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欺世盜名”的新聞，似乎并沒有起到雪兒,、或者雷阿爾預(yù)期的效果,。

　　雖然各大新聞機構(gòu)和名人都在狂轟濫炸,，但是愛麗沙明顯感覺，母親和周圍那些低階軍屬區(qū)的大姨并不買賬,。和她一起在超市打兼職工的西布倫太太,，甚至故意把客人要的魚，剃得鱗片紛飛,。

　　“呀,，你這個人不可以小心點嗎？”

　　“我對長舌婦和忘恩負義的小人,，就是這個態(tài)度,！”

　　沒等兩個議論楊的老家伙反擊，粗壯的大姨就把殺魚刀,，示威性地,、重重拍在案板上。頓時,，鰱魚的鱗片和血腸,，帶著濃重的淡水魚腥味四處射擊。

　　超市的主管剛想把客人攙走,，迎面又過來另外幾個,、一看就是低階軍屬打扮的中年女顧客。她們干脆用購物車擋住了路：

　　“楊真是多管閑事哪,。上回大空襲的時候,，怎么沒炸死這倆老不死的！”

　　“叫我碰到胡嚼舌頭的,，見一個打一個~”

　　大姨們的火氣一個大似一個：即使空襲過去了五個月,，她們還蝸居在“臨時暫住”的地下城。原先被炸得焦黑的老舊小區(qū),，雖然終于有了要清拆的跡象,，但是家屬圈內(nèi)部循環(huán)的小道消息都在傳說，那里將被規(guī)劃為新商業(yè)區(qū),。

　　愛麗沙一邊加緊手下的理貨動作,，一邊不時看表。她裝了兩大袋日用品,、飲料和熟食,，準備今晚做完兼職，就去日灼第四看守所探望楊,，好替雷阿爾稍作補償,。

　　誰知，離著看守所還有兩個街口,，她就看見,，路燈下出現(xiàn)了一條拐來拐去的人龍,。暗紅的夜幕下，排隊的人什么年紀,、性別和裝束都有,。哈出的白氣后面，卻基本都是憤怒的面孔,、以及一包相似的雜貨兒。

　　略略露出來的牙刷,、牙杯,、沒開封的內(nèi)衣褲，似乎是每個人的標配,。

　　等愛麗沙頂著能凍掉鼻尖的寒風(fēng),，小跑來到看守所門口，才發(fā)現(xiàn)那一大隊人和她一樣,，都是來給楊探監(jiān)的,。

　　雖然尚無媒體透露王朝準備發(fā)動全面戰(zhàn)爭，但是南部戰(zhàn)區(qū)的突襲,、和火曄的叛變,，還是使大人馬底層民眾心生恐懼。

　　大家越發(fā)希望,，能出一個類似100年前雪諾恩將軍那樣的奇才,，守護住大家現(xiàn)有的一切。

　　可惜,，新聞上那些議員候選人,，為了把軍需貪腐案轉(zhuǎn)化為選票，就連民眾心中的“聯(lián)邦之母”阿麗亞娜-雪諾恩,，都挖出來鞭尸,。

　　或許她確實喜歡珠寶，并收受過賄賂去買珠寶,。

　　但,，危如累卵的現(xiàn)實，讓民眾憎惡任何破壞美好回憶的企圖,。

　　當(dāng)有獨立小媒體和個人不斷吹風(fēng)“楊是為了保護我們,，才被無恥政客陷害”后，不少民眾,，特別是底層軍人和家屬,，就產(chǎn)生了“輪到我們來保護英雄”的執(zhí)念。

　　不過,，看守所里的楊,，并不知道外面的盛況,。

　　因為他是重犯，被單獨看押,，周圍連一個獄友都沒有,，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而關(guān)他的小屋看起來,，很像當(dāng)初,、雷阿爾被泰爾-比-泰羅表哥暴揍過的那種監(jiān)倉。

　　從鐵柵欄籠門,，到對面的墻,，只有12步。

　　小便斗和馬桶緊靠著單人床,。大概很久沒有好好清潔過了,，尿臊味和廁所下水管道的臭氣，一陣陣襲來,。

　　楊看看越來越模糊的天花,，再看看外面走廊上、遠處忽然亮起的光,。他知道,，很快就會聽見看守沉重的腳步聲。現(xiàn)在天黑了,，看守是照例過來,，打開走廊上晚間新聞的。據(jù)說這樣做,，能攪得犯人夜里無法入眠,。

　　新聞里，照例先是以大特寫,，出現(xiàn)自己被捕的畫面,。接著，是一段關(guān)于幾天后大選投票的新聞,，再然后是天蝎王朝發(fā)生了各種天災(zāi)人禍,，最后是聯(lián)邦體育新聞。

　　廣告之后,，名嘴和專家們還會對自己偽裝大人馬英雄的故事,，做進一步、深度分析,。

　　已經(jīng)連看了七個夜晚,，即使專家們再拋出一些、連他都不知道的楊家秘辛，他都不再激憤,。

　　偶然看見全息屏幕投射出父母和寶音的3D影像,，他還會緊貼住柵欄上，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家人,。

　　大概是發(fā)現(xiàn)全息視頻能安慰到楊，看守今晚特別關(guān)閉了熒幕,。

　　楊便背對著走廊,，閉上眼睛，在黑暗里想象大家的音容笑貌,。

　　不過今晚,，他的新聞之后，馬上進入了大選倒計時前,、政治人物大辯論的環(huán)節(jié)。

　　楊忽然聽到,，現(xiàn)在又出了個自稱“廉潔奉公黨”的新團體,。而且在選前民調(diào)里，這個無名氏黨團,，還有可能躍居議會第三大勢力,。

　　“我們就請‘廉潔奉公黨’主席德-維納先生，談一下該黨的施政藍圖……”

　　主持人介紹完,，楊真地聽見了保羅父親的聲音,，低沉卻不失幽默靈動。

　　這時,，又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一會，籠子外面的走廊就完全亮了起來,。然后,，一個穿灰制服的看守過來，打開了楊的牢門,，很客氣地讓進他身后,、一個穿夾克便裝的魁梧男人。

　　“謝爾蓋將軍,？”楊驚訝地站了起來,。他以為，對方至少也該關(guān)在某間看守所里,。

　　謝爾蓋舉了舉手里白色的可降解塑料食品袋,，微微一笑。

　　看守搬了一張椅子進來，又關(guān)掉了外面的新聞,，才點頭哈腰地去了遠處,。

　　確定外面沒了人，謝爾蓋打袋子里,，掏出一只肥得流油的烤雞,、和兩罐啤酒，放在椅子上,。然后,，人也坐到楊旁邊的地板上。

　　“上尉可能聽見出了一個新的黨派,?！贝髠€兒軍人指指自己：“保羅的父親，暫任黨魁,?！?p>　　楊的小腿立即抽了筋：“你……你……是故意回來，為的是……通過選舉獲得權(quán)力,？”

　　背著光源的謝爾蓋,，咬了下嘴唇：“上尉可能還在想，謝爾蓋老頭的2000艘軍艦去了哪里,？對吧,？”

　　楊點點頭。

　　光頭卻搖了搖頭：

　　“上尉,，大人馬聯(lián)邦從沒有過那其中的1500艘,。當(dāng)初跟著我一起離開的，只有第22艦隊,，共有500艘艦船,。軍方和政府那么說，也只是因為他們吃出了太大的洞,，沒辦法填,。攆走我后，就把臟水潑在我身上,?！?p>　　楊無法適應(yīng)自己大腦的有限性：“那么……那么……”

　　“上尉你是想問，你初陣時,，曾擊毀過不少‘謝爾蓋支援軍’,？實話說，那并非我的人,。我離開的時候,，沒有基地和給養(yǎng)。軍人是需要養(yǎng)的，所以大家不得不自謀出路,。其中一半人,，被王朝南部戰(zhàn)區(qū)豢養(yǎng)，做了他們潛入火曄的煙幕彈,，包括空襲這里,！”

　　年輕的上尉徹底呆了。不過,，這個說法解釋了,，布林盾準將為什么把地中海和趙下士他們都洗腦。

　　“聯(lián)邦高層……一直都知道,？”

　　“100多年吃下的虧空,，怎么填？炸了低階軍屬小區(qū),，政府正好可以賣地,！再說，賴到無法說話的人頭上,，又有什么風(fēng)險,？你也見過雪諾恩上校，覺得他像一個,、能貪掉大半個聯(lián)邦的人嗎？”

　　說著,，謝爾蓋撕下一只烤雞腿,，遞給楊：

　　“他倒是努力為大人馬考慮過。最后的結(jié)局,，跟這只用氣炸鍋做出來的雞,，差別不大。尸體慘得沒法看……”

　　楊覺得自己的胃被翻了過來,。他只好背貼著墻,，慢慢坐下，并把頭支倒膝蓋上,，壓住小腹,。

　　謝爾蓋也把雞腿放下，打開啤酒,，卻自己喝起來：

　　“上尉,，不如加入我們，重塑這個國家的民主政治,?！?p>　　楊還是不抬頭。

　　謝爾蓋也不再說話。他一口氣喝光整罐啤酒,，站起身：

　　“耶倫那家伙,，早就想與王朝攝政聯(lián)系。現(xiàn)在有了你,，他可是更方便了,。你如果不振作起來，只會成為他欺騙人民的棋子,?！?p>　　說完，大個光頭掏出食品袋里消毒紙巾,，擦擦手,，打開牢門出去，并順手關(guān)了走廊上的燈,。

　　等走廊完全陷入無邊的夜,，楊才抬起兩只手，舉到眼前,。他到底是誰,，該做點什么呢？

　　如果父親聽到他這一脈,，不過是楊岳情婦出軌的結(jié)果,，楊就不由搓搓后脖子。但是,，他以為,，這結(jié)果也并不全壞，至少對楊岳的遺孀克拉拉-楊夫人,，是極公平的,。

　　這種叫楊師母培養(yǎng)出來、善于為他人多想一分的習(xí)慣,，迅速把楊推過了命運死亡交叉點,。

　　當(dāng)然，他這個貍貓變太子的故事,，也迅速傳到了王朝大本營,。只是依舊在旅途中的寶音還不知道。

　　她不曉得怎么給小怪物治傷和喂食,，所以,，第二天就帶它去找了隨行的乘務(wù)總管。

　　但是,，隨時挺得筆直的紙片總管,，沒心思搭理大家都不待見的“大人”,，只是叫來一個清潔工領(lǐng)寶音，去理療區(qū),，找了一臺舊式液氧治療儀,。

　　好在當(dāng)初見過凍肉廠經(jīng)理怎么操作這個破家伙，寶音就氣呼呼地把小怪物塞進了治療艙,。

　　系統(tǒng)卻顯示：“所需醫(yī)療時間不足,。本次飛行僅余1627小時?！?p>　　寶音剛要問清潔工“液氧機是不是壞了”,，就發(fā)現(xiàn)整個理療區(qū)，喘氣的只剩下了她自己和小怪物,。

　　她只好嘆口氣,，手工把理療時間調(diào)整為最大值，然后一個人孤單地走向火鳥號上的艦載飛船區(qū),。

　　“也可能現(xiàn)在是飯點……”著整艘飛船里依舊黑著燈,，四處一點聲音都沒有，寶音勉強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絕大部分人在登船36小時內(nèi)，都很難完全克服統(tǒng)一場跳躍術(shù)的不適,，除了非得干活的人,，其他人都寧可選擇休息。這就是為什么上船至今,，她只撞見過低階的廚工,。

　　火鳥號內(nèi)艙地面兩側(cè)的應(yīng)急燈，帶著她持續(xù)走進黑暗,。

　　突然，眼前拐角處,，側(cè)出些月白色光亮,。

　　寶音轉(zhuǎn)過去一看，就發(fā)現(xiàn)一片好像足球場大的停泊區(qū),。一艘跟沙魯爾有些相似,、但是體型更大，線條也更流暢的飛船,，很扎眼地停在眼前的跑道上,。

　　而且只此一架。

　　其余的艦載飛船,，不過是普通的大航海-106型,，長得像一枚枚長程導(dǎo)彈,。

　　寶音剛想上去、仔細看看這艘遠看是銀白色,，近看卻是黑色的大號沙魯爾,，就聽見背后傳來一聲年輕男子的厲呵：

　　“什么人，過來亂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