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國分裂之勢,,至今已延續(xù)二百七十一年,,其間王國征伐,割疆拓域,,戰(zhàn)火不休,自立王侯者不勝數(shù)也,,唯六國之勢恒未有易。后有編撰史書者,歸六國為一代際,,名之曰:亂戈。
自樊陽城外,,得夫子指點,,李燁由此步入蜀地,于雍棋山下尋得滄瀾居士,,經(jīng)居士舉薦,,入濠州玕王麾下,成其手下得力干將,。次年,,濠州被圍,李燁率兵營救,,斬敵將首級,,破濠州之困,益得玕王賞識,。然則玕王宣淫,,窮奢極欲,常斂百姓之錢財,,甚而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為人所不恥也,。
亂戈二百六十三年卯月十二夜,,在滄瀾居士相助之下,李燁于濠州兵營發(fā)動兵變,,斬玕王于旗下,,收濠州內(nèi)外,取伐勝之疆,,博信于眾,,擁立為夏王。后史記之,,卯夏之變,。
李燁借兵變之勢,一鼓作氣,,連取益,、襄、江都三座府城,,立下根基,。滄瀾居士素有天師之名,,觀星象以定成敗,游仙門而得助力,??翱霸掠啵阊脷w元,、道宗,、德宗三大仙門相助,勢如破竹,,橫掃六國,。
亂戈歷二百七十一年歲末,李燁率兵攻入咸池,,六國覆滅,。李燁順滄瀾居士之意,取永世太平,,天下長安之意,,改咸池名為永安,定都于此,,開創(chuàng)一統(tǒng)之王朝,,國號大夏。越明年,,歲始登基稱帝,改年號初寅,,史稱人皇,。六國亂戈,二百余年,,由此落幕,。
平定六國后,李燁遵照夫子之言,,將天下劃分為中,、瀾、雍,、禹,、青、冀,、通,、穎、澧九州,,設(shè)御史轄之,。天下自此而成九州,,永世不易。
初寅元年巳月,,人皇李燁再下詔令,,書同文,車同軌,,量同一,,并于九州內(nèi),下設(shè)郡縣,,分級而治,。由是而定治國理政之方略,后世效法,,雖有更變,,不出其右。
瀾州與冀州交界之地,,有一山巒,,名曰曲阜,多竹木,,樹恒青,,故為居士所喜,常游憩至此,。屢有傳言,,竹海密林深處,偶爾能見著一座輝煌莊闈,,門上牌匾書著“稷下”二字,,后世稱之為“稷下學(xué)宮”。
此地如有天降福澤,,翠竹常青,,不見凋敝。風(fēng)緩云舒,,竹影輕搖,,青葉在風(fēng)中曼舞,覆滿林間小路,。
年少不識來時路,,老馬尚且知歸途。林間小路雖已被竹葉覆蓋,,馬兒仍然能夠找到藏在竹葉的青石路,,未有一步踏錯,牽馬之人也未有一步踏錯。
馬背上馱著個木匣子,,樣式古樸,,做工簡陋,除了邊角的“念笙”二字,,再無其他紋飾,,想來念笙便是這牽馬之人的姓名,木匣想必也是經(jīng)他之手完成的,。
竹葉隨風(fēng)飄零,,還未落上木匣,便被一道無形鋒芒劃過,,轉(zhuǎn)瞬化作粉末,。僅是鋒芒,便已如此凌厲,,若是置于眼前,,又當(dāng)是何等劈金斷石之威,這木匣中藏著的,,必然是神兵利器,。
牽馬人雙手合袖,悠哉悠哉地行走在林間,,恍然失去了蹤跡,。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朗朗讀書聲從稷下學(xué)宮中傳來,聽這些聲音,,頗為稚嫩,,應(yīng)當(dāng)是些總角少年,讀些詩文,,尚且不諳世事,聽著先生教,,便跟著先生學(xué)罷,!
教書的先生倒著實年輕,看這樣子,,剛剛束發(fā)不過三兩年罷,,發(fā)冠未結(jié),想來必定不過雙十,。如此年紀便能當(dāng)上教書的先生,,其學(xué)識必然廣博。不過那白衣翩然,,折扇開合之間,,仍殘留著些許書生意氣,。
書卷扣在案上。
此書乃是夫子所著,,夫子年少時,,游歷六國,于各國采詩官手中,,抄錄民間詩樂,,刪其俗風(fēng),取其雅頌,,纂為經(jīng)典,,奉之“三百篇”,又名“詩三百”,。
風(fēng)聲颯颯,,搖曳竹影,男子手中折扇輕搖,,一起一落間,,倒與著風(fēng)舞竹林頗為映襯,而男子面容間的笑意,,也與這微風(fēng)極為相似,,過處無痕。喜不留于眼,,怒不表于色,,儒而雅之,謙而遜之,,為君子也,。
男子名喚景浩,乃夫子座下二弟子,,僅在重昀之下,,性隨和,好執(zhí)扇,,如今夫子閉關(guān),,便代替其在稷下學(xué)宮內(nèi),教授這些后入門的師弟師妹們,。誨人不倦,,亦是他心之所向。
學(xué)堂外跑來個少女,,年齡與學(xué)堂內(nèi)的少年相仿,,步履匆匆,像是有急事。還未入學(xué)堂,,少女便高聲嚷嚷著:“五師兄回來啦,!五師兄回來啦!”
朗朗書聲短時戛然而止,。
學(xué)童們紛紛放下書卷,,剛欲起身,便被景浩一聲輕輕的咳嗽制止,,看了看跑進學(xué)堂內(nèi)的少女,,又回首看了看微露嚴色的二師兄,怯生生地坐了回去,,捧起書卷,。
少女邁進學(xué)堂,陡然止住步子,,躬身行禮,,對著景浩喚了聲:“見過二師兄?!?p> 景浩收起故作嚴厲的臉色,,語重心長道:“九九啊,師兄與你說過多次,,行事也好,,行路也罷,當(dāng)沉穩(wěn)一些,,切不可冒冒失失,。此番若是讓你三師兄見了,怕又是免不了一番責(zé)罰了,?!?p> 聽聞三師兄之名,少女一陣膽怯,,當(dāng)即低首道:“九九謹記二師兄教誨,,還望二師兄切莫將今日之事告訴三師兄?!?p> 三師兄姓伏,,名禹柯,顧名思義,,是夫子的第三位弟子,如今與景浩共掌學(xué)堂,。與景浩的寬仁不同,,伏禹柯處事嚴謹,對師弟妹們的學(xué)業(yè)禮儀,要求也頗為苛刻,,故而學(xué)堂內(nèi)外,,師弟師妹們皆不敢在其面前失了儀態(tài)。
“罷了,,今日早課便到此結(jié)束,,諸位師弟師妹可自行離去?!本昂坪仙霞埳?,朗聲道。
學(xué)童們皆轉(zhuǎn)過身來,,對著景浩行拜別之禮,,齊聲道:“拜過二師兄!”
禮畢,,童子們皆作鳥獸散去,,許是跟著那名叫九九的女孩兒,去學(xué)宮外迎接他們的五師兄罷,!
待學(xué)童散盡,,伏禹柯才掀開垂簾,緩緩走到景浩身旁,,看著滿座空席,,輕聲道:“二師兄,你這般放任,,他們的課業(yè)怕是又要落下不少?。 ?p> “他們不過是一群孩童,,天性如此,,何必如此苛刻呢?況且他們這個年紀,,縱使日日誦讀詩文,,其中之意,卻未能體會,,倒不如隨他們?nèi)グ?!”景浩手中紙扇輕搖,悠然道,。
伏禹柯自知辯論不過,,況事已至此,再添爭執(zhí),,亦是徒然,,只得無奈道:“罷了,,事已至此,我來日再為他們補上便是,?!?p> 景浩悄然合上紙扇,握在掌間,,笑而不語,。
五師弟下山兩年,師兄弟們皆是思念得很,,如今遠道歸來,,少不得一眾人等夾道相迎。
“念笙回來,,師兄不去見見嗎,?”伏禹柯問道。
此間清風(fēng)徐來,,撩動垂簾,,鼓動風(fēng)鈴,鈴聲駕風(fēng)而行,,于竹林之間回蕩,,悠揚空靈。
紙扇握與手掌間,,景浩望著為風(fēng)輕輕吹動的竹林,,呵呵一笑道:“念笙既已回到學(xué)宮,必有相見之日,,何必如此著急呢,!”
百里念笙游歷歸來,相迎者必不在少數(shù),,多是學(xué)堂內(nèi)的童子,,景浩早知如此,自然不愿湊這個熱鬧,,反正二人皆在學(xué)宮內(nèi),,遲早有相見之日。何況百里念笙在外游歷兩年,,如今返回學(xué)宮,,難道還會忘了規(guī)矩,不去拜見諸位師兄師姐不成,?
景浩的性子,,伏禹柯甚是了解,所以也便不再與他言說,,只是與他并肩而立,,看著微風(fēng)拂過,,攜竹葉飄入學(xué)堂。
“大師兄那邊進展如何,?”景浩打開紙扇,隨微風(fēng)一起一落,。
伏禹柯與他一同望著學(xué)堂外的竹林,,心平氣和地回道:“我方才來時,路過明心潭,,大師兄仍在潭中閉關(guān),,未有異樣?!?p> 重昀雖為大師兄,,然稷下學(xué)宮諸事,皆是交由景浩與伏禹柯打理,,二人處置得妥當(dāng),,他亦不必為之分神,便勤于吐納天地靈氣,,時常閉關(guān)修行,。夫子亦是如此。
至于修行一事,,恰如童謠:靈氣引入體,,強身以筑基;聚而成金丹,,破而出元嬰,;九重雷劫鍛,始自仙魄出,;腳染人間塵,,地仙亦凡身;超脫紅塵外,,玄妙無極中,;泥丸生造化,大羅鍍金身,;恍惚縹緲見,,得見一仙人;須看世間緣,,方可窺天道,。
自上次神魔大戰(zhàn),此童謠便在人間盛傳,,將修仙問道一事,,劃分為三境,、九天、四仙,。
所謂三境,,指的便是筑基境、金丹境,、元嬰境,;所謂九天,便指由元嬰蛻變仙魄的九重雷劫,;至于四仙,,無外乎地仙、玄仙,、金仙,、天仙四個階段。
根骨尚佳者,,十五歲筑基,,三十歲金丹,六十方才生出元嬰,,至于蛻變仙魄,,羽化登仙,則需看個人機緣,。九天雷劫,,猶如鴻溝,有人終其一生越不過半步,,有人百十來年,,便已是人間地仙,因緣際會便是這般難以捉摸,。
“大師兄若安然度過此劫,,應(yīng)是三重天境的修為,不過弱冠年紀,,便已三重天境,,大師兄也當(dāng)真是這世上屈指可數(shù)的奇才啊,!”景浩笑呵呵地說道,。
伏禹柯道:“學(xué)宮內(nèi)的弟子,那個不是天縱奇才,,然而能如大師兄那般,,專注于修行一道之人,卻是少之又少,,大師兄能有此番修為,,亦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重昀雖不曾過問學(xué)宮內(nèi)的繁瑣事宜,,伏禹柯對其卻是尊敬得很,,不僅僅是因為輩分次序,更源于其處事之道,,素來合乎禮法,,未有偏頗,便是如他這般對己對人嚴苛之輩,,亦是自愧不如。由是便以其為楷模,,尊而敬之,。
“修行之事,應(yīng)是由心而發(fā),,世人皆有所好,,不可強求也!”景浩饒有興致地看著伏禹柯,?!半S我前往明心潭,見見大師兄可好,?”
“樂意之至,!”
二人并肩踏出學(xué)堂,身形消失在清風(fēng)竹影之中,。
明心潭,,取自明心靜氣之意。雖曰作明心潭,,實則前人謬誤,,并非一泓潭水,后經(jīng)夫子考證,,明心潭下有一汪山泉涌出,,泉水匯而成清潭,流而出稽下,。故而應(yīng)作明心泉,。然則稱謂已久,為世人所熟知,,更易非朝夕之功,。
潭水之畔,立著道人影,。其人身形高大挺拔,,渾身上下透著股凌厲之氣,,眉眼間更是顯著鋒芒,便如他身后背著的長劍,,即使劍刃藏于鞘中,,亦有斬斷山川之勢。
他目光中似藏著利劍,,鋒刃直指明心潭中央,,于巖石上盤腿而坐,凝神修行之人,,稽下學(xué)宮的大師兄,,重昀。
穿越林海,,景浩與伏禹柯并行而至,,二人身影漸漸從走出陰翳。
耳聞步履壓踩草木的窸窣聲響,,便猜測是學(xué)宮內(nèi)的師兄弟前來,,旋即轉(zhuǎn)身,見景浩與伏禹柯二人,,當(dāng)下便俯首作揖:“葉塵,,見過二師兄、三師兄,?!?p> “葉塵師弟不必多禮,”景浩的折扇當(dāng)即端住葉塵的手臂,,“若按年歲論,,葉塵師弟稍長我數(shù)月,因而你我皆屬同輩之人,,日后無旁人在側(cè),,這些虛禮能免則免矣!”
葉塵愕然,,側(cè)目看向景浩身旁的三師兄伏禹柯,,見其一貫肅然,卻未曾二話,,不知是何態(tài)度,。
“謝過師兄寬仁?!?p> “大師兄如何,?”景浩隨意地打開折扇。
三人目光齊齊望向明心潭中盤坐的重昀。重昀閉關(guān)修行,,突破桎梏,,如今已半月有余。修行之途最難,,一曰金丹,,二曰結(jié)魄,然而縱使兩大關(guān)險,,七日應(yīng)見得分曉,,如重昀這般,閉關(guān)半月仍在入定之人,,倒是聞所未聞,。亦或許孤陋寡聞。
“方才來時,,我便察覺到,,四周靈氣有所異動,盤旋于大師兄身旁,,聚而不散,想來大師兄是到了突破的關(guān)鍵之際,?!比~塵應(yīng)答道。
伏禹柯自然能覺察出周遭靈氣變化,,只是有一事令他不解:“我聽聞九重天境突破之時,,皆伴有天雷地火之劫,書中亦有此記載,,可我觀大師兄,,卻未有此等異象發(fā)生,這是為何,?”
景浩輕搖折扇:“師父曾言,,卷帙浩繁,終不言盡,。九州廣大,,何況九州之外尚有未知之地,說不準,,便有一二特例,,我等未嘗知曉罷了?!?p> “師兄所言有理,。”
天下之大,非九州而已,;九州之大,,亦非書卷可以詳盡??v是撰寫《九州山川志》之人,,也未敢斷言,踏遍九州山川,,覽盡四時風(fēng)貌,。世上總有些奇景,有些奇人,,鮮有人知,。
“與其憑空揣測,倒不如等大師兄出關(guān),,問問他,,不就知曉了嗎!”景浩所言才是最為切實之法,。
感應(yīng)天地靈氣躁動,,三人便已知曉,重昀出關(guān)在即,,最多不過半柱香,,或是更快。
提早放課,,景浩自是樂得清閑,,卻是苦了百里念笙。學(xué)堂內(nèi)的師弟師妹們聽聞五師兄游歷歸來,,紛紛跑出前門“迎接”,,說是迎接,其實不過簇擁著百里念笙,,七嘴八舌地打聽著山下發(fā)生的趣事,。孩童嘛,便是如此,。卻是害苦了百里念笙,,方才回到學(xué)宮,尚未向夫子請安問候,,便被圍得寸步難行,,實在有失儀禮,百里念笙心中只盼,,夫子莫要怪罪才是,。
最令百里念笙頭疼的,倒并非這些孩子們,而是他們天馬行空的問題,,一個個可是把百里念笙難住了,。旁人外出游歷,若非為修行找尋天材地寶,,便是飽覽世間風(fēng)光,,增長見聞,學(xué)以致用,,唯獨百里念笙是個例外,,他游歷人世這些年,旨在尋找鑄劍的上好材料,。偏偏百里念笙不使劍,,可謂怪哉。
此刻,,百里念笙心中想的竟是三師兄伏禹柯,,假使他在身側(cè),孩童們怕是當(dāng)即便安靜下來,。
“五師兄,,劍匣內(nèi)是你新鑄的神劍嗎?”卿九九指著劍匣問道,。
終于有個問題是他能夠開口的了,。
百里念笙回道:“劍匣內(nèi)是我今次下山鑄就的三柄寶劍,各有非凡之處,,帶回稷下,希望師父及各位師兄弟們品鑒一番,?!?p> “五、五師兄,,你看,,”不知哪位師弟有些驚慌地叫道,“那劍匣在,、在動,!”
側(cè)目看去,百里念笙果真發(fā)現(xiàn),,馬背上的劍匣竟在不規(guī)律的抖動,,像是受了什么召喚一般。百里念笙立即打開劍匣,,卻見其余兩柄劍皆是安安靜靜躺在劍匣之中,,唯獨那柄烙印有朱雀紋路的劍,此刻正在劇烈震動,似乎想要掙脫劍匣的束縛,,向著某處飛去,。
百里念笙驚異,一路走來,,三柄劍皆無任何異樣,,怎的剛剛回到學(xué)宮,便出狀況,,恰巧還是那一柄劍,。
不待百里念笙出手鎮(zhèn)壓,那劍便掙脫了劍匣的束縛,,直上云霄,。
那是明心潭的方向!
“莫非與大師兄有關(guān),?”看那劍飛往的方向,,百里念笙心中不由得生出猜測。
顧不得向師弟師妹們解釋,,百里念笙抱起劍匣,,便追著那柄劍,飛往重昀閉關(guān)的明心潭,。一時之間,,學(xué)宮內(nèi)眾人皆是仰首以觀,看那竹林海之上,,一人一劍,,一后一前地追逐,好生有趣,。
明心潭畔佇立的三人陡然間感應(yīng)到異動,,原本聚集在重昀身旁的天地靈氣,此時驟然散去,,不見天雷,,不聞地火,大師兄是否渡劫成功呢,?疑問縈繞在每個人心中,。
當(dāng)時是,重昀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眼睛一如當(dāng)年,,清澈似滿天云海,又透著幾分頑石般的堅毅,,銳利勝碧海蒼龍,,宛若駐足云端,,俯瞰眾生蕓蕓,偏偏是這樣一雙眼睛,,覽過世間,,卻難掩一絲迷茫。眾生皆有迷茫,,卻不知重昀的迷茫是何,。
似有所感應(yīng),重昀稍稍側(cè)目,,伸手凌空一握,,寶劍便飛至他手中,劍身朱雀頓時如獲生機,,仿佛要唳鳴九霄,。
“好劍!”重昀揮舞著寶劍,,贊道,。
百里念笙踏風(fēng)而至。
看那飛走的長劍如今正握在大師兄重昀手中,,又見三位師兄弟立于明心潭之畔,,猶豫稍許,終覺不宜失了禮數(shù),,于是走到三人身前,,躬身作揖。
“見過二師兄,、三師兄,,”旋即又道,“葉塵師弟,,許久不見,,別來無恙?!?p> 伏禹柯先行開口問道:“念笙師弟返回學(xué)宮,,不先向師父行問安之禮,,怎的跑到明心潭來,?”
他粗略算過,若不使駕風(fēng)之術(shù),,以常人的腳程,,最快也不過行至涵薇師妹的茶室,到不得夫子的居所,,更不必說那行禮問安之事,。如若駕風(fēng),,便是不尊師道,不從儀禮,。百里念笙在人世間游歷,,少不得沾染人間煙塵,也總不至于孟浪至此,,將夫子教誨拋諸腦后,。若真是這般,伏禹柯可是要與他好生說道說道,。
瞅了眼百里念笙背后的劍匣,,又瞅了眼重昀手中突兀出現(xiàn)的長劍,景浩便知原委,。
“念笙師弟來此,,莫非是為了大師兄手中的長劍?”景浩合上折扇,,儒雅笑道,。
“確如二師兄所言?!?p> 并非什么難以啟齒之事,,百里念笙也便如實道來:“我此行游歷,收獲頗豐,,重昀師兄手中便是其中之一,。方才回到學(xué)宮,那劍竟突現(xiàn)異動,,以長虹貫日之勢沖出劍匣,,直奔明心潭而來。我擔(dān)心它傷到重昀師兄,,便追趕過來,。”
景浩頓時大笑:“一柄長劍便想傷他,,你也太過低估你重昀師兄的實力了,。”
“師兄不懂,,那劍......”
剩下的話尚未出口,,只見重昀的身影掠過水面,衣衫驚起,,落在幾步外的草地上,。一十三年,重昀已非當(dāng)日孩童,,身姿健碩,,英武十足,,若將手中長劍負于身后,必是逍遙天下一風(fēng)流俠客,。
四人見狀,,盡皆躬身作揖:“見過重昀師兄?!?p> “諸位師弟不必多禮,。”重昀將手中長劍遞與百里念笙,,問道:“念笙師弟,,此劍可是你新鑄就的寶器?”
百里念笙似有所顧慮,,未曾將劍接下,,稍顯遲疑,繼而回道:“回大師兄的話,,此劍確是我?guī)Щ貙W(xué)宮無疑,,然而卻非我所鑄,雖不知鑄劍者何人,,亦不敢冒名頂替,。”
夫子《辭賦》有云,,非吾所有,,一毫莫取,;吾之所有,,寸土必爭。那寶劍并非百里念笙鑄造,,他也曾于人世之中多方打聽,,仍不知那劍是何人所鑄。以百里念笙的眼力,,自當(dāng)看出此劍可與神器媲美,,此番回到學(xué)宮,他大可以借機出盡風(fēng)頭,,博得夫子贊譽,,如今卻能坦誠相告,實屬不易,。夫子教誨,,百里念笙必是銘記在心的,。
“哦,!”景浩來了興致:“此劍竟不是念笙師弟所鑄,?”
他素來知曉,百里念笙醉心鑄劍之法,,捶打熔鍛的手藝亦是極佳,,出自其手的刀劍皆非凡品。葉塵身后的承影劍便是百里念笙的杰作,。
初見一眼,,景浩便有所察覺,重昀手中的長劍非比尋常,。劍身內(nèi)斂光華,,鋒芒利而不戮,隱而不發(fā),,經(jīng)歷千萬次打磨,,方才能鍛出這樣的劍吧!尤為奇異的,,卻要數(shù)那劍身上烙印的朱雀,。在劍身上鐫刻走獸云紋,本是君子雅風(fēng),,但景浩觀那朱雀,,僅僅一眼,心中竟為之震懾,,恍若嘶鳴在耳,。朱雀姿態(tài)傲然,不似筆刀雕琢,,更像是一只活的朱雀,,縱然被困在劍中,身為神獸的驕傲依舊不減分毫,。
景浩還以為,,劍是百里念笙所鑄,若真如此,,那在鑄劍一道上,,百里念笙已是一代宗師,當(dāng)世無人能出其右,。
百里念笙面露窘態(tài):“說來慚愧,,此劍乃是我機緣巧合下得來,奈何我閱覽名劍,,始終無法駕馭,,只得將其暫時封于劍匣之中。至于鑄劍之人,,我多方打聽,,也是無果,,不然我定要向他討教討教鑄劍之法?!?p> “機緣巧合,?”重昀似乎對此事格外感興趣,又或是對手中的劍感興趣,。
景浩拿著折扇敲了敲百里念笙的肩膀:“難得大師兄感興趣,,念笙師弟不若就將你這‘機緣巧合’說與我們聽聽?”
思索片刻,,關(guān)于那柄劍的故事,,雖是玄奇,卻也并非不可言說,,何況身前站著的是與他朝夕相處的師兄師弟,,絕不是心懷鬼胎之輩,百里念笙也便如實的說了,。
“既然各位師兄好奇,,念笙也就不賣關(guān)子了,”百里念笙說道,,“折羽潭之名,,師兄們想必并不陌生吧!”
怎會陌生呢,?
《九州山川志·異聞篇》中曾有記載,,山以高峻礪志,水因載物承情,。然有此山,,不若沉谷;然有此水,,鴻毛不浮,。終南一山,西起高冠,,東至苦谷,,相望潁川??喙饶铣?,松針若濤,其間寒潭清泠,,風(fēng)過千里,,不聞浪涌。百丈之闊,鴻雁弗立,;水天一色,,錦鯪難泳。飲之如火灼腸,,沾之似墜巒峰。嘗聞神鳥殞落,,是曰折羽潭,。
奇聞軼事,諸如此類,,景浩最是感興趣不過,,于是搖著折扇說道:“《九州山川志》曾言,折羽潭鴻毛不浮,,為世間奇詭之地,,更有傳聞,神鳥朱雀折翼于此,,遂名折羽潭,。”
“此劍可與折羽潭有關(guān),?”伏禹柯聽聞百里念笙提及“折羽潭”,,又看了眼重昀手中長劍,心中已有猜測,。
“確然如此,。”
與折羽潭有關(guān),?眾人愈加好奇,。
便聽百里念笙娓娓道來:“昔日我下山游歷,途徑折羽潭,,見一老叟在岸邊垂釣,,甚是驚異,便上前叨擾,?!?p> 都言折羽潭乃鵝毛不浮之地。碧水映天色,,魚骸沉死地,。此時卻有一老叟于折羽潭邊垂釣,難免令人詫異,,便是一貫克己的伏禹柯,,想必也會上前詢問一番,何況百里念笙。
“我問老叟:潭水清澈至此,,水中之物,,肉眼便能看個詳盡,死寂一片,,并無一只魚兒,,晚輩著實好奇,前輩在此垂釣,,究竟欲釣何物,?”百里念笙回憶起當(dāng)日情形。
“眼中無魚,,便是無魚嗎,?”老叟反問。
老叟一身蓑衣,,蓑笠恰到好處地遮蔽了臉龐,,讓人只能看得見一張皺巴巴的嘴。怪就怪在,,此刻天清氣朗,,不見半分陰雨,但那老叟的蓑衣卻是濕漉漉的,,蓑笠上也偶有水珠滴落,,沿著手背褶皺的溝壑流走。
折羽潭潭水,?
蓑衣上的水究竟來自何處,,老叟似乎從未在意,兩只枯槁的手握著竹竿,,始終穩(wěn)如山石,。而在那蓑笠之下,低垂的目光望著水面,,潛入潭水中,,搜索著毫無生氣的沉寂世界,莫不是在尋找什么,?哦,,是在找那沉下去的魚線啊,!魚線下沉,,目光也跟著下沉。
景浩合上折扇,,輕輕敲了敲百里念笙的肩膀,,笑道:“念笙啊,,人家釣的不是魚,怕是你喲,!”
確然如此,,百里念笙也是事后才明白。
“后來呢,?”葉塵對這些軼事并無多少興趣,,能夠令他上心的,劍算是其中之一,。
百里念笙繼續(xù)說道:“我未曾回答,,老叟也未曾追問,我便站在一旁,,靜靜看著老叟釣魚,,直到日暮黃昏,,他收起魚竿......”
“他從折羽潭中將劍釣了起來,,對嗎?”眾人皆看向重昀,,面帶驚異,。
“師兄猜出來了啊,!”見重昀微微頷首,,百里念笙將后面的故事和盤托出:“老叟將此劍從折羽潭中釣了起來,交與我手,,讓我為它尋一個合適的主人,,而我一看此劍,便知乃絕世之作,,只顧得揣摩其鍛鑄之法,,全然忘卻其他事情,待得回過神來,,老叟早已不見蹤影,。”
著實玄奇,。那位老叟怕是算準了百里念笙會前往折羽潭,,事先在此等候,而后又刻意用只言片語勾起百里念笙的好奇,,為的便是贈劍一事,,可是只為贈劍,卻不明緣由,,實在令人費解,。
“那位前輩只與你說了這些?”伏禹柯問向百里念笙。
“便只有這些,?!?p> 線索太少,縱是伏禹柯想破腦袋,,也猜不出那位前輩究竟是何人,,唯有向夫子問問了。
反倒是景浩不由得大笑出聲:“有趣,,實在有趣,,此等奇聞逸事,應(yīng)當(dāng)被記入《九州山川志》之中,,成為世人茶余飯后的談資才對,。哈哈哈......”
笑聲驟止,景浩旋即又道:“念笙師弟,,那位前輩讓你為此劍尋一主人,,你方才回到稷下,此劍便自行飛到大師兄手中,,這是否說明,,此劍與重昀師兄有緣呢?”
百里念笙愕然,。神器有靈,,擇主而侍。這道理百里念笙早先便聽人說過,,心中也確是這般認為的,,先前神劍飛向重昀的情形,更是印證此言,,百里念笙也覺,,此劍與重昀師兄確實有緣分。然而心底卻頓生懷疑:莫非那位前輩一開始便想假我之手,,將劍交與重昀師兄,?
“確實有緣,此劍不若便贈與重昀師兄了,?!卑倮锬铙弦彩菒蹌χ耍煌谌~塵,,他獨好鑄劍,,不好使劍,也不擅使劍,,帶這三柄劍回稷下,,本來便是為其找尋合適之人,,如今神劍自行擇主,也省去他不少麻煩,。
“這......”
見重昀猶豫,,景浩勸道:“師兄啊,神劍有靈,,既已擇你為主,,你若棄它,豈不傷了劍靈的心,?何況你如今修為突破,,正缺一趁手的兵器,便收下吧,!”
重昀看向葉塵,,那雙望著手中長劍的眼睛帶著些許火熱,他自然看得出,,葉塵對他手中的劍也甚是喜歡,,若非神劍已認他為主,重昀倒是很樂意將此劍贈與葉塵,。君子不奪人所好,,而樂在成人之美,。
葉塵確然對神劍心動,,但他亦知曉,世間萬物皆講求一個緣字,,此劍選擇重昀為主,,便是他與神劍無緣,不可強求,。
一抹淡然的微笑映在重昀眼中,。
猶豫之際,手中的劍猛然一震,,重昀腦海中回蕩起一聲嘶鳴,,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那好吧,,神劍我便收下了,,重昀在此謝過念笙師弟贈劍?!敝仃拦笆?。
百里念笙亦拱手:“師兄不必客氣?!?p> 景浩對他們這般你來我往的模樣頗不耐煩:“都是自家?guī)熜值?,如此客套反倒顯得生分,,師父說過,重禮而不繁禮,,你們吶,,也就別再謝來謝去的了?!?p> 伏禹柯看著景浩,,欲言又止。
“師兄教訓(xùn)的是,?!卑倮锬铙闲χ鴳?yīng)道,繼而又向著重昀言道:“此劍尚未有名,,重昀師兄不妨為它取個名字,。”
取名之事素來不是重昀的專長,,讓他為劍取名,,可真是為難他了。此劍日后為重昀所用,,名字也應(yīng)當(dāng)由他來取,。其實最有資格為劍取名字的,該是鑄造劍的人,,劍便像是他的孩子,,哪個孩子的姓名不該由父母來取呢?眼下只好為難重昀了,!
重昀將劍橫在身前,,看著光華內(nèi)斂的劍刃,映照出他的目光,,朱雀云紋銜起他的眉角,。
“不若......便喚做折羽......如何?”思索了好一陣,,重昀實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轉(zhuǎn)念想到,此劍出自折羽潭,,以此為名,,或許無失偏頗。
“折羽......折羽......”折扇輕輕敲打著掌心,,喚著喚著,,臉色微變:“折羽,折斷羽翼,,這名字可不吉利??!我看這劍上鐫刻著朱雀云紋,而朱雀恰屬神鳥鳳凰一族,,《九州山川志》有云,,雄者為鳳,雌者為凰,,不如便叫鳳羽劍,,師兄意下如何?”
鳳凰翱翔于九天之上,,羽翼之華,,映日生輝。鳳凰一族自古便是太陽的象征,,而重昀的“昀”字,,又恰恰代表著太陽,二者倒是極為相配,。
“甚好,。”
鳳羽劍,,這個名字日后并無多少人記得,,而記得這個名字的人,也漸漸地將它遺忘了,,不過它的另一個名字卻為人世所知,,鳳淵。
是時,,林中一小童疾行而來,,面對著重昀等人俯首作揖:“見過諸位師兄,?!?p> “子瀾,你怎的來了,?”伏禹柯詫異,。
小童名喚禺子瀾,與重昀,、景浩等人同為夫子門下,,入門最晚,因此輩分最小,,排在第七十一位,,卻因其乖巧懂事,深得夫子喜愛,,隨侍夫子左右,。眼下這個時辰,,夫子該是起身了,禺子瀾理當(dāng)侍奉夫子梳洗,,而今來此,,想必是受了夫子的吩咐,有事要向他們傳達,。
“回三師兄的話,,師父命我前來請諸位師兄去一趟流云居,有要事須與諸位師兄相商,?!必訛懙馈?p> 學(xué)宮內(nèi)諸事由景浩,、伏禹柯二人操持,,一直按著夫子教他們的做,應(yīng)無差池,。
那便是學(xué)宮外的事情了,。只是如今亂戈止息,天下既定,,縱是一些“小打小鬧”,,也該由官家勞心,能夠驚動夫子,,看來事情并不簡單,,莫不是與他們這些修行之人有關(guān)?
景浩將折扇把在手中,,問禺子瀾:“師父可曾說是何事,?”
“未曾?!?p> 若是一般事宜,,只需讓禺子瀾傳個話便可,對面詳談,,此事怕是非比尋常,,而且或許與他們每個人都脫不開干系,甚至與學(xué)宮都脫不開干系,。
見二位師弟定睛思索,,重昀當(dāng)即勸道:“二位師弟莫要妄自猜度,究竟何事,,待得去了流云居,,見著師父,自當(dāng)知曉,?!?p> 重昀非無好奇之心,,而素來不流于顏色,況他亦知,,無端猜測不如尋個清楚,。
“師兄所言極是?!?p> “那我們便快些去吧,,免得師傅他老人家久等?!卑倮锬铙想x開學(xué)宮多時,,對夫子甚是想念,恨不得一個駕風(fēng)之術(shù),,便至夫子跟前,,叩首問安。
眾人步向夫子所在流云居,。
經(jīng)年已逝,。夫子已非壯年,亦不復(fù)昔日容貌,,龍鐘老態(tài),,風(fēng)霜暮晚,幸而身體硬朗,,無病無災(zāi),,精神亦是矍鑠。
修行之人每每突破桎梏,,陽壽便隨之增益,,如若修至天仙,雖不能比肩傳聞中的神祗,,與天地同壽,,千載壽元亦非泡影。以夫子之能,,大可隱去老態(tài),,不必一副垂暮之相。
學(xué)宮弟子對此困惑不已,。
夫子跪坐于蒲團上,寬大的衣袍遮蓋著,,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邊角,。衣帶松弛,用力一拉便會散開,。滿頭銀發(fā)散開,,未有盤髻,,尋不見一絲黑影?;蚴遣恢?,或是故意為之,又或是毫不在意,,夫子不停歇地揮筆,,目光之下,唯有那支玉筆,。
稍許,,夫子手中的筆驀然停下。
竹簾外,,重昀等人恰巧走進流云居,,俯首作揖,齊聲道:“弟子拜見師父,?!?p> “你們來了啊,!”那張褶皺如漣漪的蒼老臉龐擠出個和藹的微笑,。
“不知師父喚弟子們前來,所為何事,?”
看著竹簾外的重昀,,夫子很是欣慰,這個當(dāng)年他從樊陽城帶回來的孩子,,天賦奇高,,心性沉穩(wěn),為人處事的分寸也是拿捏得極好,,擔(dān)得起這天地間的責(zé)任,,只是他尚未在這人世磨礪一番,于世間種種仍心有困頓,,還不是交付責(zé)任的時候?。?p> 不過也該著手準備了,。
夫子慢悠悠地放下云書玉筆:“為師近日推演天地命數(shù),,偶然間發(fā)現(xiàn),兩界之門的封印有所松動,,至多一個甲子,,人魔兩界恐怕又將掀起一番大戰(zhàn)。”
混沌初開,,分三界,、六道。神,、仙,、人、妖,、鬼,、魔此為六道。其中人間天地廣大,,神,、仙、人,、妖共居于此,,是為一界。傳聞上古時期,,兩界之門敞開,,魔族進犯人間,遂引發(fā)神魔大戰(zhàn),,決戰(zhàn)于祁山眠谷,,最終兩敗俱傷,魔族退回魔界,,兩界之門被仙妖兩道合力封印,,而那傳聞中的神,至此消彌,。亦是因此,,祁山眠谷被一股神秘的迷霧籠罩,經(jīng)年不散,,凡欲探尋真相者,,皆去而不返,載入《九州山川志》,。
鬼界,,亦稱冥界,乃是亡靈的國度,,唯有逝者可以進入其中,。然而《九州山川志》中也曾提到一處詭秘之地——幽冥淵,書中言,,踏入幽冥淵,,橫渡忘川河,,便可以生人之軀進入冥界,。幽冥淵與兩界門皆為神鬼莫測之地,,世人知其存,而不知其在何方,,故而此法不知真假,。
重昀等人也曾聽聞關(guān)于神魔之戰(zhàn)的傳說,一直只當(dāng)是書中記載的故事,,而今聽夫子說起兩界之門,,應(yīng)是確有其事,恰是如此,,才令重昀皺眉,。
“師父可知,兩界之門現(xiàn)今位于何處,?”如若知曉兩界之門的位置,,便可趕在封印徹底崩潰之前,將之加固,,人間亦能免去一場災(zāi)難,。重昀如是想到。
夫子微微一笑:“我知你所想,,但恐不如你所愿,,為師只能感應(yīng)到兩界之門的存在,至于它在何方,,卻是不曾感應(yīng)到,。”
能夠感應(yīng)到兩界之門的存在,,夫子對于天道想必已經(jīng)有了極為深入的理解,,可僅僅是理解天道,便想找到兩界之門的位置,,無異于癡人說夢,,那些傳聞中超越天道的存在,也都只能坐等兩界之門的現(xiàn)身,。
看來此劫人間是躲不過了,。
重昀跟隨夫子多年,很懂他的心思,,既然召他們前來,,不會只是將此事與他們說是那般簡單,夫子心中想來已有對此,。
“師父可有應(yīng)對之策,?”重昀問,。
“這便是為師今日喚你們來的目的?!苯酉聛肀阋饺胝}了:“僅憑我一家之力,,想要抵抗魔族,與蜉蝣撼樹無異,,因此,,若想助人間度過此劫,我們還需尋求盟友,?!?p> 說著,夫子將案上的畫卷一收,,拂袖之間,,畫卷已經(jīng)飛至重昀手中:“重昀啊,你且聽好了,,此物喚做山河社稷圖,,你將之交予人皇李燁,讓其隨身帶著,,以帝皇龍氣溫養(yǎng),,待得與魔族交戰(zhàn)之時,此物將有大用,。同時為師也有一句話要你轉(zhuǎn)告李燁,,山河但在,社稷不覆,?!?p> 重昀安能聽不出其中的意思。
拉開山河社稷圖,,好一副山河社稷,,將九州天下山川盡皆包攬其中。
旋即,,重昀稍顯猶豫地問道:“魔族將襲之事,,是否也要告訴人皇?!?p> “告訴他吧,,也好早做準備。另外還有一件事也要交付于你,。昔日樊陽城外,,李燁曾許諾一言,此行你便代為師收回這一言,,向他索要一城,,冀北嘉巖城,。”夫子還真是毫不客氣,,張口便要了一城,。
九州天下都已是李燁的,索要一城倒也不算是獅子大開口,,何況當(dāng)年夫子對李燁有著指點之恩,。
嘉巖城位于冀州北部,,原是燕國屬地,,毗鄰極北雪原,常年受著風(fēng)雪侵襲,,因為這個緣故,,鮮有外人前往,城中除了守軍,,便是原住民,,稱不得富庶二字,年景不好時,,還得靠著朝廷救濟過活,。舍棄這樣一城,對李燁來說應(yīng)該不痛不癢吧,!
重昀對嘉巖城有所耳聞,,因此不解,夫子為何要這樣一座貧苦的城邑,。
“念笙,。”
聽見夫子喚自己,,百里念笙立即回道:“弟子在,。”
夫子繼續(xù)說著:“你在學(xué)宮休整幾日,,之后便前往嘉巖城吧,,從此你百里家便是嘉巖城的主人?!?p> “師父,,這......”百里念笙受寵若驚。
眾弟子皆是驚愕,。方才,,他們還在琢磨著,師父要這嘉巖城究竟何用,,未料想,,轉(zhuǎn)眼夫子便將嘉巖城交予百里念笙手中,。
“你不必驚慌。昨夜為師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眾多星辰中,,有一顆暗淡無光,隱隱有墜落之象,,后經(jīng)為師推演,,此星辰將化作一柄神劍,從天而降,,而那墜落之地便是嘉巖城,。為師讓你做這嘉巖城的城主,便是希望你能守護這柄神劍,,莫讓心懷不軌之人奪了去,,待神劍的主人現(xiàn)身,他會助你百里家躲過一場滅頂之災(zāi),?!狈蜃涌吹降姆路鸩⒉皇羌磳⒌絹淼膬山缰畱?zhàn),似乎更遠,。
“弟子遵命,。”
隨即夫子又道:“另外,,為師知你醉心鑄劍,,嘉巖城外的雪原中有一處礦脈,是鑄劍的好材料,,為師希望你能多多打造神兵利器,,為兩界之戰(zhàn)綢繆。此為礦脈圖,,你且拿著,。”
接過礦脈圖,,百里念笙深深作揖:“弟子必不負師父所托,。”
“景浩,、葉塵,。”
“弟子在,?!倍她R聲答道。
“你二人去一趟祁山眠谷,,那里將有一件神器出世,,你們務(wù)必找到神器的主人,,勸說其成為我們對抗魔族的助力。此事過后,,你們先往梵音寺,,再入縹緲山,將魔族將侵之事告知他們,,讓他們早做準備,。”
魔族非一家所能力敵,,如是能與梵音寺,、縹緲山結(jié)盟,想必其他仙門也定會與他們共抗魔族,。
接著該是伏禹柯了,。
“禹柯,為師將戒規(guī)尺交給你,,日后學(xué)宮內(nèi)外事宜由你全權(quán)負責(zé),愿你不負為師所望,,好生教導(dǎo)你那些師弟師妹們,。最后,為師送你一句話,,各因其材之高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狈蜃釉捰猩钜?。
伏禹柯接過戒規(guī)尺,也是接下了稷下學(xué)宮的重任:“弟子謹記師父教誨,?!?p> 夫子長舒一口氣:“好了,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為師也有些累了,,你們也都退下吧!”
“弟子告退,?!?p> 眾人又是俯身作揖。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夫子輕輕一嘆,。
“你們不理會這人間,我也只能盡我所能去守護了,,希望能為眾生減些苦痛吧,!”
離開稷下前,,在學(xué)宮眾弟子的見證下,應(yīng)葉塵的請求,,重昀與他比了一場劍,。
承影出鞘,飛至葉塵手中,,看著手中的劍,,葉塵按耐不住對戰(zhàn)斗的渴望:“你也等了很久了吧!”他似與手中之劍心有靈犀,,知其對于出鞘的渴望,。
重昀翻手之間,鳳羽也已現(xiàn)身:“師弟,,請吧,。”
“師兄,,得罪了,。”
葉塵縱身躍起,,勢若驚雷,,劍似長虹,直逼重昀,。出手不過是最簡單的起手式,,毫無半分花哨的架子,他使起來卻看著凌厲無比,,此刻劍便是他,,他便是劍,劍鋒所指,,便是葉塵心中所致,。
雖身為大師兄,理當(dāng)對師弟有所相讓,,但比武之時,,唯有全力以赴方才是對彼此最大的尊重,故而重昀未有半分放水的念頭,,眼神一凝,,提著鳳羽迎上葉塵。
鐺——
鳳羽和承影交鋒,,勁氣擴散百步有余,,飛花落葉皆斷。
只片刻,二人便被勁力震退,。
伯仲之間,。
稷下學(xué)宮之中,當(dāng)屬葉塵的劍法最為高超,。夫子并不擅使劍,,所能教給葉塵的劍法招式實在不多,但天下大道殊途同歸,,不過是由簡入繁,,刪繁就簡,故夫子只為葉塵打好了基礎(chǔ),,之后教他觀摩日月星辰,、山河萬物之走勢,從中領(lǐng)悟劍法真意,。葉塵便是如此打磨自己的劍道,,一步步成就“心劍”之境。只是他如今經(jīng)驗尚淺,,若是多多與高手交鋒,,磨礪劍術(shù),假以時日必能踏入“無劍”之境,。
相比之下,,重昀的劍術(shù)便粗淺得多,使來使去,,都是一些劈砍之類的動作,每每抓住葉塵招式中的破綻,,還之以擊,。
二人出劍愈加的快,一劍還未收住勢,,另一劍便已蓄勢待發(fā),,劍中勁力也是一波勝過一波,猶如大海滄浪,。劍影閃爍間,,重昀與葉塵自地下打到天上,學(xué)宮諸弟子皆是是目睹了這場比試,。
竹林中,,景浩和伏禹柯并立。
“二師兄認為,,重昀師兄與葉塵師弟誰能贏下這場比試,?”伏禹柯仰首半空,不經(jīng)意的問道,。
景浩搖著折扇,,神情愜意:“其實自交手的那一刻,,勝負便已有分曉,大師兄贏了,?!?p> “何出此言?”
他看二人戰(zhàn)得難分難解,,葉塵憑借其精妙劍法,,隱隱將要占到上風(fēng),可景浩卻言葉塵會輸,,實在令人費解,。
“不得不承認,葉塵師弟的劍法確實精妙,,學(xué)宮內(nèi)無人能出其右,,然而交手比試并非僅靠劍法取勝,心性,、修為,、兵器或是其他因素皆會左右比試的勝負。大師兄如今已入四重天境,,每一劍皆蘊含靈力,,不是葉塵師弟可以輕易接下的。何況大師兄手中握著的是鳳羽,,你我都知那不是一柄凡劍,。所以啊,初次交手時,,比試的結(jié)果便已然分曉,,葉塵師弟怕是也清楚?!?p> “那他還......”
伏禹柯未言之話,,景浩心中也知:“他應(yīng)該是想要看看清楚,自己和大師兄究竟有著多大的差距,?!?p> 望著葉塵拼盡全力的背影,景浩輕輕一笑,,自己這個師弟還真是個倔脾氣,,怎么也不認輸呢!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踏入“無劍”之境,,或許連大師兄都贏不了他吧!
景浩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乓——
清脆的回響中勝負已分,。
“我輸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葉塵在意比劍的輸贏,更在意從比試中學(xué)到的東西,。
劍雖斷,,劍心不斷。
收起鳳羽劍,,重昀道:“葉塵師弟不必沮喪,,師兄我不過是占了修為和兵器的優(yōu)勢,若論及劍術(shù),,師兄我與你相聚甚遠,。”
贏得謙遜,,輸?shù)锰故?,不負夫子教誨。
“你們該出發(fā)了,!”學(xué)宮中響起夫子略顯滄桑的聲音,。
“弟子遵命?!?p> 流云居前,,夫子俯仰天地,仿佛能夠看到諸位弟子遠行的背影,,而后拖著蒼老的身軀,,朝那些背影深深拜謁:“這片天地便有勞你們守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