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來得更晚一些,,我走在校園交縱的大道上,看著道路上參差不齊的銀杏樹,,我笑著對朋友說:“你看,,都冬天了,某些銀杏樹一點(diǎn)都不自覺,,還在過著秋天,。”
銀杏葉一片一片的掉落著,,鋪在道路上,,仿佛下了一場橙黃的冬雪,,朋友抓起一把銀杏葉猛的往我身上一擲,,一場橙黃的枯夢卷入了時間洪流中。學(xué)校里種了很多銀杏樹,,每一棵樹在冬日里都渲染著過去的溫柔,。
“下雪了外面,下得可大了,,你姐姐都起床出去看雪了,。”婆婆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懶懶的翻了個身,,仿佛是才聽見了什么特別的消息,猛地一打滾翻身起了來:“真的么,?”我把衣服穿好,,蹬著一雙比腳大的鞋,,蹦蹦跳跳的出了門。一片銀裝素裹突兀的撞入我的眼簾,,生長在四川盆地的小人何時見過如此純凈而又肆意的白,,我愣了一瞬間,然后瘋叫一聲趕緊跑進(jìn)了院子,。碰——,!我大叫一聲,對著弟弟吼道:“你把雪砸我耳朵里了,!”
雪下得不大,,地面上仍是空白的,但是樹上屋頂上都掛著一層雪,,也夠小孩子玩北國里的雪仗了,。第一次玩,沒經(jīng)驗(yàn),,弟弟搓了一個極大的雪球,,趁我不注意朝我耳邊扔來,緊實(shí)的雪球砸在堅硬的骨骼上,,一瞬間雪球四分五裂,,蓬松的雪一部分灌滿了耳朵,一部分落在地上沾染幾點(diǎn)褐色,,還有一部分順著衣領(lǐng)滑下侵濕滾燙的皮膚,。
打雪仗累了,又從家里翻出一個破篼,,拿著一條碎布,,抓了一把細(xì)米:“走走走,叫上姐姐,,我?guī)闳プB,。”“抓得到嗎,?”“當(dāng)然,!書上,我看過的一篇文章就是這樣寫的,,快點(diǎn),,去喊姐姐?!钡艿苴s緊邁著小短腿去叫姐姐,,不一會我們就把魯迅描繪的抓鳥陷阱布置好了,等等等啊,,小朋友的耐心能有多長:“我餓了,,還有好久啊,,大娘講抓不到的,我們走了嘛,?!钡艿苡檬种复亮舜廖遥野逯粡埬?,心里沒底,,但還是正經(jīng)的說:“我看過,別人就是這樣抓鳥的,!”“走了嘛,。”姐姐一開口,,我馬上點(diǎn)了點(diǎn)頭,,麻溜的指揮弟弟把破篼和碎布撿回了家。
晚上,,橙黃的燈光溢出了平房,,與外面的黑纏繞在一塊,朦朧深處里我好像忘了些什么,。白天里太陽一升起來,,雪就化的差不多了,周圍又恢復(fù)成了枯枝與深綠交融的一片,,四處濕答答的,,倒顯得人不精神了。
體檢的時候,,醫(yī)生問年齡,,我回答18歲了,突然又愣住了,,忙得改口道19了,,明明打雪仗還在昨天的,心里不知覺的漫出一股苦澀,。腦子里突然就想到了母親,,好像也是一年冬天,我從學(xué)?;厝ィ赣H像往常一樣和我閑聊,,不知怎地就談到了頭發(fā),,她幾乎是帶著哭腔對我說的:“你媽媽長白頭發(fā)了?!蔽曳磻?yīng)慢了半拍,,馬上接住說:“沒事兒,,你女兒頭上也有,現(xiàn)在的年輕人誰不長白頭發(fā),?!?p> 十七歲的母親很是漂亮的,我見過她的照片,。那時候記事兒了,,年關(guān)將近,母親和父親從外地回家,,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們,,從小朋友中跑出,一頭扎進(jìn)母親懷里,,小小的頭撞到了媽媽肚子上,,母親笑著揉著肚子對我說:“哎呦,你撞的媽媽肚子好痛啊,?!蔽也缓靡馑嫉膿蠐项^,和小朋友走到前面去了,,路上,,一個稍微大點(diǎn)的姐姐在我耳邊悄咪咪的說:“你媽媽好漂亮啊,!”我認(rèn)真的看著她,,問真的嗎,她也認(rèn)真的回答是真的,,我當(dāng)即就咧開嘴笑了,。后來我就經(jīng)常對別人說,我媽媽很漂亮,,我以前朋友都這樣說,,直到后來她們看見我媽媽后,正經(jīng)的又正常的說:“一般,?!蹦莻€時候我再仔細(xì)看我媽媽,募的發(fā)現(xiàn)……母親在自己孩子眼里依舊是美的,。
銀杏葉落得差不多了,,光禿禿的,我握著筆桿吐出一口濁氣,,外面的寒風(fēng)透過破損的窗吹了進(jìn)來,,我穿著棉花擠成幾坨的衣服發(fā)了個抖,繼續(xù)半出神半發(fā)呆的聽著語文課英語課歷史課……晚自習(xí)結(jié)束后,,看著橘黃路燈下的外婆,,我壓抑住灰色的想法,,從一片漆黑中走出,外婆握住我有些發(fā)寒的手,,打著手電筒,,一步步走向了那個在黑夜中泄露了一點(diǎn)點(diǎn)熒光的建筑。
“喂,!快起床,,快八點(diǎn)了,今天早上還有課,?!蔽颐院姆_眼皮,按亮手機(jī),,“7:57?。?!”一輩子都沒這么快的起床洗漱,,邊穿鞋邊說:“咋個回事,今天都沒醒,?”“我還以為今天不上課,。”“我以為你們會像以前一樣喊我起床嘞,,我看到7:50的鬧鐘響了,,還以為你們在洗漱,結(jié)果都睡戳了,??炜炜欤t到了,?!?p> 一排種滿銀杏樹的校道上,行人們慢悠悠的走著,,欣賞著初冬的“秋景”,,只有幾個身影快速的閃過,卷起幾粒塵埃,,又或帶走幾片枯葉,,其他人見怪不怪的說笑著,泛黃的時間好似在不遠(yuǎn)處將這一切定格為記憶,,只留下斑駁的痕跡刻畫在不同的事物表面,。
我的老家,其實(shí)當(dāng)初到處都是銀杏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