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茵陳四月蒿,，傳與后人要記牢,。三月茵陳能治病，四月青蒿當(dāng)柴燒,。

　　這四句話,，曾經(jīng)廣泛流行黃疸病的茵蒿城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源頭并非別人,，正是后來被稱為“九泉奪魂”的陰爪鬼醫(yī)周不宣,。

　　那時的陰爪鬼醫(yī)才六歲，也不叫周不宣,，所以當(dāng)年那些身目俱黃,、消瘦無力、甚至拄著拐杖一步一哼的茵蒿城百姓,，在被過路父女治好后,，也從未將神出鬼沒的陰爪鬼醫(yī)與六歲小女孩聯(lián)系到一起。

　　夜循謙夫婦帶昱晴川去酒樓吃個飯,，都能從說書人嘴里聽到那段關(guān)于醫(yī)藥神童的傳奇故事,。

　　酈新桐倍感驚奇：“六歲就和她爹路過此地救了半城人，還留下四句藥理,，那她爹豈非更厲害,？”

　　夜循謙輕輕搖頭：“不一定?！?p>　　“嗯,？”酈新桐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

　　“除了勤奮,，天賦也極為重要，”夜循謙道,，“各種脈象,，各種病癥，天才一搭便知,，行外人只能摸出有個東西在跳動,。”

　　酈新桐噗哧笑出聲,。

　　昱晴川看著說書人道：“六歲便知三月青蒿有藥力,、且只有幼嫩莖葉能治黃疸病，那小姑娘可真厲害,！”

　　“是厲害,，”酈新桐道，“連城名都因此而改成茵蒿城,，可見影響之大,。”

　　夜循謙頷首：“更改城名非小事,，必須上奏朝廷獲得批準(zhǔn),，如此看來，當(dāng)年城主人也不錯,?！?p>　　“那怎么沒把那對父女留下？”酈新桐疑惑,，“這樣的醫(yī)藥人才薦到太醫(yī)院,，可是大功一件?！?p>　　“既然只是路過此城,，想來應(yīng)是和善水道長一樣，因心懷萬民,，而赤腳行醫(yī),，從不常留某地，”夜循謙推理道,，“城主既能為此上奏更名,，自然不是功利之人，為百姓誠心挽留他們尚可,，為一己之私倒不必,?！?p>　　“說得在理，”酈新桐豎起大拇指,，“聽我夫君一席話,，勝我背誦十年書！”

　　夜循謙的眼睛往上斜了斜,，以此代替翻白眼，然后迅速恢復(fù)正常：“娘子過獎,，娘子過謙,，娘子其實(shí)比為夫還厲害?！?p>　　隔壁桌的食客集體感覺牙酸,。

　　唯昱晴川傻笑著看他們。

　　說書人還在案后口沫橫飛,。

　　“那小姑娘說青蒿四句藥理來自名醫(yī)華佗,？”昱晴川聽得很認(rèn)真，還轉(zhuǎn)頭問酈新桐,，“小姨,，華佗是誰？”

　　“不知道,，”酈新桐搖頭,，“我好像從未聽說過?！?p>　　根本不是同一個空間的人,，聽說過才叫出了怪。

　　二樓包間里,，青羽也在聽說書人講故事,，還問對面男子：“青蒿素是什么東西？”

　　“誰知道,，”墨擎御喝口鮮豆?jié){,，“只說能從青蒿中提取，可治瘧疾,，其他的一概不曉,。”

　　頓了頓,，看眼青羽臉色,，才道，“冥界有何打算,？全力捉拿鬼子嗎,？”

　　“尊上尚未決定,，可能要去趟神界，與神帝商議,，”青羽的情緒似乎已無太大波動,，“饕餮能將自己謀成原生鬼子，大概也是冥冥中的定數(shù),。幾百萬年,，除了囚禁，也是參悟,，若能悔改,，對六界并非壞事?！?p>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問題是，即便他想改,，那副身體帶來的貪欲又能改得了嗎,？”墨擎御并不樂觀，“聽說那家伙以前什么都吃,，恨不得把自己身體也吃掉,，只留一張嘴。如今原身雖然沒了,，卻又在餓鬼道投胎,，弄了個極度貪吃怕餓的鬼子之身，如何能擺脫得了,？”

　　“那就看他自己有沒有決心和毅力,，”青羽淡淡道，“考驗(yàn)他的是天道,，能救他的,，是他自己?！?p>　　墨擎御明白了：“看來冥尊有意放他一馬,，給他一個重生的機(jī)會?！?p>　　“不好說,，”青羽不愿在外人面前揣測帝君意圖，即便這個人是墨擎御,，“尊上未開口,，此事無定論?！?p>　　墨擎御點(diǎn)點(diǎn)頭,，沉思片刻,，才道：“重生還是毀滅，饕餮的命運(yùn),，算是真正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了,。”

　　“難得,，”青羽笑得揶揄,，“難得墨大將軍能為別人發(fā)出感嘆?！?p>　　墨擎御直直看著他：“信不信我咬你,？”

　　青羽輕哼一聲，別開臉,。

　　“算了，喝豆?jié){,，”墨擎御執(zhí)壺為他續(xù)杯,，“這玩意兒味道不錯?！?p>　　“五谷宜為養(yǎng),，失豆則不良，”青羽道,，“每天吃豆三錢,，何需服藥連年?！?p>　　墨擎御朝他后面墻上貼的幾張文圖抬抬頜：“禁忌也挺多,。”

　　青羽這才注意圖里寫的小字：

　　“切忌空腹喝豆?jié){,，應(yīng)搭配糕點(diǎn),、饅頭、蔬菜,、水果,。”

　　“喝豆?jié){后容易產(chǎn)氣而腹脹,、腹瀉之人,，最好不要喝?！?p>　　“豆?jié){性涼,，味甘，脾胃虛寒之人宜少喝或不喝,?！?p>　　……

　　“這是把酒樓當(dāng)藥鋪了嗎,？”青羽失笑，“寫這些,，不怕沒生意,？”

　　“沒生意也比自己喝出問題卻找酒樓麻煩的好，”墨擎御放下杯子,，“把豆?jié){的好處與禁忌都明明白白告知,，這酒樓掌柜是個人精?！?p>　　“經(jīng)驗(yàn)來自教訓(xùn),，看來是被腹瀉之人搞怕過，”青羽笑道,，“親查周不宣今世過往時,，你莫不是把她走過的地方全都訪了一遍？”

　　“那必須的,，”墨擎御抬眸含笑,，“哥哥想知道的事，擎御肯定要認(rèn)真仔細(xì),，讓哥哥對答案滿意,。”

　　青羽目光從他眼睛移向他的唇,，左手一揚(yáng),，在門后落下屏障。

　　樓下大廳,，昱晴川終于舍得?？辏亲哟蝻栢?。

　　酈新桐看著滿桌空碟,，笑得眼睛瞇出皺紋：“跟晴川一起用飯，我能多吃兩大碗,?！?p>　　夜循謙點(diǎn)頭贊同：“年輕人就該大口吃肉，大口喝湯,，看著就香,。”

　　“不過這飯量……”酈新桐打趣道,，“晴川以后得找個有錢媳婦,。”

　　昱晴川：“……”

　　他嘟噥道：“怎么都這么說?！?p>　　“還有別人,？”酈新桐樂了，“誰??？誰這么與我志同道合？”

　　“別亂用成語,，教壞傻小子,，”夜循謙笑道，“若我沒猜錯,，應(yīng)該是你兒子,。”

　　“有可能,，能和我說同樣的話,，八成就是我生下來的，”酈新桐笑得嘴都抿不攏,，“關(guān)鍵是,，有實(shí)力有耐心和傻小子走這么近的，除了他們幾個,，不會有太多人,，哈哈哈,！”

　　昱晴川：“……”

　　被看得透透的,。

　　想起在妘家堡的日子，他又無比懷念起來,。

　　好想三個小寶寶,，好想金暮黎，好想夜夢天,，也好想蘭盡落和妘宇然,。

　　在外闖蕩這么久，認(rèn)識不少人,，可只有他們對他最包容,。

　　跟著白吃那么多飯，都沒跟他要過錢,，也從不求全責(zé)備,。

　　一個人孤單不說，錢袋也屢屢被盜,，再如何戒備,、小心，還是經(jīng)常因?yàn)闆]了飯錢而露宿挨餓,。

　　每到那個時候,，他就尤為想念真正對他好的人,，憶起快樂相處過的每一段路程，每一個細(xì)節(jié),。

　　嚶嚶鳴鳴,，求其友聲，他卻再難遇到意氣相投之人,。

　　窮家富路,，用完午膳，儲物袋里裝了許多銀兩和銅板的夜循謙給足飯錢,，三人便離開酒樓,。

　　酈新桐用鼻子底下那張嘴，帶昱晴川邊走邊打聽虢北藥堂,。

　　夜循謙則去往另一個方向,。

　　虢北藥堂的主人不簡單，在茵蒿城有一個總堂,，三十三個分鋪,。

　　為了省錢，每個藥堂只有兩名雇員,，一名坐堂醫(yī)師,，一名藥員。

　　因?yàn)閺脑绲酵?，工作時間長,，病人多時，抓藥藥員能累到腿腫,。

　　可為了一家人的生計(jì),，再苦再累，哪怕是挨罵受責(zé),，端人碗,、看人臉的藥員也得暗自忍下。

　　畢竟,，天下烏鴉一般黑,，換個藥鋪也一樣，沒啥區(qū)別,。

　　藥商也是商,，都是為利，不是做慈善,。他們一邊為多賺錢盡量提高藥價,，一邊少雇人、多壓榨。

　　外人不知其中艱辛,，只對藥員投去羨慕目光,。尤其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不用風(fēng)吹日曬,、寒暑勞作的藥員在他們眼里,，既舒服，又厲害,，因?yàn)槎幚?，會抓藥?p>　　可這世上，有幾個人是真正過得舒服的呢,？

　　即便是權(quán)貴,，也得為了家族興旺與生存，操心到鬢發(fā)兩白,。

　　商人巴結(jié)官員,，官員巴結(jié)上司，最終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

　　若某日一招不慎,，陰溝翻船，便是誰都跑不掉的滿門抄斬,。

　　錢江道,、蘇綈道就是最好的例子。

　　虢北藥堂的老板邾東溟因著蘇,、錢兩道之事,，想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錢要賺,，船卻不能翻,。

　　所以他是既曲意逢迎巴結(jié)官府,，討好官員,，又趨利避害，適當(dāng)保持距離,，不敢走得太近,，免得官員落馬，禍及自身,。

　　然而,，他卻沒想到，花錢請來的雇員竟捅了大簍子,，惹出麻煩,。

　　酒樓二樓包廂，墨擎御待青羽坐下，才將歪掉的餐桌和碗碟擺正：“要不要再吃點(diǎn)飯,，喝點(diǎn)湯,？”

　　青羽正要搖頭，墨擎御卻已取走他的碗,，盛上山雞野菌湯,，遞到他手里：“來，多喝點(diǎn),?！?p>　　青羽：“……”

　　既然不給人開口答否的機(jī)會，那還問個屁,。

　　墨擎御笑瞇瞇地看著他,，覺得這人皺眉喝湯的樣子也極其好看。

　　吃完飯,，兩人下樓結(jié)賬,，剛付完錢，便見一少年面帶興奮沖進(jìn)大門,，一邊高聲嚷嚷一邊往上跑,，氣喘吁吁奔向二樓其中一個包廂：“大哥大哥，你的死對頭倒大霉了,，虢北藥堂被人砸場子,，端了他的窩！”

　　商人為利相斗很正常,，青羽沒在意,。

　　不過，少年和另個男人的對話卻讓他頓住腳步,。

　　“咋咋呼呼高興什么,，一個分堂一點(diǎn)藥而已，連他皮毛都傷不著,?！?p>　　“不是不是，不止這個,，大哥你不知道,，剛才好巧不巧，正好福王從那里路過,，福王不僅管了這樁閑事,，還親自踹了藥員一腳。我瞅著,，估摸虢北藥堂這回得罪的是個了不得的權(quán)豪勢要,、達(dá)官貴人,，便趕緊過來給大哥報信，看能不能趁此機(jī)會踩死他,！”

　　包廂里立即傳出木椅差點(diǎn)翻倒的聲音,，隨后，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快步下樓,、快步疾出,，身側(cè)跟著精明少年和兩位心腹助手。

　　青羽側(cè)首：“福王,？”

　　“嗯,，”墨擎御答道，“福王,，百里宸,。”