極好,，聽力亦佳。聽見女孩子啜泣之聲,，不由得目光一轉(zhuǎn),，穿越殿內(nèi)繁瑣的屏障，空地上交織舞女,，落到聲音的主人身上,。
趙姝正淚水盈盈地望著太子，美人落淚,，一向人見生憐,。趙姝水汪汪的眼睛，像極了林中伴他晨讀的那頭白色小鹿的眼睛,。清澈如許,，讓他不醉便知天在水，星河原也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