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的燭心爆了一下,,蘇淺冷眼看著宮燈里,,飛蛾撲火然后被火焰焚燒的一幕,。
聽到沉穩(wěn)有力腳步聲,,蘇淺抬頭便看見剛沐浴完畢的太子殿下站在門口,。
一身月白的寢衣,,更襯得那人偉岸的身姿挺拔,,長發(fā)用一根系帶隨意系在肩后,,劍眉星目,,明明也算是衣衫不整的模樣,,偏偏卻是那樣說不出的尊貴雅致。
君樾看著面前的妻子,,突然有恍若隔世的錯覺,。
此次與北狄一戰(zhàn),他許久未見她了,。
蘇淺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行禮,。
一舉一動,,合乎禮儀,挑不出一點(diǎn)錯,,卻也疏離,。
君樾沒有說話,蘇淺也沒有,,夫妻兩人竟一時無話可說,。
世上哪有如此疏離的夫妻啊!
君樾苦笑,,腦子里浮現(xiàn)的,,是當(dāng)年泰始政變后,她紅著眼眶,,卻不卑不亢地說了一句,,“妾……愿與殿下演一場世人想要的夫妻情深?!?p> 虛有其表的夫妻情深,,給世人看的夫妻情深!
不怪她的,!
當(dāng)初,,是他丟下她的……
“夜深了,歇下吧,?!本虚_口,聲音很輕,,更像是嘆息,。
“是?!碧K淺很是順服,,不是妻子對丈夫的順服,更像是下屬對君王的順服,。
同一張塌上,,同一床被子,夫妻兩人卻背對著背,,中間仿佛隔著什么,,涇渭分明。
兩人就這樣背對著,,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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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幔隨著夜風(fēng)舞動,房中隨處可見的大紅雙喜,,喜慶的紅映著滿室燭光,,透出一派喜氣盈盈。
刻著龍鳳呈祥連理枝的喜床上,,掛著意寓美好的百子帳,,身著隆重婚服的新嫁娘端坐,雀扇掩面,,掩不住她的欣喜和羞澀,。
少年用清朗的聲音,,念著那一首悱惻動人的卻扇詩。
雀扇落下,,露出新嫁娘的面容,,那雙嬌羞的眸子里,盡是新郎帶笑的臉龐,。
洞房花燭明,,燕余雙舞輕
一切原該這樣美好下去的,可是……
“太子殿下,,不好了,,羽弗小姐出事了!”侍從驚慌失措的稟告打破了這份美好,。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個注定要成為她一生夢魘的名字。
新郎轉(zhuǎn)身要離開,,新嫁娘慌忙抓住了新郎的袖子,。
“聽話,,孤一會兒就回來,。”
婚服正紅色的袖子從新嫁娘手中抽走,,他只留給她這么一句話,。
龍鳳喜燭燃了一夜,新嫁娘等了一夜,,卻始終沒有等回她的新郎……
……
蘇淺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夢到過去的那些了,。
她以為她已經(jīng)忘了,忘了那個曾經(jīng)脆弱無助的自己,。
從一個怕黑怕血怕孤獨(dú)的小女孩,,變成現(xiàn)在這個百毒不侵的皇太子妃。
居然只需要一個死人,!
羽弗貴妃曾哭著指責(zé)她,,是她搶走了羽弗紇紇的太子妃之位,是她逼死了羽弗紇紇,。
羽弗紇紇,,那個太子青梅竹馬的表妹,那個傳說中差點(diǎn)成為太子妃的九黎貴女,。
在她的大婚之夜殉情了,!
當(dāng)著太子的面,跳著那支據(jù)說是太子最喜歡的舞,,一把火將自己燒死了,!
太子將她一個人丟在洞房里,,之后更是在羽弗紇紇的靈堂守了七天。
新晉太子妃成了長安最大的笑話,!
而七天后正逢東胡來犯,,太子請旨去了戰(zhàn)場,一去就是三年,。
蘇淺已經(jīng)不記得那三年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
世上最不缺踩高捧低的人!她一個漢女,,在九黎貴女中本就舉步維艱,,再加上太子的態(tài)度,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她被廢黜,,她走的每一步,,都如臨深淵,戰(zhàn)戰(zhàn)兢兢,。她一個人在東宮熬了三年,。
蘇淺也曾經(jīng)對自己的婚姻,對自己的丈夫有過期許,。
可那個叫羽弗紇紇的女子,,在最美麗的年紀(jì),用最絕烈的方式霸住了她丈夫的心,。用她的死在太子夫妻之間種下了一顆刺,。
而蘇淺眼睜睜看著這顆刺,在丈夫的漠然疏離下,,一點(diǎn)點(diǎn)破土發(fā)芽,,長成參天大樹,徹徹底底撕裂了她的婚姻,。
泰始政變那一年,,叛軍都打到東宮門口了,一墻之后廝殺聲震天,,她甚至可以問道空氣中蔓延的血腥味,。
那一刻,蘇淺心里是害怕的,。
自小養(yǎng)在深閨里的女子,,何曾經(jīng)歷過如此血腥暴亂的場面。
蘇淺曾經(jīng)奢望過,,在這個時候可以有個人在她身邊,,告訴她不要怕,他會保護(hù)她,。
可是……沒有,!
那個曾經(jīng)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孩,,只能強(qiáng)撐著,調(diào)動?xùn)|宮六率捍衛(wèi)東宮,,去保護(hù)那些比她還要害怕的內(nèi)眷們,。
黎明破曉之時,她站在滿地鮮血和殘骸間,,看著東宮門開啟,,迎接援軍。
她看見三年未見的丈夫匆匆歸來,,一身染血的鎧甲,。
那一刻,蘇淺悲哀而清醒的認(rèn)識到,。
她不需要他了,!
“妾……愿與殿下演一場世人想要的夫妻情深?!彼龑λ缡钦f,。
就這樣吧!
做一對人人稱贊的表面夫妻,,相敬如賓,!
“殿下!郁久閭良娣又氣走了一個,!”暮月抱怨的聲音傳來,,拉回了蘇淺陷入過往的思緒。
“郁久閭,?”蘇淺想起了幾天前太子帶回來的那只小刺猬。
“這個北狄公主真難伺候,!”暮月趁機(jī)告狀,,“不肯說中原話,不肯學(xué)中原禮儀,。到現(xiàn)在還穿著北狄的衣服不肯換,!這都第幾個教儀姑姑被她氣走了!”
“這次又是為什么,?”蘇淺有些好笑,,這小丫頭也太能折騰了。
“今日教儀姑姑教用餐禮儀,,不過是多練了幾次,,她倒好,最后直接用手抓了,!氣得教儀姑姑連道了好幾句……”暮月模仿教儀姑姑氣急敗壞的樣子,,“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蘇淺輕笑了一聲,,“有那么夸張嗎,?”
“您不知道,現(xiàn)在陸良娣她們每天搬個小凳子,,圍在昭純殿,,就為了看郁久閭良娣學(xué)禮儀?!?p> 宮里的日子太枯燥了,,東宮這群女人特別愛湊熱鬧。
“那明日我們也去看看吧,?!?p> “殿下……您……”暮月看著蘇淺,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
“暮月覺得,你對那位郁久閭良娣似乎特別的……寬容,?”
那么鬧騰,,居然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手壓制。
“不過是個孩子罷了,?!?p> 一個被北狄放棄的和親公主,根本連威脅都夠不上,?!案螞r……”
蘇淺看著窗外,仿佛自言自語地道了一句,,“本宮和她也算有緣,。”
被同一個白月光禍害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