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不知是林奕故意躲著阿季,,還是確實忙,阿季很少見到他,。
往往她醒來的時候,,林奕已經(jīng)不在了,她睡的時候,,林奕還沒回來,。好多時候,她都只能在外面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他有時候是坐在站馬上,,有時候昂首于步卒前。英姿颯爽,、意氣風(fēng)發(fā),。
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饒是阿季敏覺性再差,,她也感受到了軍營這幾日氣氛緊張,,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阿季走進炊事營,,里面的人都已經(jīng)跟她熟識了,。見到她,都笑著打招呼,,有時還會問上一句“阿季,,來熬藥了?”“來給將軍拿藥了?”
一般將領(lǐng)的藥會有人代為煎熬,,但下屬的藥便只能自己到炊事營,,找個空出來的藥罐自行煎。
阿季每日仍需到這兒來,,一是因為她體內(nèi)軟骨粉的余毒未清完,,二是之前入帳的奸人所傷也未好全。
她還想,,自己中了這軟骨粉,,她成日與林奕都有所接觸,他也肯定中了這毒,,但也沒聽見他說要替他也熬一份這解毒的藥,,也沒看見他有任何眩暈、無力的癥狀,。
莫非,,他還對這毒免疫了不成?
本來她還想問上一問,,但這些天想見見不著的,,也沒找到機會問。
正在阿季思索間,,一個她瞧著面生、精壯的步卒轉(zhuǎn)了過來,。他正在找空著的藥罐,,時不時還咳上幾聲。
近來天氣忽晴忽陰,,感上風(fēng)寒的不在少數(shù),,藥罐都是緊張的,當(dāng)下,,已經(jīng)沒有空著的藥罐,。
阿季見他咳得難受,自己的藥也快熬好了,,就招手示意說:“哎,!小兄弟!你再等等,!我這就快好了,!”
那步卒很是感謝阿季,在倒藥的時候,,還熱情主動地幫她倒,。他站著比阿季高出了一個個頭,阿季在他的襯托下顯得十分瘦小,倒像營養(yǎng)不良般,。
本是出于好心幫阿季倒藥,,但倒的過程中,步卒忍不住咳了咳,,這一咳似要把胃都咳出來一樣,,他勾著身,一手捂緊了肺,,另一只抓住罐柄的手不穩(wěn)地上下抖,。
阿季擔(dān)心他把藥罐摔了,燙到自己,,忙伸向罐柄,,想拿過來,穩(wěn)住,。
——“如果以后事發(fā),,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人都死了,,哪來的誅九族,?再說戰(zhàn)場混亂,刀槍無眼,,他又有毒在身,,死了誰,活了誰,,誰又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
——“答不答應(yīng)只是你一句話,衣錦還鄉(xiāng),,還是往后孤獨終老,,也只是你的一念之間?!?p> ——“行,,你給我條活路就成!”
步卒好不容易不咳了,,他看到阿季握著他的手怔住,,疑惑地問她怎么了。
阿季“哦”了一聲,,反應(yīng)過來,。她松開對方的手,拿過藥罐,,邊倒邊不動聲色地問:“小兄弟,,我來這里好幾次了,,見你面生,你是負(fù)責(zé)什么的???”
“我啊,上戰(zhàn)場殺敵??!哎,你曉得戰(zhàn)場上士兵的布陣不,?”
“?。课疫@種沒上過戰(zhàn)場的,,哪能知道那些,,還望小兄弟不吝賜教啊,!”
“嘿,!哪說得上什么賜教!這一般啊,,頭陣的是先鋒軍,,將軍所在的地方就是先鋒隊陣之后,將軍身后的部隊可是軍營中最為驍勇善戰(zhàn)的騎兵了,,也就是軍中最精勇的兵,,我嘛,就是那個陣之中的,!”步卒用大拇指指自己,,一臉得意之色。
以往阿季喝藥的時候,,覺得苦澀難耐,都是喝一口,,停三口的,。但這次,竟然沒有喝出多少苦澀之感,,一兩口悶了一碗藥,。
她心事重重地走出炊事營,一路撞了好幾個人,。
剛走進帳中,,尋了一圈,如常地沒看到林奕的身影,。
她似想到了什么,,忙轉(zhuǎn)身跑了出去,,一路詢問著,來到了軍醫(yī)的帳篷,。
軍中就一位大夫,,一人一頂帳。
阿季一走進,,就聞到了濃濃的藥味,,地上鋪滿了或干或濕的藥材。
軍醫(yī)見到是她,,放下了手中正折葉的藥,,還順道在衣服上擦了擦,邊擦邊問道:“阿季,?身體又不舒服了,?來把脈的?”
“不是,,我身體很好的,,”阿季笑了笑,說,,“大夫,,我來是有些問題想問問的,”說著,,她注意看了看帳外,,附近無人,才繼續(xù)道,,“我此前中了軟骨粉,,將軍與我走得近,應(yīng)該也沾了不少,,但為什么沒見他有任何癥狀,?是找到了其他救治辦法嗎?”
“唉,,”聽了阿季的問話,,軍醫(yī)嘆了一口氣,摸了幾把胡子,,無奈地道,,“倒也不是其他救治的方法,你知道的,,中了軟骨粉的人,,頭暈?zāi)垦#共簧狭?,而且治療周期非常長,,在這個周期內(nèi),,依舊是不能使上大力?!?p> “是,,是這樣的,”阿季道,,“我現(xiàn)在做些小事還行,,但如果要端重物,沒一會兒就覺得很是乏力,?!?p> 軍醫(yī)點了點頭,“按照你的這一種療程,,才是最正確的治標(biāo)治本的方法,,可將軍不能這樣啊,!他是三軍統(tǒng)帥,,眼下戰(zhàn)事在即,他的身體更不能出事,,他要是倒下了,,軍心自亂,再加上軍內(nèi)某些人的心思,,他日只怕不攻而自敗了,,”軍醫(yī)繼續(xù)說,“所以給將軍服用的是我前幾日趕制出來的回天丸,。這本是消失多年的禁藥,,也不知道將軍是從何得知。當(dāng)初他讓我制這種藥的時候,,我還勸了好久,,但你也知道將軍的脾性……唉!”
“軍醫(yī)如此疑慮那藥,,可是有什么可怕的后果,?”阿季神情認(rèn)真,問話時,,上半身往前傾了傾。
“是啊,,要不然,,也就不會成為禁藥了,”軍醫(yī)在箱子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一黑褐色藥瓶,,放在他與阿季面前的桌上,,“就是這個藥,需要每日服用,,7天為一個周期,,雖然能短時間內(nèi)壓制住軟骨粉的毒性,讓人精脾大增,,但對五臟的損耗卻十分大,,而且會令人覺得氣血不暢。曾有人服用此藥,,不久后七竅流血而死,,因此就被劃為了禁藥?!?p> 阿季面色凝重,,左手驚得放在胸口上,她的胸膛起伏得厲害,,呼吸也變得急促,,“那將軍他……”
軍醫(yī)透過窗看向外面霧蒙蒙的天,比起年紀(jì)輕輕的阿季,,到底沉得住些,,“明日就是與大殷相約的最后一役了,將軍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什么,?”阿季吐出一口白霧,,“明日就是最后一役?,!”
阿季想起之前從那個步卒手中探知到的信息,,一時,又驚又無措,。
她快步跑回帳中,,帳內(nèi)依舊無人,她又跑去前幾日看到林奕的地方,,也沒找到,,連續(xù)問了好幾個人,才得知他正在校兵,,而校兵時,,閑雜人等是不允許接近的。
阿季只得又回到帳中,,想著他總歸要回來休息的,,哪怕今晚徹夜未眠,,她也要等林奕回來。
她坐在火盆旁,,耳朵卻隨時關(guān)注著外面的動靜,,一聽到腳步聲,就飛快地爬起來,,掀開帳簾看去,。但好幾次都是巡邏經(jīng)過的士卒。
發(fā)現(xiàn)不是林奕,,阿季失落地放下帳簾,。
帳簾被多次掀開,讓不少風(fēng)灌了進來,,炭火燒著,,但溫度卻如外面一樣。阿季卻不覺得冷,,只是偶爾發(fā)現(xiàn)炭火快燒完了,,才添幾個進去。添的時候,,因為魂不守舍,,還被燙了好幾次。
她的手指紅紅的,,快要跟她的鼻尖一樣,。夜色漸漸降臨,看著紅腫的手指,,她突然有點想哭,。
突然,帳外響起了腳步聲,,十分沉穩(wěn),、有力,與林奕的相似,。阿季忙丟下手中的木炭,,往帳簾去,掀開簾子,,一把鉆出了頭,。
“……這都快要過年了,這次應(yīng)該能趕在年關(guān)之前回去吧,!”
“明天一戰(zhàn),,還不清楚要打幾天呢!”
“嘿,那我可不管,!年前就要打退大殷亂賊!我可好多年沒見著我老婆孩子了,!”
“誒,,阿季!”
何伸正和一位老將閑談著,,他看到阿季,,正準(zhǔn)備上前,他可有好多疑問要問阿季,,但想到唐凡豐說的話——離開之時便可告訴自己所有原委,。他轉(zhuǎn)念一想,反正也不差等這一兩天,,所以他只是與阿季打了個招呼,,忍住好奇心,拉上老將走開了,。
阿季放下帳簾,,又坐回原地。
這一夜,,她徹夜未眠,,林奕也徹夜未歸。
察覺到林奕不會回來,,阿季趕忙爬起來往外去,。由于坐了一晚,她爬起來的時候,,腿酸,,踉蹌了幾步,撐著地好一會兒,,才緩解了酸麻,。
一出帳,天亮得灰蒙蒙的,。
四處朦朦朧朧,,天與地從漆黑的夜里剝離開。到處都是路,,阿季卻不知該走向哪里,,直到遠(yuǎn)處突然傳來萬馬齊喑之聲,她才緊張地跑向聲源處,。
到了軍營大門,,只見逶迤的長隊浩浩蕩蕩往外走,氣勢昂揚、洶洶,,見尾不見頭,。
阿季抓住一個旁人就問將軍在哪兒,那人指了指遙遠(yuǎn)的方向,,諾了一聲,,說在大軍軍前,已經(jīng)離開好一會兒了,。
阿季只覺頭暈?zāi)垦?,一不爭氣,眼淚就簌簌地掉了下來,,腳也虛踩了好幾步,。
旁邊那人見了,嚇了一跳,,忙扶住她,,問是怎么了,發(fā)生了什么,。
阿季只是哭,,除了哭,還是哭,。
怎么辦,?等了一夜卻什么話都沒說出。
林奕怕是要回不來了,。
眼淚從臉上掃下來,,不少流到她干裂的唇,苦咸得厲害,。
林奕的身形浮現(xiàn)在她的腦中,,俊朗的、高大的,、沉穩(wěn)的,、鎮(zhèn)靜的、精明的,、健碩的……是他,,都是他。一時,,她的腦里都被這個人擠滿,。
原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已經(jīng)在腦袋里為他留下了這么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