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之后,錦官城的冬天是越來越冷了,。
雨水帶來的潮濕天氣,讓天上的太陽都不敢輕易露面,外出閑逛的人也少了許多,,自街邊走過的行人皆是行色匆匆,,仿佛放慢了腳步就會丟了銀兩似的。
燕綰從前一心待在家中之時,,并未覺得被困于一室之內(nèi),,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等到現(xiàn)在時常要出門辦事,卻礙于種種原因,,只能留在家中時,,她終于也能體會到被困住的煩躁之感了。
陰沉沉的天空,,連綿不絕的雨幕,,整個世界仿佛都變成了灰色的。
燕重鏡卻是很開心的,。
天氣驟然轉(zhuǎn)寒,,教他讀書的先生身體算不上好,雖然沒有感染風(fēng)寒,,但最近咳嗽不斷,,說話時的聲音也都是沙啞的。
先生說他不打算將病氣傳給他,,便給他放了幾日假,,等先生身體好轉(zhuǎn)后,再將錯過的課補(bǔ)回來,。
于是,,燕重鏡的空閑時間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他年紀(jì)小,,又是自小在家中讀書,,整座城里與他交好的同齡人也就那么幾個。
若是換了別的時候,,他還能下帖子請人來家中玩耍,,或是去別人家中做客。但如今的天氣,,不管是出門,,還是請客,都不是那么的恰當(dāng),。
無處可去,,又不愿意待在書房讀書的他,就只能跑到燕綰的院子,,同姐姐一起打發(fā)時間,。
他一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只要和姐姐待在一起,,時間不知怎的就過得非??臁?p> 明明他們都沒有說上幾句話,,一天就過去了,。
就很是神奇的樣子,。
“姐姐能借我一些錢嗎?”
這是燕重鏡今天見到燕綰時,,說的第一句話,。
“姐姐你還記得路遇白嗎?他之前不是跟著他大哥一起去了邊關(guān)么,!我前幾日收到了他的來信,,他說他在那邊買到了一匹汗血寶馬。我也想要,,可是手上的銀子還缺了點(diǎn),,”他湊到燕綰的面前,很是狗腿的給燕綰捏著手臂,,“姐姐借我一點(diǎn)錢吧,,我得趕在路遇白回來前,叫他幫我也買一匹汗血寶馬的,!”
燕綰神情有些尷尬,。
前幾日,她去見了仲寧,,還將自己這些年的積蓄都給了他,,當(dāng)做換取消息的代價。
最后身上就只剩下幾塊用來打賞的銀錁子,,還都放在馬車上充當(dāng)車資,,如今雖不能說身無分文,但現(xiàn)錢是真的沒有了,。
古董與珠寶首飾,,她當(dāng)然還是有很多的。
可那些東西都是不好拿出去換錢的,。
燕重鏡等了半天,,也沒聽見自家姐姐說話。
不由得疑惑:“姐姐,?”
燕綰拍了拍燕重鏡的肩膀,,沒說汗血寶馬是可遇不可求,只將自己拿錢換消息的事情給說了,。
說完與仲寧的談話后,,她又道:“阿釗要是急著用錢,我這就讓人去找田管家拿錢,,對了,,阿釗你還缺多少錢?”
燕重鏡這會兒哪里還能想到銀錢的事情,,他氣鼓鼓的看向燕綰,。
問她:“要不是我今天心血來潮,跑來找姐姐借錢,,那姐姐是不是壓根就不會提起這茬子事,?”
“你不會跟我說你沒錢用了,也不會跟我流言之事是常如意在背后搗鬼,!”
他們是最親的親人,,可這會兒燕重鏡卻總感覺自己被當(dāng)成了外人。
姐姐出了事情都不會找他,,放在前些年還說的過去,,畢竟那時候他年紀(jì)還小。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姐姐卻還將他當(dāng)成小孩子來看待,。
燕重鏡是越想越生氣。
他又不能對著燕綰發(fā)火,,就很不高興的喘著粗氣,,滿懷委屈的看了眼燕綰,接著便蹭蹭蹭的跑到房間的角落里,,狠狠地踹了墻壁幾腳,,才拖拖拉拉的往回走著。
角落墻壁的顏色與別處大不一樣,,許多個鞋印重疊在一起,,看上去灰撲撲的。
燕綰給他遞了顆糖,,臉上是極淺的笑,。
“阿釗知道關(guān)心姐姐,姐姐當(dāng)然是很開心的,??捎行┦虑椋荒芙憬阕约喝プ?,阿釗又能替我代勞,,所以我要是跟你說那些事情,除了會讓你陪著一起不高興以外,,也不會給我?guī)蜕掀渌?,倒不如什么也不說,我們兩個人當(dāng)中,,就還能有一個始終都是高高興興的人呀,!”
她將勸說的話,說的及其動聽,。
至少燕重鏡聽了以后,,是再沒辦法生氣的,。
他最無法拒絕的,就是來自姐姐的偏愛,。
你瞧,,姐姐寧愿自己不高興,也想著讓他開開心心的,。
面對這樣的姐姐,,他怎么舍得生她的氣呢!
“那姐姐打算怎么做呢,?”他說了和玉濃相似的話,,“我們要把常如意做的壞事都宣揚(yáng)出去嗎?”
“這個我可以幫到姐姐的,,我有好幾個朋友都是大嘴巴,,跟他們說點(diǎn)事情,保準(zhǔn)第二天就會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他們是一點(diǎn)也藏不住事,!”
不過燕重鏡還是很在乎他的那些個朋友的,否則也不會在這會兒提到他們,。
燕綰還是先前的那副說法,。
她不愿意讓自己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左右常如意現(xiàn)在最想得到的是程煥,,我可以直接去找程煥將事情講清楚的,。”
她笑了一下,,又說:“阿釗應(yīng)該相信爹爹的眼光,,能叫爹爹看中的人,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而且程煥還想當(dāng)我們的義兄,,既然如此,他肯定是偏向我們的,?!?p> 少女眼中的光是清亮的,笑起來時,,眉眼彎彎,,是燕重鏡看過最好看的模樣。
他看著姐姐又給他塞了一顆糖,,嘴里是甜的,,心里卻在發(fā)苦。
原以為姐姐最近變了許多,,可仔細(xì)想來,,竟是換湯不換藥,。
從前的姐姐,將一腔心思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佛身上,,仿佛她多抄寫幾本經(jīng)書,,再多念上幾遍經(jīng)文,神佛便能叫她如愿以償,。
現(xiàn)在的姐姐倒是不會再求神拜佛了。
面對別人的挑釁,,她也不再是一笑了之,,而是準(zhǔn)備反擊。
盡管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己動手去做一些事情,,但更多的時候卻還是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燕重鏡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姐姐還是不要對程煥抱有太大希望的好,?!?p> “你方才也說了,他當(dāng)初確實(shí)是放任了流言,,所以姐姐怎么能覺得他就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呢,?”
與其盼著程煥有良心,倒不如他們找人去將常如意揍上一頓,,好歹能叫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疼痛,。
“都說了要相信爹爹的眼光呀!”燕綰抬手在燕重鏡頭上按了一下,,“我相信的又不是外人,,是爹爹呀!”
好像變得更擔(dān)心了,。
燕重鏡忽然迫切的希望大哥能早點(diǎn)回來,。
大哥在的話,姐姐就算受了委屈,,也能叫大哥幫忙找回場子,,而不是在他面前強(qiáng)顏歡笑的。
他在心中暗道,,等回去后,,一定要給大哥再發(fā)一封加急的信件,叫他快些回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