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阿五的情緒稍微冷靜下來之后，程仕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馬匹不見了,。

　　他皺起了眉頭，舉目四望,，茫茫然的戈壁灘，一片蕭瑟,，沒有馬匹的蹤跡,。

　　“阿五，我們的馬,，應(yīng)該是在沙暴中走失了,。”

　　聽到這話,，方才還在哭泣的李阿五,，瞬間停住了抽泣。

　　作為商隊領(lǐng)頭的兒子,，他深知,，在戈壁灘上丟失了馬匹，意味著什么,。

　　沒有一個徒步的人，能走出戈壁灘,。

　　失去了馬匹,，光靠著步行，這崎嶇不平的地面上,，雙腿很快就會失去力量,，鞋子也會磨破。

　　失去了馬匹,，一個人在戈壁灘中,，和一只螞蟻沒有什么區(qū)別。

　　更加令他們頭疼的是，馬匹上還有他們的食物和飲水,。

　　李阿五特意將這些保命的東西,，牢牢系在馬身上，所以馬匹雖然受到沙暴驚嚇而走失的,，但在逃跑的過程中,，卻沒有遺落裝有食物和水的包袱。

　　至少,，在李阿五的視野范圍之內(nèi),，沒有看見。

　　既失去了機動力,，又沒有維持生命的食物和水,，他們陷入到絕境之中。

　　起風(fēng)了,，隔壁上的風(fēng),，永遠不會純凈，總是帶有砂礫,，就像是幾十號人嘈雜的說話聲,，讓人的耳根不清凈。

　　面臨這樣嚴(yán)峻的情況,，李阿五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哭泣。

　　這并不是說明他心里不怕,。

　　相反,，他內(nèi)的恐懼，已經(jīng)在擠壓他的五臟六腑,，已經(jīng)從他的皮膚上,，如血一般慢慢滲透出來。

　　他的眼神,，他的臉色,，他的鼻孔一張一合，都透露著深深的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傻了,。

　　以至于忘記了,，該如何用言語和肢體動作，去表達內(nèi)心的恐懼,。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一根木頭一樣立在原地。

　　他就像戈壁上的一株瀕臨死亡的灌木叢，已經(jīng)沒有了枝葉,，只剩下黃枯色的根須,。

　　程仕注意到李阿五狀態(tài)的變化。

　　這個孩子,，有些無助地看著自己,。

　　程仕知道，面對現(xiàn)在的處境,，李阿五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接下來走出戈壁的重?fù)?dān)，要壓在自己身上了,。

　　他故意笑了笑,，問李阿五：“阿五，沙暴來臨之前,，你不是說,，我們就快要走出戈壁灘嗎？”

　　李阿五面無表情地眨巴眨巴眼睛,，道：“是的,，馬上就要走出戈壁了?！?p>　　“馬上是多久,，一天？”

　　“騎馬大概兩三天,，走路的話,，需要十天?！?p>　　十天,，對于程仕而言，或許可以扛過去,，只要有水,，他就可以用養(yǎng)基瓶吃飽。

　　如果李阿五年紀(jì)再大一些,，身體再強壯一些,，或許也是刻意用養(yǎng)基瓶的水填飽肚子的。

　　程仕不是沒有嘗試過,，但是李阿五太小了，以至于途中偶爾嘗養(yǎng)基瓶的水,，肚子馬上就有反應(yīng),，嘔吐，腹瀉，甚至脫水,。

　　養(yǎng)基瓶是仙物,，仙物孕育的仙水，對程仕有效,，對身體強壯的成年漢子有效,，對于李阿五卻無效。

　　也就是說,，李阿五在戈壁上,，只能靠凡人日常的食物為生，餅子,，腌肉,，和普通的水。

　　這樣一來,，不要睡十天,，過不了三天，李阿五就會死去,。

　　程仕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問他：“阿五，沙暴來臨之前,，你不是說,，這附近就有一個小村子，里面住著十幾戶人,，我們可以在那兒歇歇腳,，順便討點吃的？”

　　李阿五的面色愈發(fā)的難堪,，好像是吃了什么難吃的東西的一樣：“的確是這樣,，但是現(xiàn)在，我們恐怕找不到那個地方了,。沙暴來的時候,，你的馬仔前面走，我的馬仔后面追,，現(xiàn)在沙暴走了,，我卻偏離了既有的道路。我也不知道,，我們現(xiàn)在在什么位置,。”

　　聽了這個回答,，程仕簡直要吐血,。

　　之前,，這個少年口口聲聲說，去西域的路,，每一步都印在自己的腦海里,。

　　沙暴不過讓二人跑了幾里路，大不了再走回去就是,，怎么就說偏移了既有的路線呢,？

　　“阿五，你不要慌,，”程仕拍著李阿五的頭說,，“我們雖然跑馬躲避沙暴跑了一段亂路，但這路并不遠,，我大致記得原來的方位,，你好好想想，應(yīng)該也是記得的,。我們再走回去便是,。一旦回到了沙暴來臨之前的路線，我們就去你說那個村子,，討點水,，運氣好點，說不定還能要點吃的,?！?p>　　“一點水，一點吃的,，一點水,，一點吃的……”李阿五眼神呆滯，機械地復(fù)述著程仕的話語,。

　　就像一個失去思考能力的傻子一樣,。

　　失去馬匹的二人，真就像兩只螞蟻一般,，在這廣闊無垠的戈壁上,，慢慢行走著。

　　李阿五努力地回憶起沙暴來臨之前的道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他到底只是一個初級的江湖商客，雖說從安平關(guān)去西域的道路,，之前走過兩遍,，但皆是跟著大部隊走的，都是成熟的線路,，自己壓根不用擔(dān)心走錯路的問題,。

　　他一邊走,，一邊猶豫,，幾次想要在依靠地圖和太陽的位置,，確定方位。

　　有時候沒有幾十丈路,，就原路折回,，有時候是像左還是向右，總也拿不定注意,。

　　程仕安慰他：“不要急,，阿五，我們沒有偏離多遠,，你好好回憶一下,，想清楚了，我們再走,?！?p>　　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更沒有馬匹,，兩個徒步在戈壁的人，經(jīng)不起太多的錯誤嘗試,。

　　就這樣,，磕磕碰碰，打了好幾個折回,，李阿五終于覺得,，走回來原來的道路。

　　此時他已經(jīng)口干舌燥,，需要一口水來滋潤喉嚨,。

　　這種本能的生理渴望，讓李阿五沒有停下腳步,，馬上朝著他口中那個有著十幾戶人家的村子進發(fā),。

　　在戈壁上，很少有村子,。誰也不愿意住在這里,。

　　因此，這個村子的存在,，對于李阿五來說,，是救命一般的存在。

　　從現(xiàn)在開始,，他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寧愿走慢一點，也不愿意走冤枉路,。

　　兩個時辰之后,，遠遠的，一座土城出現(xiàn)在他們的視野范圍內(nèi),。

　　“就是那里,，就是那里，我們到了,！”

　　李阿五顧不得正在燃燒的喉嚨,，興奮地大喊大叫。

　　程仕一把將李阿五背起來,，道：“你不要喊,，我背著你過去?！?p>　　“為什么要背著我過去,，明明就不遠了，我能走到,?！?p>　　程仕微微一笑，道：“待會到了村子里,，你就裝作快死了的樣子,。看你在我背上這般可憐,，村民就是再小氣,，也得發(fā)發(fā)善心，打發(fā)一點水和食物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