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阿爾只能不停地拿頭,去撞被搬空了的床腳,。
夕陽把地上的影子不斷延長,。朦朦朧朧看上去,,自己的兩只手也被拉長、成了魔爪,。
因為在雷阿爾的心里,,正是自己生生扼斷了養(yǎng)父的喉嚨。要是他沒有按照耶倫和魏德龍的指示去擾亂,,或者阿麗亞娜-雪諾恩就沒那么容易炸毀,,這場瘟疫也就不會發(fā)生。
突然,,一只冰涼的手套,,搭到了他的脖根上,嚇得雷阿爾差點從地上彈起來,。
只見一個也穿著全套白色防護服的藍白鴨嘴獸,,對他彎下了腰:
“你難道只是個孬種,只會把禍患帶給愛你的人,?”
“羅霖,?”
雷阿爾再沒想到,前外交學院的高材生會來這里找自己,。
“你……在胡說什么,?謝爾蓋倒臺后,,我不是讓他們又給你重新安排了個崗位么,?”他還努力裝出很偉大的模樣。
羅霖卻在防護服下,,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大笑:
“我姐姐的死和你無關,!藍影病毒大流行也和你無關!你那顆天天轉(zhuǎn)悠陰謀的聰明腦瓜,,就從沒想想,,耶倫的主子為什么要加速傳播這場瘟疫?”
“……”雷阿爾啞口無言,。
他當然猜得出,,因為之前他就聽說,養(yǎng)父也想投資財閥們的元宇宙解禁計劃,。
還有什么比大災當前,、社會恐怖氣氛高漲時,來推銷這種一旦開啟,、每個人都可以不斷重啟人生的完美世界,,更穩(wěn)賺不賠的呢?
所以,,這十幾天的新聞,,除了討論將要到來的世紀大婚外,,就是各種鼓吹“應該依靠科技,促進人類長遠福祉”,。
貴族院,,據(jù)說,也做了兩天正式辯論,。
“利用科技,,戰(zhàn)勝疾苦”聽起來,確實沒有毛病,,就好像人家房子著火了,,大家并不救火,卻討論怎么研發(fā)新滅火劑一樣,。
兩個人又沉默了好久,。只等到外面的天光越來越暗,氣氛也越來越窒息,,雷阿爾才抬起眉角,,問看不到臉的羅霖:
“讓您失望了。我就是這么個廢柴,?!?p> 羅霖沒有吭聲,只是輕輕打開了通往走廊的門,。
走廊上沒有光,,也沒有聲音。雷阿爾氣呼呼地喊了一句:“洛森,!來人?。 ?p> 空洞的大宅里卻傳出了回音,。
雷阿爾爬起來,,把頭伸出門一看,驚呆了,。走廊里白天還掛著的名貴油畫,,拐角里擺著的古董頭像和花瓶都不見了。
他用手去拍燈閘,,走廊里依舊一片傍晚時分的暗藍色,,甚至不如窗外的帳篷亮堂。
雷阿爾把腳沖向養(yǎng)父的書房,,那里就連那對值錢的黃花梨雙扇大門,,都被摘走了。
除了養(yǎng)父收集的紙質(zhì)書東倒西歪在三面墻的書架上,或者地板上,,屋里已經(jīng)連一樣可以搬走的東西,,都不見了。
這時,,雷阿爾的電話也震動了起來,。
梅迪奇第一銀行發(fā)來通知:因養(yǎng)父突然過世,家族的鈾礦將立即進入托管程序,。而從鈾礦收入中每月獲得存款的戶頭,,也都會斷供。
金發(fā)公子剛要去查托管方和受益人是誰,,就又收到另外一條警報,。那是出發(fā)去無憂星前,他自己安在亞德里亞別墅臥室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發(fā)來的信息,。
原來是幾個連口罩都沒戴的家伙,,鉆進了他臥室,不但拿光手板在他的日用品上摸來摸去,,還有一個人先是躺到他的床上搓悠了一番,,然后還朝他床邊的水晶涼杯里哈氣。
這個人的臉,,因此剛好被監(jiān)控鏡頭拍下了大特寫,。
鼻子基本已經(jīng)爛掉,臉上其他的肌肉,,也都處于藍影感染后的明顯癥狀,。
雷阿爾本能地想干嘔,就聽見羅霖在他背后清晰地說:
“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不如回大人馬幫幫楊,!”
“我,?幫偉大的王朝大公,?開什么玩笑?”雷阿爾本能地想把電話狠狠摔在地上,,但是看著羅霖,,他的手在空中停下了。
“我……就跟兩年前被賣到貝塔15號一樣,,一無所有了,,拿什么去幫楊呢?”
然后,,金發(fā)公子絕望地整個人都爬在了,、被剝?nèi)サ靥旱墓獾孛嫔稀?p> 他離開楊的謝爾蓋-巨人11號戰(zhàn)艦時,就已經(jīng)知道:楊想去找尋第一個改造人基因樣本,并生產(chǎn)特效藥的想法,,是好而不用實行,。
掌控著王朝的財閥,還有那個站在他們背后的神秘組織“微茫星”,,不可能允許楊破壞他們的發(fā)財大計,!
“阮委員已經(jīng)把最后一株RVSR97樣本,給了索羅斯中尉的那個嘍啰,。而那小子在攻擊阿麗亞娜-雪諾恩的時候,,死了!”
但是,,楊卻執(zhí)拗地相信,,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其他RVSR97基因樣本。
“RVSR97基本很難徹底殺死,,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它的,。”
雷阿爾卻捧腹大笑:“那么,,請恕我不能陪你們,,去玩這樣的宇宙撈針游戲?!?p> 楊也沒有勉強雷阿爾,。他給了雷阿爾一艘注滿動力的小QQ飛船后,就帶著剩余的戰(zhàn)艦,,在亞少校的協(xié)助下,,踏上了去尋找抗擊藍影病毒的基因樣本旅程。
據(jù)雷阿爾聽說的,,情況相當不理想,。
疫情嚴峻的大人馬各星系里,熱點媒體和自媒體早就聚焦“有人惡意播毒”的話題上,。那樣,,大人馬里絕大多數(shù)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憎恨別人,而不必為自己沒履行防疫責任,,而抱有任何罪惡感,。
楊又帶著西征軍的共犯亞少校他們,自然也被視為了王朝要毀滅大人馬的走狗,。
就連他想從中央圖書館檔案室,、查看有關原始藍影病毒的資料,都被百般刁難,。
這幾天大人馬不少媒體上,,更公開挖苦他:
是假裝英雄的奸細,,想挾藍影病毒、復刻祖先的英雄偉業(yè)不成,,就屠殺無辜百姓,。
政治嗅覺敏銳的雷阿爾知道,楊已經(jīng)從英雄變成了惡棍,,被暴民殺死也許就在不久的將來,。自己,什么資源都沒有的自己,,又怎么能幫得了楊呢,?!
藍白色鴨嘴獸打扮的羅霖,,似乎隔著面具看透了雷阿爾的恐懼:
“現(xiàn)在耶倫和阮都失蹤了,。你就利用最高執(zhí)政秘書的身份,用他倆做楊的擋箭牌,!不需要很久,!”
說著,好像個白藍塑膠人像的羅霖,,又貼近雷阿爾的耳畔,,告訴他一個隱秘。
就在這幾天,,一個叫佐爾-謝林的年輕宇宙走私犯,,帶了一個高大的金發(fā)美女,來日灼行星附近的羅貝里-貝蒂多2號附屬行星,。
據(jù)說這個美女的名字,,就叫“安娜-羅曼諾夫”。
“這……這不可能,!安娜-羅曼諾夫在第二王座被燒死時,,一起消失了。有人說她被尤里博士收回重造了,!”
雷阿爾臉紅心跳得厲害,。他反手抓住了羅霖,卻被她透出的黑色眸子激得一個哆嗦:萬一是真的呢,?
再說,,他現(xiàn)在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再不離開艾里別他修斯行星,,那些要謀殺自己奪取養(yǎng)父財產(chǎn)的人,怕就不會用藍影傳染這么溫和的方法來除掉他了,。
此時,,這個隱秘也傳到了奧特斯堡中將的耳朵里。
他正在無憂星外港-東部戰(zhàn)區(qū)軍事基地的指揮室里,一邊搓著陷下去的腮,,一邊痛苦地眼望上面,,拔著微微卷曲的頭發(fā)。
這座大型基地,,無論是從結(jié)構(gòu),,還是從外形上看,都像一座不會飛的大型戰(zhàn)艦,。
指揮室位于這條流線型超合金建筑的中央?yún)^(qū),。
它和周圍的兩個大型公共休息區(qū),都圍著一環(huán)透明隔窗,,方便基地里駐扎的40萬將士,,都能有機會、抬頭看看外面的宇宙,。
空間雖然絕大多數(shù)黑暗,,但有時也會有發(fā)光的小型飛船、戰(zhàn)艦和大型補給船達到,,而且偶而還有流星,,和幾萬光年外突然爆發(fā)的光輝,一閃而過,。
元帥和將軍們堅信,,看看這樣的真實世界,總比始終面對著屏幕,,對人的身心更有益處,。
但是,奧特斯堡中將卻覺得,,每一塊飄過的隕石,,或者宇宙垃圾,都像圍著自己嗡嗡叫的烏蠅,。
這些天,,他一直活在因私廢公帶來的可怕后果的陰影下。雖然他一再告訴自己:必須收拾爛攤子,,但是從何著手,,卻毫無頭緒。
所以,,米柳提中尉來報告,,一個叫安娜-羅曼諾夫的女人將登上日灼星系某行星時,中將一躍而起,,頂著兩只嚴重的黑眼圈,,低吼:
“真的么,?消息可靠么?”
“閣下,,絕對可靠,。這是趙白石在日灼港務局的眼線報告的,被內(nèi)廷憲兵大隊截獲了……”
米柳提曾經(jīng)對中將撒謊說,,寶音啟動自爆,,殺死了全要塞的家屬。現(xiàn)在,,他急于將功補過,,連忙把還沒查實的小道消息報告了出來。
奧特斯堡中將的大手都發(fā)抖了:“好,!立即派易旭亮中校的一分艦隊……還有……”
幾個還在前線指揮的下屬面孔和家世,,在中將心里匆匆閃過。
雖然他不想重用上次闖了禍的阿道夫-施密特少校,,但是少校的姐夫這一次幫他說了話,,才讓西征軍沒因為托運被藍影污染的廢棄醫(yī)院、受到嚴厲處罰,。所以,,他必須投桃報李。
“還有……還有阿道夫-施密特少校的四分艦隊,!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毀滅日灼,也要讓他們把那個女的刮出來,!”
中將略微局促地下達了命令,,并在心里一再暗示自己:亂世用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