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深入靈魂的傷疤
清念看了眼柳無憂,,眼中滿是慈祥。
他喝完杯中茶水,,語氣平靜地訴說故事的后半段,。
“兩兄弟年輕勇武,在戰(zhàn)場上敢拼敢殺,,沒多少時間便雙雙入選了虎驍營,。
之后的五年,兩人在邊關(guān)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zhàn)功,,很快就獲得了晉升的機會,。
那日慶功宴后,兩兄弟喝了很多酒,,坐在北嶺關(guān)的城墻上望著漫天群星,。
弟弟暢談未來誓要征服北方,打得那些北邊人再也不敢踏進北嶺關(guān)半步,。
而哥哥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望著那片幽暗靜謐的茫茫草原。那片猶如絞肉刀陣的草原上,,一個又一個黑影身上淌著鮮血,,就這么靜靜地站在那,靜靜地看著他,。
其中有戰(zhàn)友,,也有敵人。
哥哥告訴弟弟他心中的想法,。
弟弟罵哥哥是懦夫,。
哥哥罵弟弟沒有絲毫對生命的敬畏。
那一日,兩兄弟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在晉升前一日,,哥哥放棄了所有官職,留下一封信后遠走他鄉(xiāng),。
弟弟失聲痛哭,,但并未挽留,而他自己,,則繼續(xù)他在北疆的戎馬之路,。
離開北疆后,哥哥周游大夏,,見了世間繁華,,也見了人間悲苦。
最后在江南一個小寺廟中皈依我佛,,以求不造殺孽而拯救世人的慈悲大道,。”
清念眼角那顆渾濁的淚珠幾欲墜落,,卻被他不著痕跡的抹去,。
“無憂施主,想來你已經(jīng)聽明白了,。老衲在人世間行走的弟弟,,便是北疆守軍將領(lǐng),賀成文,?!鼻迥钅樕匣謴?fù)了那般慈祥的微笑,“能將那把刀于我瞧瞧嗎,?”
柳無憂還未有動作,,清念隔空一握,苗刀徐徐飄起落入他手,。
“隔···隔空取物,。”柳無憂嘴巴微張,,雙目發(fā)愣,。
“虎驍?shù)丁ぁぁず芫脹]見到過了,?!?p> 清念解開刀上的綁布,右手反握刀柄,,左手在柄末一撫一摁,。
長槍式、斬腰式、挑刀式,、點刀式···
一招招柳無憂熟悉到極致的刀法展現(xiàn)在他眼前,。
清念大師舞刀的樣子逐漸與他心中那個日思夜想的人重合在一起。
他此刻才知道他從清念面相感受到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方丈大師···不,!大師伯!”
柳無憂涕淚橫流,,失神喊道,。
清念看著眼前半大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在營帳門口淚如雨下目送自己離去的兄弟,。
清念開口詢問:“無憂,,兩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何成文會被冠以叛國罪名,?”
柳無憂抹干凈面上的淚水,,眼神無比堅定道:“大師伯,將軍他沒有通敵泄密,,更沒有叛變,。一切都是設(shè)計好的,有人想讓他死,?!?p> “你從頭到尾說來聽聽?!鼻迥畹?。
“近年來草原上一直不太平,總是頻頻南下燒殺掠奪,。
被我們阻擊幾次后,,草原眾部集結(jié)開始正面試探我們守軍的實力。
將軍預(yù)感到可能有大戰(zhàn)發(fā)生,,遂開始謀劃戰(zhàn)略,。準(zhǔn)備借著這次一舉將草原眾部擊潰,讓他們王庭十年內(nèi)不敢踏入北嶺關(guān),。
將軍是打仗的奇才,,這是整個北疆公認的事情。
只要有將軍在,,北邊人南下的計劃將永遠都沒有機會得逞,。
北方眾部屢次發(fā)起進攻,非但沒有討得好,,還被將軍抓住機會,,設(shè)計埋伏,,損失慘重。
守軍連連大捷,,氣勢如虹,。
勝利一直持續(xù)到?jīng)Q定勝負的貝杜河之戰(zhàn)上。
將軍信心滿滿,,他曾跟我們說過,,貝杜河一戰(zhàn)順利的話將絞殺草原王庭半數(shù)的戰(zhàn)力,如果有機會就一舉殺入王庭,,砍下他們大汗的腦袋,。
貝杜河會戰(zhàn)在即,將軍派我們虎驍營一千軍士繞后截斷對方輜重補給,。
我們?nèi)找贡家u,,終是不辱使命。成功切斷北方眾部聯(lián)軍的糧草線路,,并火燒了他們前線的屯糧營地,,讓暫時在貝杜河修整的北方眾部食不果腹軍心不穩(wěn)。
勝利的關(guān)鍵一環(huán)已經(jīng)完成,,只要一步步蠶食,,銜尾而殺,定將全殲來犯敵人,?!?p> 說到這里,柳無憂緊緊攥緊拳頭,,深吸了幾口氣后語氣低沉,。
“就在虎驍營凱旋歸來之際,卻在北嶺關(guān)外被自己人包圍了···
就這么被自己奉獻了一切的北疆守軍包圍了,。
我和幾個掃尾的兄弟墜在最后,,一直離大部隊有三四里遠,我們一見事情不對,,就躲在了不遠處的山坡上,。
當(dāng)時城墻上的有人大喊說賀將軍通敵泄密已被批捕調(diào)查,要虎驍營的兄弟們放下武器接受調(diào)查,。
營眾頓時一片嘩然,,虎驍營沒有一個人相信賀將軍會叛國,在我們大家的眼中,,賀將軍一直是我大夏天神一樣的護國大將,。
原本大哥們是有機會殺出去的,就憑城外這點守軍是攔不住他們的,。
但大哥們?yōu)榱俗C明將軍的清白,,毅然選擇接受調(diào)查,。
他們就這樣輕易放下了手里的苗刀,。
然后,,根本沒有什么調(diào)查,苗刀落地的剎那,,城墻上的守軍便拿起了弓弩,。
他們等來的只是一場屠殺。
在那山坡上,,我們幾個人就眼睜睜看著自己人的弓箭射在他們身上···”
“不久,,我們幾個人也暴露了,關(guān)里是進不去了,,只能反走草原,。
那幫人就沒日沒夜地在草原上尋找我們的身影。
我們食物不足,,根本撐不到走出包圍圈,。最后,幾個哥哥一合計,,將所有的食物留給了最年幼的我······他們自己卻提著苗刀沖向了包圍圈,。
之后,追殺我們的守軍在草原上繼續(xù)搜查了十幾日,,以為虎驍營都死絕了,,便也散去了。
我吃著大哥們給的食物,,憑著營中學(xué)來隱藏蹤跡的本事,,僥幸撐過了那十幾日,最后才得以存活,。
但是大哥們···他們就再也回不來···”
兩年了,,整整兩年了。
柳無憂從北疆一路流亡到了江南,。
期間風(fēng)餐露宿危機叢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一直以為他是虎驍營的最后一個活人,他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了親人,。
那種絕望與孤獨,,無人可說,也不能說,。
直到此時此刻,,那積壓在心中的痛苦才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清念將刀輕輕放在柳無憂身旁,,皺紋密布的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哭吧,。憋在心里很久了吧?!?p> 柳無憂淚水如大河決堤,,放聲痛哭。
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在了棉褲上,,染出了一大片濕跡,。
蔥頭感受到柳無憂的痛苦,鼻子不由一酸,,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清念眼眶泛紅面露不忍。
眼前這少年正在承受靈魂深處的傷疤被一一揭開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