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四人剛走,,好不容易清凈下來,,結(jié)果下午又來了兩位客人。
一位背著一竹箱圣人典籍的青衫公子哥,一位背著行囊的書童,。
劉晏坐在天師府大殿內(nèi),,正襟危坐,望向主位上仙風道骨的老道人,,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喜悅,。
“小子,你長大了呀,,不錯,,真不錯?!崩咸鞄煋犴毝?,看著眼前的讀書人,眼神溫柔慈祥,。
一如當年,。
老天師突然站起身,伸手在腰間比劃了一下,,“想當年剛見到你的時候,,你才這么點大,這一眨眼的功夫就這么大了,,年輕真好啊,,朝氣蓬勃?!?p> 老天師心里很是欣慰,,剛看到劉晏第一眼的時候,劉晏眼神一如當年清澈,,這個世道能夠一直堅守本心的年輕人,,可不多見咯。
更多的赤子之心在長大后見識多了人情冷暖之后,,人還是那個人,,心卻早已經(jīng)不去那顆心了。
就像一張白紙丟入了大染缸,,被染得五顏六色,,再也變不回白紙了。
“托老天師的福,,劉晏這幾年一直記著老天師的教誨,,一刻也不敢相忘?!眲㈥陶酒鹕?,以儒家的禮儀,,一揖到底。
劉二牛見狀,,也趕緊起身,,跟著自家公子一起作揖行禮。
當年老天師在城中顯露的那手神仙神通,,他也是見證者之一,。
“哈哈哈,起來吧,,在我面前不必多禮,,你們這些讀書人吶,就是喜歡這些繁文縟節(jié),?!崩咸鞄熥叩剿麄兠媲埃粋€個將他們扶起,,“說起來,,你既然在流云王朝考中了狀元,為何不留在朝廷為官,,造福百姓,?”
“其實我一直想著要來見您一次,這次見著了您,,我心愿也算了了,以后是回京城做官還是去學院繼續(xù)修行都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了,?!眲㈥烫ь^挺胸,不卑不亢,。
劉二牛聞言愕然,,千里迢迢跑過來就為了見一面?真是無法理解,。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公子,,你不是來找老神仙修煉道法的嗎?”
記得剛出來的時候公子是這樣說的啊,,要找龍虎山的老神仙修煉道法來著,?
“哦?你想跟我學道法,?”老天師眉頭一挑,,笑容曖昧,“好啊,,老夫最喜歡你這種長得清清秀秀的年輕人了,,長得清秀,又有精神,多好,,看著也養(yǎng)眼,。”
劉二牛一陣惡寒,,忽然覺得公子不留在這里的決定真是高明極了,。
“不了,能夠親眼見見老天師晚輩便心滿意足了,,不敢多做叨擾,。”劉晏微微笑著,,倒是沒把老天師的玩笑往心里去,。
“真的不留下隨貧道一起修行?”老天師笑了笑,,從懷里掏出一塊玉牌遞給劉晏,,“以后你要是想去學宮,可以拿著這塊牌子去找一個叫周萬化的人,,周小兒在流云京城那座書院還算說得上話,,跟我也算有些交情?!?p> “周,,周萬化?”劉晏這次是真的震驚了,,哪怕知道眼前老道人是絕頂之一的老神仙,,都沒有這么震驚。
劉二牛也是滿臉崇拜,,看著眼前這塊玉牌,,眼神熾熱。
周萬化這個名字,,在讀書人的群體可是被奉為神明一般的存在,。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所有讀書人一輩子的抱負夢想,。
君子周萬化,,一人平天下!
據(jù)說流云王朝曾經(jīng)爆發(fā)過一場差點顛覆王朝格局的內(nèi)亂,,叛亂軍將京城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整日踹踹不安,,朝會開了一次又一次,,大小官員整日整夜圍在一起,沒人能想出一個好辦法,。
就在當時的皇帝陛下準備向叛軍投降的時候,,一個讀書人站了出來。
這個讀書人,,一襲長衫,,一人出城,一人面對二十萬洪流鐵騎,,毫無懼色,。
沒人知道那個讀書人跟叛軍首領說了什么,最后二十萬來勢洶洶的洪流鐵騎竟然撤退了,。
來也洶洶去也洶洶,。
“公子,快收下啊,?!眲⒍R娮约夜舆€在發(fā)愣,趕緊出言提醒,。
萬一老神仙改變主意可就不好了,。
“不,我不能收這么貴重的東西,?!眲㈥唐綇土讼录拥男那椋届o開口道:“多謝老天師好意,,不過晚輩想靠自己的努力來獲得學院的認可?!?p> 劉二牛急了,,嗓音都不自覺提高了許多:“公子,這可是周萬化??!天底下所有讀書人的偶像啊,就算不去攀關(guān)系,,去一睹尊容也好啊,。”
“收下吧,,這東西反正我留著沒用,?!崩咸鞄煵挥煞终f將玉牌塞到劉晏手上,“你身上,,有一股很純正的浩然正氣,,跟周萬化很像,你們兩個一定會很投緣的,。讀書人就該像你們這樣才對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p> “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劉晏將玉牌小心收入袖口,,又是作揖行禮,。
“行了行了,你劉晏哪里都好,,就是這脾氣,,如果不像周小兒就好了,繁文縟節(jié)一大堆,,你是成君子了,,貧道可受不了?!崩咸鞄煍[了擺手,,一臉無語表情。
“對了,,說起來,。”老天師突然說道:“我有個徒弟叫白也,,跟你差不多年紀,,以后他到了流云京城你可要幫我照看著點,相信你們兩個會合得來的,?!?p> “既然是老天師的弟子,如果有機會的話,,晚輩自當見上一見,。”說完,,劉晏后退兩步,,正了正衣襟,,一揖到底,“前輩多保重,,晚輩這就走了,。”
這一次,,老天師倒是沒有再嫌麻煩,,昂首挺胸,坦然受之,。
……
巨大的湖面上突然開始起霧,,水底下咕嚕咕嚕冒起了水泡,一長串巨大的水泡在突破水面之時怦然破碎,,像是有龐然大物即將破水而出,。
白也手持長劍懸空而停,彩衣童子蹲在他肩頭喋喋不休:“鬼道是下三濫的邪門歪道,,比起正常辛辛苦苦修行來說,,前期確實可以用進境如飛來形容,但是到了后面境界越高阻礙就會越多,,所以一般修鬼道的人境界都不會很高,,像這個老匹夫修到元嬰境,也算是鳳毛麟角了,。而且修鬼道很容易被自己煉化的鬼物給反噬,,即使沒被反噬折壽也很嚴重的……”
彩衣童子還在說個不停,一條水龍突然破水而出,,巨大的身軀扶搖直上,,張著大嘴朝白也的腦袋咬來。
白也氣勢瞬間暴漲,,劍刃雷光閃爍,,他凌空一躍往后退去,輕輕一劍揮出,,一刀月牙型雷電劍氣直撲水龍而去,。
劍氣一閃而逝,瞬間將水龍一分為二,,只是白也想象中的潑天大雨卻并沒有出現(xiàn)。
幾乎就是瞬間,,水龍便完好如初,,繼續(xù)張牙舞爪朝白也撲殺而來。
“這水龍可真難纏,?!卑滓采硇伍W動,,不住躲避著水龍的撲殺,“那沉陰江江神召喚出來的神通水龍我當時隨手一劍便把它消滅了,,這次的水龍竟然還能恢復,。”
“真不是我說你,,你是有多看不起元嬰境啊大哥,?”彩衣童子翻了個白眼,淡淡道:“那沉陰江神撐死了也就跟你差不多水平,,元嬰可不一樣啊,,金丹跟元嬰可是隔著一條天塹呢,就算你有仙兵在手,,境界上的差距也是無法彌補的,。”
“再說了,,你現(xiàn)在可是在人家的小天地里,,在這里,那老匹夫就是主宰,,可以隨意更改規(guī)則,,白天黑夜完全就是人家一個念頭的事情?!?p> 白也急眼了,,“你剛剛不是說有七成把握從這里殺出去嗎?真這么變態(tài)還怎么打,?”
白也出劍越來越快,劍意也越發(fā)磅礴精粹,,一道道劍氣排山倒海般撲向水龍,。
彩衣童子突然問道:“你這劍法有名字嗎?我看它跟你修的順心意好像剛好契合啊,,是不是你自己給琢磨出來的,。”
白也只顧出劍,,一劍接著一劍,,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后面出劍的手在空中留下一抹殘影,。
他在心中不斷催促自己:“快一點,,再快一點!”
水龍來勢洶洶,,速度驚人,,絲毫不遜色金丹境的速度,,而且恢復能力驚人,每次被攔腰斬斷,,不消一眨眼的功夫,,它便已經(jīng)痊愈了。
只有出劍更快,,再快,!快到無影無蹤,快到讓它恢復不過來,!
天色突然就暗了下來,,烏云密布。
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而降,,霧氣越來越濃烈,,周圍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滴滴答答的水聲,,仿佛水龍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白也舉目遠眺,入眼所見皆是白茫茫一片,,那條水龍不知在何處蟄伏,,一點動靜也無。
“在別人的世界里打架可真是有夠束手束腳的,,廣霆,,這天幕能不能給它捅個窟窿?”白也想了想,,開口道:“這樣跟水龍耗下去也不是個辦法,,趁著這孽畜現(xiàn)在不來找麻煩了,我們?nèi)グ堰@天給捅了吧,?!?p> 白也運轉(zhuǎn)氣機,身形突然沖天而起,,直沖云霄氣,,勢磅礴無雙。
高天崇云之上,,是一片森羅煉獄,!放眼望去天幕之上掛著鬼氣森森,瘋狂翻涌的烏云,,時不時有血色閃電劃破天幕,。
這里仿佛又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以腳下的白云為邊界,天幕又成了頭頂那鬼氣森森的烏云,。
“這是怎么回事?有講兩片天幕嗎,?”白也不解,,抬頭望向肩頭的彩衣童子。
彩衣童子沒好氣道:“什么兩片天幕,,是兩層云層,。任何一個世界都只有一片天幕,只是這種人身小天地規(guī)則可以隨著修士的心念隨意變換,,只要修士喜歡,,哪怕是九重云層也不是問題?!?p> 一座鬼氣森森的高塔矗立白云之上,,陣陣鬼哭狼嚎隨著陰風遠遠傳來,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閻羅殿啊?!辈室峦余洁斓溃骸翱催@品相應該是法器無疑了,,原來這老匹夫還有這等好東西,難怪能夠突破到元嬰,?!?p> 塔尖之上,有人手持煙桿,,盤腿而坐,。
看到白也二人,老人毫不意外,。
如果他找不到這里,,或者說被下面那條畜生給生吞活剝了,那才是對不起他招魂幡里辛辛苦苦煉化出來的鬼物了,。
老人抬手遙遙虛按,。
風起云涌。
一只烏云凝聚的龐大手掌朝白也當頭壓下,,烏云手掌之中不時有血色閃電一閃而過,。
一劍。
一劍之后又是一劍,,白也人隨劍走,,心無掛礙。
劍出如流,氣勢磅礴,。
老人微微皺眉,,輕輕抬起手,連續(xù)隔空虛按,。
一道道劍氣,,一只只手掌。
白也不再一手出劍一手掐訣,,全身心浸其中,,心無旁騖,出劍越來越快,,劍意越來越純粹飽滿,,衣袖之間,清風鼓蕩,,獵獵作響,。
就好像突然搖身一變,從一個精通五雷正法的道士變成了世間最為霸道不講理的劍修,。
老人已經(jīng)顧不上抽煙,,他放下煙桿,雙手虛按,,額頭滲出汗水,。
當白也最后一劍遞出,霸道無匹的劍氣將當頭砸下的手掌盡接攪碎,,劍氣猶不罷休,,一沖而去,將老人兩只手掌斬落,。
“老前輩,,還要打嗎?”白也神采奕奕,,大袖飄搖,。
一劍在手,萬法可破,。
老人眼神晦澀不明,,兩只手掌自行飛回。
他搖了搖頭,,拿起煙桿繼續(xù)抽煙,,笑罵道:“不打了,打個軟,,再打下去老子這自身天地都要給你打塌了,?!?p> 老人一伸手,就要撤去這方小天地,。
“慢著,!”彩衣童子突然爆喝,聲綻如雷,,給白也嚇了一大跳,,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
“怎么,,你還要打?”老人手停在半空,,有些尷尬,。
彩衣童子搖了搖頭,伸手指向白也,,淡然道:“你跟他打打就算了,,老天師的弟子,哪怕是金丹境,,打了個平手也夠你吹的了,,跟我打,你還不夠格,?!?p> 說著,彩衣童子渾然一變,,氣機洶涌滂湃,,一身極為精粹的劍意流淌全身,隱隱有要壓制不住的樣子,。
白也心中駭然,,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彩衣童子出手,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出手,。
他只是釋放了自己的氣機而已,,無數(shù)凌厲的劍氣沖天而起,瞬間便把這方天幕捅了個大窟窿,。
老人突然嘔血不止,,身子像飛落的石頭直直往下砸去。
與此同時,,此方天地發(fā)出陣陣咔嚓聲,,天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片刻間白也便又回到了那處山頭,。
老人就砸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生死不知,。
彩衣童子在老人墜落的上空懸空而停,他雙手負后,,大袖飄搖,,居高臨下俯視著渾身污血的老人,宛如神臨,。
彩衣童子伸手隔空一抓,,一縷青煙從老人身上飛到他手中,待到青煙定型后,,赫然就是老人的模樣,。
彩衣童子手掌握得越來越緊,手中嬰兒掙扎的越發(fā)劇烈,,張著大口,,好似求饒。
“這是……元嬰,?”白也湊過來,,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彩衣童子手中的嬰兒。
據(jù)說煉氣士修煉突破金丹到達元嬰之時,,需要先在體內(nèi)識海養(yǎng)育出一尊陰神身在身,,陰神在識海如稚童嬰兒大小,謂之元嬰,。
元嬰模樣根據(jù)煉氣士所修法術(shù)不同,,形態(tài)不一。
儒家修士的元嬰捧書,,道家的元嬰掐訣,,劍修的元嬰捧劍,佛門的元嬰坐蓮臺,。
眼前這個元嬰,,像個惡鬼,陰氣森森,,皮膚發(fā)黑,,看著就讓人不舒服。
彩衣童子大嘴一張,,將老人元嬰丟入口中一口吞下,,然后打了個飽嗝。
白也目瞪口呆看著,,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一陣干嘔。
地上老人的身體好似被萬箭穿心,,一條條血柱噴涌而出,,好似噴泉,。
“快起來別裝死,不然本大爺就一劍下去了,?!辈室峦悠沉搜鄣厣侠先耍p指做劍,,氣勢洶洶,。
老人顧不得身上疼痛,趕緊爬起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前輩饒命,晚輩有眼無珠沖撞了前輩,,請前輩恕罪,。”
彩衣童子沒理他,,看向白也,“對了,,你那劍法,,如果沒有名字的話,不如叫快哉風,,如何,?”
“快哉風?”白也有些不解:“胸中一口浩然氣,,天地萬里快哉風,。這不是說儒家君子的嗎?”
“這有何妨,,我看你出劍的時候就挺有那種氣勢的,,順心如意,身隨劍走,,不然你想叫順心如意劍,?太老掉牙了,就叫快哉風吧,,多好聽,,又上檔次?!辈室峦影琢怂谎?,這臭道士有些不解風情啊,跟蒼麟老兒簡直如出一轍,。
“喂,,起來了,,我又不是你祖宗,磕頭那么勤快干嘛,,你自己祖宗的墳頭在哪里你現(xiàn)在也找不到了吧,,泯滅良心的老匹夫!”彩衣童子隨手一握,,三滴漆黑的精血從老人身上飛入他手中,。
他將這三滴精血丟給白也,“這老匹夫,,就留著他一條賤命吧,。”
還沒等老人松一口氣,,就聽到他又開口,,“把這三滴精血給煉化起來存在竅穴內(nèi),對你的修為有好處,?!?p> “老匹夫,我要你給這個臭道士做一百年的奴隸,,有沒有意見,?”彩衣童子走到老人面前,“你元嬰沒了,,人身小世界也碎了,,跟著他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有朝一日興許還能夠重回元嬰境,,你要是覺得委屈,,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你?!?p> “我愿意,。”老人還是不敢起身,,眼前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彩衣童子,,一出手就把他的小世界和元嬰給毀了,如今老人不過初入洞府境的修為,,不過還好那座閻羅殿沒被毀掉,,只要大道根基還在,就還有重回巔峰的希望,。
山澤野修,,殺人越貨,為了法寶反目成仇的事老人見過的,,聽過的,,親身經(jīng)歷過的,,不計其數(shù)。
如果這點心性都沒有,,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去了,,更不用談躋身元嬰了。
天大地大,,活著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