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上,花自量與沈綰談笑風生,,十月在一旁面帶笑意,,晚宴歡暢,酒過三巡,,沈綰才盡興離去。
兩人趁著酒意相擁,,倚著棚欄,,皓月當空,乃是寒冬中少有的月明星稀夜,。
“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模樣,,是在想慧兒?”花自量將下巴抵在十月肩上,,對其耳邊喃喃發(fā)問,。
“慧兒與我同為鬼靈,那么她身上的神力,,又從何而來,?慧兒又是如何來到人間?我心中隱隱覺著似乎有什么事要發(fā)生,,而我們避無可避,。”
花自量抱著十月的雙臂收緊,,他們難得重逢,,又遇上慧兒的死,心里難免不安,。
“于我而言最難的事便是和你分開,,如今我們在一起,我便無所畏懼,,只要我們在一起,,我便好似有用不完的勇氣。十月,,別怕,,不管今后我們會遇上誰,不管發(fā)生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我們會一直在一起?!?p> 一直在一起……十月回過身抬頭怔怔地望著花自量,。一千年前,小花在遺書中留下四個字給她,,愿有來生,,她便為這四個字等待了千年,她耗盡一切只求與小花再續(xù)前緣,,如今得愿以償,,她卻更貪心了,她貪心地想要小花口中說的,,一直在一起,。
可思慕盞只給了她三年的時光,僅余一年,,她和小花在一起的時間僅余一年……酸楚爬上眼眶,。
她往花自量懷中鉆了鉆,,伏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清晰在耳邊跳動,,她將眼角的淚擦在他的衣襟,,哽咽:“我想和小花一直在一起?!?p> “好,,那我們一直在一起?!彼p撫著她的發(fā),,捻起一縷繞在指尖。一句輕許,,三生繞指柔,。
月光穿過稀疏的迎春木,灑在地上,,像一朵朵花兒,,花自量看在眼中,便想起去年冬天,,于是他對著十月承諾:“待寒冬后,,同迎春至?!?p> 十月也看向一旁光禿禿的迎春花樹,,彎著雙眼,淺淺應(yīng)道:“同迎春,?!?p> 他們眼中心里只有彼此,似乎忘記了其他人,,那些與之有關(guān)之人,,好比司業(yè)和守凈。
大海之底,,司業(yè)在此守了足足三日,,他循著守凈的氣息,追至忘川河畔,,便再無蹤跡,。世間之大,他越是心急,,就越是無能為力,,于是他索性在正東大海之底念起靜心咒來。
守凈身為神官,無論如何是要回府邸的,,他便在此守株待兔。
而守凈此時恰恰已在府邸,,大海最能隱藏氣息,,她借著大海將自己隱藏,而大海又是她的耳目,,供她關(guān)注司業(yè)的一舉一動,。
已三日過,守凈估摸著依司業(yè)的性子,,該是離開的時候,,他這一走,不知何時還能再見,,心中竟是萬分不舍,。
她問自己,難道忘了他為十月傷害自己時的心痛了嗎,?難道忘了她對他的恨意嗎,?
恨意在愛面前,卻總是敗下陣來,。
不出她所料,,司業(yè)收起靜心咒,起身似要離去,,她未多想,,當即現(xiàn)身。
還未等她開口,,司業(yè)便是一道火訣,,將她掛在臉上的笑意全然打碎。
“守凈,!奪思慕盞乃是重罪,!今日,我便抓你回去受罰,!”
“受罰,?”守凈滿心歡喜被澆上一盆失望,恨意重燃,,“要我回去受罰,,除非你能抓到我!”
“冥頑不靈,?!彼緲I(yè)輕嘆口氣,他本想著守凈若是能服軟認錯,他便不再追究,,誰料她如此固執(zhí),,竟然非要動武,那他便不會手下留情,。
兩股閻王之氣在海底肆虐,,卷起層層旋渦,兩人便置身與旋渦之中,。司業(yè)一心致力于法術(shù)修為,,而守凈只將一手攝魂術(shù)習得精巧,但真正的攝魂術(shù)需輔以媚香,,這也是為何司業(yè)無法修習攝魂術(shù)的原由所在,,他聞不到味道。
如此一來,,兩人高下立見,。
他們爭斗吵鬧千萬年,守凈從未贏過司業(yè),,司業(yè)便將她的敗局看做理所當然,,但他未曾想過,也許千萬年來,,守凈從未真真正正地要贏他,。
而這一次,她卻動了真格,。她以神力召喚天雷,,將天雷引入海底,其威力之大,,足矣翻天倒海,,這些法術(shù)還是司業(yè)教她的,他以為她當真沒好好學嗎,?
見此,,司業(yè)大驚不已,天雷一旦落下,,他和守凈無一能逃脫,,不僅如此,恐會波及人間海域眾生,。
他即刻躍出海底,,趕在天雷落下前,織就一張法網(wǎng),,迎著天雷,。天雷擊于網(wǎng)上,順著脈絡(luò)四散開來,變作道道雷光,,唯有雷鳴震耳欲聾,。
守凈追了出來,他見她張口說著什么,,卻什么也聽不見,,耳邊只有雷鳴留下的嗡嗡聲。
但他絲毫未猶豫,,抬手凝結(jié)風刃,直逼守凈而去,。
只見守凈抬了抬手,,又垂下,嘴一張一合,,不躲不閃,。
風刃在她身上劃出道道傷痕,有一道甚至穿透了她的肩,。輕羅霓裳隨風破敗,,粉黛佳人傷心斷腸。
“為什么不躲,?你明明躲得開,!”司業(yè)怒其不爭,將她帶回轉(zhuǎn)輪大殿,,關(guān)于禁室,。
她張嘴說著什么,他聽不見,,只能依著她眼中漸濃的恨意,,斷定她不思悔改。
“若不悔過,,便別想從禁室出去,。”丟下這句話,,他便關(guān)上禁室之門,,進室內(nèi)只有無盡黑暗。
他的耳朵足足花了半月才得以恢復(fù),,他來到禁室,,想問守凈,那日她到底說了什么,,卻在此時感應(yīng)到十月催動神力,,匆匆解了禁制,轉(zhuǎn)身追尋十月的跡象去了人間。
守凈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捏緊了拳頭,,她將永遠記得她說的那三句話,以及她說話時,,司業(yè)的神情,,她將之視為一生恥辱。
“司業(yè),,我不想與你爭斗了,,我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是喜歡十月嗎,?我不反抗了,你當真會傷我嗎,?”
“今日你不殺了我,,改日我一定殺了十月?!?p> 而司業(yè)則為他的一個轉(zhuǎn)身,,終生追悔莫及。
他趕到人間時,,看著十月陪在花自量身邊,,心中訝異,守凈竟將思慕盞交給了花自量,?
十月看著更愿意待著花自量身邊,,他早該想到的,也許就不會浪費她那么多時間,,讓兩人受盡相思之苦,。
只不過他才離開人間不過一年,竟生出一股邪氣,,想起鬼帝的交待,,這股邪氣或許與鬼帝所說的禍亂有關(guān)。他循跡找到邪氣聚集之地,,邪氣比他所想的更重,,藏匿與結(jié)界之中。他使勁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破開此結(jié)界,。
結(jié)界中的邪氣時不時地外泄,一溜煙便消失于世間,,司業(yè)順著幾縷邪氣探尋,,卻發(fā)現(xiàn)一件巧事,。這些邪氣分別附于霾和慧兒的身上,外加田野里的女鬼,,恰恰與花自量和十月均有牽連,。
是何人操控這股邪氣?他的目的究竟是花自量還是十月,?或者是為了思慕盞,?此間謎底也許得跟著花自量與十月才有所得。
看來他不得不去打擾那兩人的清凈,。
花自量與十月兩人的小日子過得安逸,,十月在窗邊寫文,將她千年來看過的故事編成話本,,花自量一邊看著她,,一邊在紙上臨摹她的模樣,一筆一劃仔細至極,,這與他而言便是人間至幸,畫紙上的人終于擁有容顏,。
司業(yè)找上門時,,輕扣院門,花自量頭也未抬,,只是喊著:“今日不接待,,改日再來?!?p> 無奈之下,,司業(yè)穿墻而入,直挺挺地立于兩人面前,,驚得花自量合不攏嘴,。
十月微怔,放下手中筆,,迎上前去,。
“方才我學人敲門,是你們不開,?!彼緲I(yè)打趣道,從前顧忌身份,,有所為有所不為,,但如今沒了這層顧慮,自然輕松自在,。
花自量亦迎上前,,玩笑著回應(yīng):“不知神君來訪,,有失遠迎?!?p> 三人于院中落座,,薄薄的積雪上,踩出三人腳印,,爐火上煮著熱茶,。十月倒了杯茶遞給司業(yè),他順手接過,,恍惚間時光依舊,,但歡愉總是短暫。
“我這次來,,是有要事相談,。”
兩人見司業(yè)神色凝重,,也正經(jīng)起來,。
司業(yè)將近日來所探查之事與心中猜想說于兩人聽,兩人聽后均是默不作聲,,風雨欲來,,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十月起身從房中拿出思慕盞,,交給司業(yè),,道:“此物由你保管更為妥帖?!?p> 思慕盞原先存于十月體內(nèi),,它給予十月以生,按理來說它是十月生命維系的關(guān)鍵,,離不得身才對,。但十月的魂魄被它護下后,竟能在盞內(nèi)棲身,,并自由出入,,這一點司業(yè)亦未能得解。
中思慕咒者只要得到心愛之人的思慕便可長久存活于世,,花自量不在乎十月的身份,,兩人情比金堅,看來思慕咒已解,。
司業(yè)的手剛觸及思慕盞,,它便化作一縷光,消失不見,,轉(zhuǎn)眼又出現(xiàn)在十月手中,。
“此物與你生生相息,,你拿著吧?!?p> 司業(yè)轉(zhuǎn)而說道:“雖說邪祟作亂,,但我們也不必太過緊張?!?p> “說得對,,橫豎只能等它們找上門,日子還得過,!”花自量接著司業(yè)的話茬,,說著在司業(yè)的杯盞中倒上熱茶,“年關(guān)將至,,不知地府過不過年,?”
司業(yè)搖了搖頭,地府與過年明顯不相稱,,端起茶盞,,飲上一口。只見花自量瞪圓了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他瞇了瞇雙眼,“地府不過年有何不妥,?”
花自量咋舌,瞧他一臉疑惑,,再瞧十月一臉淡然,,恍然大悟道:“神官都似你這般不怕燙?”
“燙,?”司業(yè)低頭看著手中杯盞,,確實冒著白煙,心想這茶原是燙的,?
十月被逗得捧腹直笑,,花自量見她笑,心中窘迫,,卻也歡喜,,隨著她笑。
半晌十月才緩過勁來,,笑著同他說:“神官也具五感,,自然怕燙,只是司業(yè)不一樣,?!?p> “有何不同,?”他追問著,朝司業(yè)投去崇拜的目光,。
司業(yè)放下茶盞,,瞧了眼花自量,他這眼神頗為受用,,而后娓娓道來:“我修道之時,,鬼帝教給我一種可修自身不傷不損的功法,代價便是要失去嗅味痛三覺,,如此可使我百害不侵,。”
“也就是你吃不出味,、嗅不出味,、也感覺不到痛?”
司業(yè)點頭,,花自量卻沒了崇拜,,不痛倒是件好事,吃不出味也就罷了,,這嗅不出味卻是萬萬不可的,,思及此,他便明白為何司業(yè)從未在十月制香時流露出半點心馳神往,。
“不僅如此,。”司業(yè)望著茶盞冒出的白煙有些出神,,“無感只是皮毛,,無欲才能真正不傷不損,故此,,鬼帝抽去我七情六欲,,只余一縷悲憫之情,望我普度眾生,?!?p> 無情無欲,這樣的不傷不損不要也罷,。
此事十月也是頭回知曉,,如此一來,司業(yè)對守凈……
看守凈的表現(xiàn)對此應(yīng)是不知情,,她或許不明白為何自己一腔熱忱終付空,。自古多情總被無情惱,守凈已將喜歡擺到明面上,,卻一直得不到回應(yīng),,以她的性子怕是不能善罷甘休,。
“欸……”十月長長一嘆,花自量握住她的手,,對司業(yè)道:“此事,,你還是早日告訴守凈吧?!?p> 司業(yè)不甚明白,,只是端著杯盞頷首。心中想到守凈,,只盼她能靜思己過,,潛心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