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小娘子的廂房可收拾妥當?”
“侯爺,,早準備好了,,現洗澡水已熱了,讓我們伺候娘子沐浴更衣吧,?!?p> “這…這…這,這可使不得,,男女…男女授受不…”還沒等我說完,,候府幾個丫鬟一涌而來,牽挽著,,簇擁著,將我引向別院東邊一處廂房,,別院正門匾額上寫的正是“鹿鳴軒”,,“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腦海里不知怎的掠過這幾句,。
“侯爺,侯爺,救…”慌亂中,,我只得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侯爺招手示意雙兒,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后,,便揚長而去,,留待我一人應付這尷尬局面。
“其實我是…我是…我是…”“小娘子,,別害怕,,跟隨我來便可,其他人都下去吧,,這里我一人伺候就行了”,,雙兒撇開眾人,一人引我進入內室,。
內室里水汽氤氳,,大浴桶里飄浮著厚厚的玫瑰花瓣,花香馥郁,,雙兒用手試試水溫,,又摻進幾瓢涼水,“小娘子,,沐浴水溫正好,。侯爺已知會我,娘子初次入府,,生人在此多有不便,,我在門外候著,娘子需要隨時喚我”一聲關門聲后,,靜聽歡兒已走遠的腳步,,我終于卸下這幾日的緊張、焦慮與疲憊,,癱軟在這一汪水中,。
“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的,,這劍為什么會有毒,為什么會這樣”“你用詐,,一把木劍居然…”“它是至陰之物,,必要飲滿十人之血”…
“啊…”我頭痛欲裂,醒來方知耳邊這聲音是從噩夢中傳來,。
“娘子,,你喚我嗎,衣服已經給你預備妥當,侯爺已著人來請,,去醉晚亭用膳”
“有勞”,,拿起雙兒準備的天青色長衣長衫,我不禁泛起嘀咕,,在這候府我莫不是仍要以男性身份示人,?雙兒卻又為何一直喚我作娘子。
“娘子,,換好衣服后直接從廂房后門出去,,沿著回廊走到盡頭,侯爺在旁邊的醉晚亭恭候”
長發(fā)披肩,,長衫落地,,花香馥郁,我抬眼望去,,屋檐后面的半邊天空已被西邊的晚霞染紅了一半,,鳥鳴啾啾幾聲,卻是這深秋深院里最清脆又靈動的音符,。
“你來了”他背對著我站立,,仍是一席紫袍長衫加身,輕挽著發(fā)髻,,用一根細草逗弄著籠中的金絲雀,,那雀兒在籠中跳躍不止,籠子也在樹丫間晃晃悠悠,。
“是,,侯爺”
“不必拘束,我已著人聊備薄酒,,今天要與小娘子不醉不歸,!”
“侯爺...侯爺你是知道的,我本來就是男兒身,,只因...”
“你是我八臺大轎明媒正娶的娘子,,這都拜過天地了,天地為鑒,,如今你已入我府中,,我自會善待你”說罷,一筷子菜已被布到我面前的玉碗中,。
看四下無人,,我立馬起身跪拜?!昂顮斨鲋魅鐒m再生父母,此等恩情沒齒不忘,今生做牛做馬無以為報,。侯爺此等風流倜儻,,如劍塵為女兒身,自當以身相許回報恩情,,但劍塵確為男兒之身,,且...且并無龍陽之癖,還請侯爺收回剛才的話,。劍塵,,愿為侯爺馬前卒,為侯爺建立不世之功效犬馬之勞”
“噢,,我的小娘子還有此等志氣,,哈哈哈”
“請侯爺萬勿再喚劍塵小娘子,真是要羞煞我了,。侯爺賜我一襲男裝,,不也正是有此意嗎”
我抬眼望去,他一雙劍眉星眼,,似笑非笑地望向我,。“娘子意欲以何與我達成這盟誓,?”
我即刻羞赧難當,,我已身無長物,現在這般也算是癡心妄想罷,?!皠m父母早薨,且早已身無長物,,意欲以何,?意欲以,意欲以這秋夜之清風,,朗朗之明月為證,,從今以后,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魂,!”說罷,我將面前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向侯爺致叩首大禮,。
“好!我姑且信這今夜的清風與明月,,還有你,!實不相瞞,,當日你在酒肆所誤殺之人,正是護國幫想秘密處理的名單中的一個,,你的出手,,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處理了一個大麻煩。況且,,你也撞破了陳大打鐵鋪的秘密,,也許冥冥之中你就與我護國幫有緣。既然如此,,你再幫我做一件事,,用這人的血為我們盟誓!”
“那日我也只是失手所為,,其實我并不想結果他的性命,,況且,他與我也無冤無仇”
“是嗎,?你忘記了你父母是怎么死的了嗎,?忘記了那千千萬萬還在城墻下勞作的我們的子民了嗎?成王敗寇,,尸骨遍野,,狼煙烽火,你如果去看看城墻邊那凄慘的景象,,就斷然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他抓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眼眶也似乎紅紅的?!拔乙麄兯?,無論以何種方式,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酒杯被應聲捏碎,,殷紅的血液順著他寬大的右手滴落?!昂顮敗愕氖帧鳖櫜坏每吹窖阂l(fā)的眩暈,,我撕下長袍的一角立馬替他包扎。
“你終究會明白的,,現在和我去一個地方”
穿過漫長的連廊,,一路無話,他引我來到一處廢棄的園子,,匾額的字跡經過歲月的侵蝕早已模糊不清,,大門虛掩著,沒有上鎖,,看來應該不是一個秘密的地方,。
推門而入,,印入眼瞼的是滿園成片的黃菊,此時正值深秋,,恰是它們怒放的時節(jié),。
“東籬黃菊為誰香,不學群葩附艷陽,。直待素秋霜色里,自甘深處作孤芳”
“這是我能為那些逝去的無數西國臣民們做的最后一件事,。在他們的新墳上祭上這一株黃菊,。這些年來,滿園的黃菊開了又敗,,敗了又開,,但近來這長勢卻是越來越好,大有霸占這園子的態(tài)勢,。好像它們也知道西國戰(zhàn)敗的頹勢早已是不可逆轉…”
他的目光一下暗淡了下來,,就像無寂宇宙的暗夜。
我的心隱隱作痛,,透過他暗夜似的眼眸,,似乎看到重重累累的墳頭上那一抹抹明艷的黃色,匯集成一股股暖流流淌進無數追思者寒涼的心中,。
“我能為侯爺做些什么,?”
“是為他們而做,那些連生死都無法選擇的臣民,!”透過他如炬的目光,,我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恨。
“那也是為我那苦命的父母雙親而做,,為他們不能選擇的所謂宿命”我迎上他的沉郁目光,,眼角的淚不自覺地滑落到了嘴邊,堵住了我未能說出口的話——也是為我不能選擇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