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
我不知被什么驚醒,微虛著眼意識到天亮了,我不敢睜開眼睛,,在心里不知將“上帝保佑”默念了多少遍。
終將要面對,,不管我已經(jīng)回去,,還是仍在破廟里,都一樣,!我把眼一睜,,頓時失落又失望,看著那座被灰塵一層層堆積,,還瘦小的孔子像在供臺上凝固的微笑,,我眼里全是淚水,好想哭,??尥昃涂梢曰厝ィ墒菦]誰這樣跟我說,。
這個晚上是我過得最痛苦的一晚,,幾乎整晚閉著眼根本沒睡著,前半夜是羅開祥雷轟一般的呼嚕聲,,還有他后來間斷的夢話:再敢賭!我打斷你的手腳!
后半夜是像鬼哭的風嘯聲,,還有間斷的不知是狗還是狼的嚎叫聲,鬼哭狼叫嚇得我蜷縮成一團,,接近天亮安靜些的時候,,我才入睡。
這會兒,,我只能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讓它干燥些,告訴自己:沒準一會兒才回去,。
我扭頭一看,,羅開祥并沒有在,只見柴火徐徐燃燒著,。我走出門去,,迎著樹枝上那發(fā)光發(fā)熱的太陽怒吼起來:“啊,!?。 蔽矣謸炱鸬厣系氖佑帽M全力向著天際線不停地拋,,越來越遠,,又越來越近,最后沒了手勁,,我一屁股坐地面,,低著頭猛地喘氣,。
“哎!舒服點沒有,?”羅開祥坐在我身邊說,。
我說:“沒有,更累,!”
羅開祥說:“我跟你說,,這種宣泄方式根本不對,你得慢慢來,?!?p> 他起身走回廟里,我跟上他,,看見他往懷里摸了幾下,,然后往裝了水的兩個茶盅里分別放了幾片枯葉,又將茶盅放在燃燒后的火子之間,。
我說:“你在干什么,?”
羅開祥說:“煮茶?!?p> 我感到新奇,,坐下后,說:“你哪兒來的茶葉,?”
羅開祥說:“討的,。”
我說:“乞丐不是都討些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嗎,,難道茶葉也能,?”
羅開祥說:“不能,但是我喜歡喝茶,,很久之前就喜歡,,已經(jīng)成了習慣?!?p> 我好奇就問:“羅子,,你沒來長安之前,在老家做什么,?”
羅開祥瞪了我一眼,,讓我覺得我好像問多了,他冷談地說:“賣茶,?!?p> 我說:“你的家人呢?”
羅開祥說:“都死了,餓死的,?!?p> 我說:“商人都普遍很有錢,,怎么還會餓死,?”
羅開祥說:“我得罪了人,茶鋪被封,,錢被掏了個干凈,,運氣不好,又遇上饑荒,?!彼0椭劬Γ嘈α艘幌?。
我說:“既然你有做生意的頭腦和經(jīng)驗,,怎么不重新再來,卻甘愿當落魄的乞丐,?”
羅開祥說:“妻兒老小都沒了,,我一個人累了,不想再做,,這一生不愿再求什么,,也不敢再期盼什么,活到哪天就哪天吧,!”能想象他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窩囊,,但是在蓬頭垢面,一身邋遢之下卻顯得深沉了,。
小小的茶盅在火星堆里埋了一大半,,里面的水開始沸騰起來,伴隨茶葉的翻滾,,棕色泡沫越聚越多,,羅開祥拿起茶盅,吹開那些泡沫開始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我照著他的樣子做,,喝起我面前同樣的茶水,由于沒有再多吹幾口,,入嘴很燙,,后來慢慢降了些溫度,我嘗到了談談的苦澀和茶香,??赡芩窃趹涯睿瑧涯罴亦l(xiāng)的茶香,可能他忘不了家破人亡給他的傷痛,,以苦代苦,!
我看著另一個空的茶盅在火堆旁孤零零的站著,就問:“這只茶盅是為誰備的,?”
羅開祥說:“有些時候,,溪水那邊的土狗會過來,就昨天我把你拉回來的那條小溪,,我們一起喝,!”
我說:“哦,土狗是個人吧,?”
羅開祥說:“難道你還覺得真是只狗,?就這,失憶了不好,!”他老成地搖了搖頭,。
喝完茶,羅開祥說:“今天我和你一起去,,討幾個銅板買點吃的,,肚子不餓晚上才睡得著?!?p> 我說:“好嘞,!”他揚嘴一笑,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