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順天府。
嚴樊看著已經(jīng)一片廢墟的證券行,,一張黑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在他身后跟著大批兵馬司的兵丁,,一個個都是噤若寒蟬,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
就在嚴樊的不遠處,,葉雨亭失神地看著廢墟。
昨晚正是他帶著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一道來查封證券行,,誰成想就在他們連夜核對賬本之時,,證券行不知從何處燒起了一把大火。
不過幾炷香的時間,,整個證券行的火勢就已經(jīng)陷入不可控的地步了,。
葉雨亭無奈之下只能舍棄賬本和幾位官員一道沖出了火場,至于那堆成山一般的賬冊卻是沒能帶出來,,更遑論徹查銀兩去向和關鍵交易記錄了,!
“嚴大人,已經(jīng)查驗過現(xiàn)場了,,只是查獲了十幾個在此處做事的伙計,,沒有抓到縱火之人,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嚴樊雖然對這個結果感到并不意外,,但是一張黑臉仍舊陰沉地像快滴下墨來一般,。
而就在同時,證券行的外圍也開始聚集了大批民眾,,這些民眾都是來開始今日的交易的,。
“這...這!這怎么回事,?一個晚上的功夫,,怎么證券行就沒了?”
“那我們買的股票和期貨怎么辦???”
“老天啊,!我的錢都還在里面,!”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人群中熙熙攘攘的吵鬧聲,,這些都是往日里證券行中的交易者。
他們有的痛哭,,有的大罵,,有的無助惶恐,。
人間百態(tài)在此時一覽無余。
嚴樊望著聚集的人群,,他知道李曉的目的達到了,,這些代表順天府的中產(chǎn)階級甚至是中上階級都已經(jīng)被李曉裹挾了。
他們在昨晚的那場大火中失去了積蓄,,同時也失去了耐心,,接下去他們將會化作最為暴躁的暴民向政府表達他們的不滿。
“走,!我們?nèi)ナ⒕└胰俗鲋魅?!?p> “還去什么盛京府!直接去敲登聞鼓,!”
“那...那家里的生意怎么辦,?”
“還做什么生意!錢都沒了,,過幾天伙計的工錢也發(fā)不出了,!走!先去討回公道,!”
“對極,!大家一起努力,我就不信這順天府中這么大的事沒人做主,!”
“好,!我認識刑部的劉侍郎,我這就去刑部走動,!”
“我去大理寺,!”
“我去盛京府!”
...
人群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將發(fā)揮自己最大的潛能,這是一股足以影響整個順天府的力量,!
嚴樊面色發(fā)黑的看著人群三三兩兩散開,,不是他不想安定這些民眾,實在是這些人不是普通平頭老百姓,,這些精明的中產(chǎn)階級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會被嚴樊隨便幾句場面話給鎮(zhèn)住,除非嚴樊可以拿出真金白銀來,。
而一直在人群中一個卑微的身影,,看著人群三三兩兩地奔走各處,劉老實的眼里只有麻木和絕望。
就在人群各自散去之時,,劉老實依舊死死地盯著證券行的廢墟一言不發(fā),。
“去!讓人把守好登聞鼓附近,,斷不可讓這些人真的去敲登聞鼓,!”
嚴樊一把拉過一個兵馬司司長吩咐道。
而在一邊目睹全部的葉雨亭,,此時心里已經(jīng)發(fā)涼:
“小閣老,,您可得想想辦法啊,!如果任由這些百姓奔走,,怕是要壞大事的啊,!”
出了如此大的事,,朝廷肯定會徹查此事,無論結果如何,,總是需要有人出來負責的,。
而嚴樊和葉雨亭無疑就是這次事件中最鮮明的靶子,到時候政敵們會瘋狂地攻訐會將他們徹底撕碎,。
嚴樊有一個大佬老爹,,但是他葉雨亭沒有,如果此時不把事態(tài)控制住,,葉雨亭必死無疑,!
就在葉雨亭慌張無措之時,一個戶部小吏沖到面前大喊道:
“葉侍郎,!戶部衙門外發(fā)生大暴動,流民和百姓聚眾搶燒了衙門口的米糧,!”
葉雨亭聞言臉色一白,,身子不由晃了晃:
“這...這好端端的怎么會?,!”
小廝咽了咽口水回道:
“據(jù)說是乾德米行突然以十文一斗的價格將手中的米糧全部賣出了,,并且言明乾德米行已經(jīng)沒米了?!?p> 乾德米行,,田時遠主持的京城最大米鋪,同時也是內(nèi)務府名下的皇店,!
這個代表宮里的太監(jiān)居然在此刻反水,!這讓嚴樊不由心中一顫,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而那些沒搶到乾德米的老百姓則是來戶部門口說理,,說現(xiàn)如今各家店里都發(fā)不出工錢,,老百姓們已經(jīng)到了無米下鍋的境遇了,常平倉三十五文一斗的價格,,他們認為比外面市價還貴,,這不合理?!?p> “當值的小吏氣不過與他們理論了幾句,,也不只是誰起的頭,那些百姓和流民突然就開始了打砸搶燒,,如今步兵統(tǒng)領衙門已經(jīng)控制住了局面,,戶部現(xiàn)在就等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聞言之后,,葉雨亭只能無助地看向嚴樊,,希求嚴樊可以出手相助于他!
嚴樊此時心中也是有些慌了神,,但是仍舊強行維持冷靜:
“兵馬司今天也別搜查李曉了,!全部上街維持秩序!千萬不能讓暴動發(fā)生在其他地方,!”
“雨亭兄,,你隨我一同去見我父親!”
李曉的手段就如暴風一般,,來之前風平浪靜,,一旦出手,那便是暴風驟雨,,令人招架不?。?p> 而嚴樊堅信,,那個讓自己一直小覷的少年定然還有更為恐怖的后手,,如今京城的棋局中急所已被李曉拿下,剩下的定然還有“天王山”,,那可能就是真正的勝負手,!
此刻發(fā)生的這些事已經(jīng)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圍了,這同時也宣告了他維穩(wěn)任務的失敗,,只有讓更富有政治力量的嚴松出面了,!
...
皇城,內(nèi)閣值房議事處,。
嚴松端坐在議事處最高位置的椅子上,,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回家休息了,,這個年邁的老人出現(xiàn)了肉眼可見的疲憊!
在嚴松的下首處是新晉內(nèi)閣大學士兼工部尚書汪義真和禮部尚書張庸,。
這兩人一個代表東林黨,,一個代表楚黨,是現(xiàn)今朝廷中除北官派以外最大的兩個群黨,。
“汪大人,、張大人,昨夜我與陛下商談良久,,所以沒來得及看昨日的題本,,想來沒有什么紕漏吧?”
昨夜天啟帝又拉著嚴松謀劃著怎樣才能將后宮重新奪回控制,,并且把事態(tài)的影響降到最低,。
汪義真和張庸自然知道嚴松這話里的意思是什么,嚴松把控內(nèi)閣七年,,這些送到他們面前的題本,,早就已經(jīng)是嚴松挑選之后的。
真正要緊厲害的,,自然都是在嚴松手上,,至于那些彈劾嚴松或者與嚴松利益不符的題本,卻是連內(nèi)閣的大門都進不了,。
這里涉及到古代奏章的兩種不同的形式:
一個是題本,,題本里的內(nèi)容多為公事稟報皇帝或著是有公事需要皇上拿捏。
題本一式兩份,,一份是由通政司直接送到宮內(nèi),,交由管門的官員,呈遞給皇帝查閱,,皇帝如果認為不重要則會轉交給內(nèi)閣批復,,內(nèi)閣批復完標注處理意見之后再由皇帝朱筆親批,而另外一份則會交給六科廊坊抄錄公示,。
另一個則是奏本,,奏本是以個人名義通過官員直接遞給管門官員,由管門官員再傳遞給皇上,。奏本在皇上沒看之前,是不會公開的,,也不會交由六科廊坊抄錄登記,。(注1)
而嚴松能在通政司將題本送到宮里之前就提前篩選,權傾朝野,,不外如是,。
但嚴松的這份權柄是天啟帝和北官們給予的,沒有天啟帝的首肯,嚴松坐不上這個位置,,沒有北官們的擁護,,嚴松坐不穩(wěn)這個位置!
說到底嚴松也只是北官派的代言人,,北官派和嚴黨是兩種微妙的群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卻又互不統(tǒng)一,。
汪義真輕聲咳嗽了一下道:
“回稟閣老,,昨天的題本都是些瑣碎小事,職下也做了批復副本,,到時候送到閣老值房中慢慢查閱,。”
嚴松聞言點了點頭,,雖然內(nèi)閣大學士之間地位平等,,按理說誰都沒資格查閱對方的批復,只有皇帝有這個資格,,但是誰讓如今天啟帝不管事,,全部都交由嚴松呢。
汪義真從袖中拿出一疊題本:
“但是昨夜職下突然收到大批題本,,題本所言之事觸目驚心,,職下以為還是先拿給閣老過目比較好?!?p> 嚴松聞言眉頭一挑,,題本和奏本雖然都有固定的處理流程,但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帝會為了一個臣子將奏本或題本留中不發(fā),,官員之間自然也可拿題本或奏本相互威脅利用!
“題本所言何事,?”
汪義真將手中的題本放到嚴松桌上回答道:
“題本中所言是這幾年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寧遠侯顧敬貪墨軍餉,,虛報兵額,私賣軍械等數(shù)十條大罪,!”
“如今這些題本已經(jīng)都送到通政司了,,估計今日就會公開在六科廊坊,職下慚愧,,竟沒有攔住此事,!”
嚴松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如今正值五軍都督府主持北直隸剿匪之事,,東林黨此時要對顧敬動手,,這不是添亂么,?!
須得知道,,臨陣換帥此乃軍陣大忌,!
嚴松黑著臉拿起題本翻閱了起來:
“工科給事中?!?p> “兵部員外郎,。”
“督查院經(jīng)歷,?!?p> “通政司知事?!?p> ...
“北直隸按察使,!韓林!”
嚴松將手中的題本放下,,一臉嚴肅,,如果只是前面的那些官員嚴松可以不理會,但是最后這個北直隸按察使,,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三品紫袍大員,!
嚴松手中拿著一份題本若有所指地問道:
“這些題本都是浙江籍官員署名的,你們什么意思,?”
汪義真聞言笑了笑,,聳了聳肩膀:
“閣老卻是誤會了,我拿到這些題本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我們便是再糊涂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于國無益之事,。”
嚴松看向一直在一邊閉目養(yǎng)神的張庸,,只見張庸動也不動,,甚至連睜眼打量這些題本的興趣都欠奉。
“此事事關重大,,我需要面圣之后才能有所計較,,兩位大人,這段時間需得安撫好下面人,,斷不可在此時再出什么岔子了,!”
汪義真和張庸見嚴松擺起首輔架子當即只能起身拱手稱是。
...

胖八斤
注1來源網(wǎng)絡 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